纪黎走进柯瓦西检测所的大门,以白色为主的装修,里面的人都穿着白色罩服或是戴着制作精良的口罩,匆匆来去,她一个外人独自走进来,在里面很是扎眼。
但没人注意她,都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抬眼看她一下都非常少。
谢良站在楼梯口,光线从楼上的长玻璃透过来,打亮他的背影,细节考究的一套深灰色西装。而他的脸则处于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于纪黎来说,谢良是个非常复杂的存在。他有时会扮演着一个家人的角色,一个好哥哥,会照顾、帮助你。但更多的时候,他是面目模糊的,她永远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计划着什么,当他跟她说一些话的时候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纪黎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她能察觉到,谢良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是有着更深的意图的。只是她无法判断那意图究竟是什么。
但她也能感觉到,谢良对她确实是抱有善意的。所以很多时候,纪黎并没有去细究。
从她作为战斗机甲的驾驶员在袭击事件中亮相,到获得勋章被内星际民众熟知,再到遇到渊,然后此时来到这个检测所,这条线路虽然都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但是却又冥冥之中被什么引导着、加速着,每一个因素都如此恰好,仿佛一个一个的拼图递到她手里,只待她将整个画卷拼好。
“谢良哥。”走近了,她出声,谢良侧身过来,是平静的、毫无端倪、无法读出任何信息的神情。
他和她一起往上走,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
房间上写着一行字:“记忆储存研究室。”
谢良的脚步停在门前,他说:“在这里停下,你还可以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去。一旦走进去,你的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样的话语谢良似乎告诫过她很多次。当她要去读军校、要签下《屠鹰协议》的时候,他都在不断的告诫她,她不必涉足危险,她可以待在舒适圈里,在庇护下无忧无虑地生活。
但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闭了闭眼,自她有记忆以来那些快乐的回忆在她脑海里闪过,那些快乐的瞬间值得她永远珍藏。
“我昨晚一夜都没有睡着。”她说,“如果我欺骗自己,我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安定,而当我拥有快乐的时候,我的心里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些都可能是虚假的。我无法忍受虚假。”
她伸手,推开虚掩的大门。
房间内的白光摄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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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十六。
是无界会的孤儿院里的孩子。
这个孤儿院在克峦星,这是一个贫瘠闭塞二级星球。
二级星球是被联盟遗忘的地方。无界会可以轻易在这些地方施展手脚,无人阻拦。
在孤儿院的日子,是枯燥、混乱、拥挤又嘈杂的。
所有孩子都要学习语言、算数、逻辑、科学、天文地理等基础课程,穿着一样的粗布衣服,剪着一样的短发,每天吃着几乎一样饭菜,准时去劳作室工作三小时。
照顾他们的人是极其严肃刻薄的孤儿院管理员。
没有温言细语,没有贴心的照顾,只有严肃的训骂、严格的惩罚。
考试考差了会受罚、上课被发现走神会受罚、劳作的成果没有达到标准也会受罚。
惩罚是多种多样的,可能是体罚,被鞭打、罚跪、禁闭,也可能是增加劳作时间,或者克扣饭菜。怎么罚全看管理员的心情。
每天都会有孩子被提溜出去惩罚。
他们每个房间里住八个小孩子,她旁边床的孩子叫十三。
她常常和十三一起去上课、玩游戏、吃饭,所有孩子中她跟他是最好的朋友。
十三长得很漂亮,性格很好,嘴巴也甜。孤儿院的管理员大部分时候对他们都不理不睬,但对十三却会稍微好一些。偶尔他能得到管理员塞给他的糖果,他就会悄悄给她一些,有时候没有按时间去劳作的时候也不会被罚。
他们可以偶尔出孤儿院,但不能和外面的人有私下联系。外面的人如果看到了他们手臂上独有的花纹——一种上半部分为椭圆环的十字符号,同样也会拒绝与他们来往。
如果被发现他们和外面的人私下接触,就会被禁止出孤儿院一年,如果交往过于密切甚至会被逐出孤儿院。
在克峦星,无家可归就是死路一条,每个晚上室外温度都会降到零下五十度。
有一次,管理员要出门去买东西,带了一些孩子去买,然后特许其他的孩子也可以出去玩一小会儿。
太久没有出过孤儿院了,大家在外面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在贫民区闲逛,然后后来就有人提议说可以玩捉迷藏。
这是个好点子,因为在孤儿院玩捉迷藏已经十分无趣了,每一个角落都已经无比清楚。
捉迷藏开始,十六找地方躲。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碰到一个女孩子蹲在那里哭。
本来十六是不打算搭理她的,毕竟院里有规定。
但她哭得实在太伤心了。
十六就凑近了问她怎么回事,她一边哭一边哽咽地说,她不小心弄坏了爸爸新买的自行车,她害怕爸爸责备她。
十六就安慰她,还给她讲笑话,好不容易才逗笑她。
她俩在那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一直没有人找到这里,十六就说她得回去了。
后来有次路过酒馆的时候,十六又看到了她,她正在酒馆外帮他爸爸吆喝着卖酒。那个女孩很高兴,跟她说约她一起去晨曦岩那里玩。
十六没有去过晨曦岩,但是听说很美。她很开心地答应了。
但这次回去的时候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