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如薄纱缭绕,将牛驼山遮进朦胧的云雾中,山中的客栈像仙境中的归隐田园,有种隐世的淡泊。谭慧站在晨雾中感叹,这大概就是陶渊明诗中所写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吧。”
今天逢7,镇上有大集,付持衡带着阿震和阿兑去镇上赶集。
日上三竿时,客栈迎来新的客人
终于不是仆从成群动辄十好几口人的车队,而是一个素衣书生与他的随侍小厮。
书生素衣青袍,丹凤眼里盛满墨色,不似平常读书人的内敛,反而在流转间绽放出些游侠的洒脱。他身旁的小厮反倒一身稚气未脱。
两人步行而来,神情憔悴,满面尘霜,一身风尘仆仆,书生站在客栈门前,尚还有心观赏这山中景致。小厮从后面跟上,嘴里不住抱怨:“公子,那边吊桥明明更近,我们为什么要走这人迹罕至的山路。”
那公子一甩袖子,迈步踏进客栈:“既然是出来游历,自然是要多走走,多看看。一路走来城镇看的还少吗?总该看点不一样的。”
小厮一边挠脖子一边继续说:“这深山老林有什么好看的。昨晚露宿山间,我一夜没睡好,这都入秋了,蚊子还这么多。若是让老爷知道你出来游学,并没有去学子云集的江南,反而来了这贫瘠的西北苦凉之地,回去恐怕会把你我的腿打断。”
书生一边往里走一边安慰他:“你不告诉他不就好了。”
前院大堂里的阿巽站在柜台后面看到有客人来多少有些不在意,漫不经心的问道:“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那书生打个哈欠道:“住店,一间上房。”
谭慧听到前面的声音,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哎?来客人了?”
今天来的倒是早,只是这两位怎么看起来精神不佳的样子?
随后熟练的吩咐阿巽带俩人去看房,而她自己则去厨房提了一暖瓶热水要给他们送上去,半路被付乾拦下,替她去送。
付持衡去镇上赶集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谭慧万分庆幸他留下的是会做饭的付巽而不是付兑,有了能干的阿巽他们,这次终于不用自己动手了。
那一主一仆自从上楼就没再下楼,中午时谭慧打发阿巽上楼问他们是否要吃午饭,却只听到屋里清清浅浅的呼噜声,主仆俩人睡得此起彼伏。
谭慧贴心的将几样菜留在锅里盖上温着。
下午三四点钟,那主仆才睡醒。付持衡和阿兑阿震带着买到的东西回来时就看到大堂里两个睡眼惺忪的人。那书生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以手掩口毫无顾忌的伸懒腰打哈欠。
付持衡他们也不是自己回来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儿女。那女人容色不错,一儿一女,大些的女孩五六岁的年纪,小的男孩尚还蹒跚学步。
谭慧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八卦的光,付持衡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付兑将东西拿进后厨去,付持衡吩咐阿巽:“给他们找间房。”
然后跟谭慧解释,据他说,他们与付持衡几人是半路上相遇的,也不算同行,只是一前一后恰好都走到客栈罢了。
所以你最好收起你那八卦的目光,这娘仨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抱着孩子的女人领着小女孩,警惕的打量这间客栈,跟随阿巽上楼。
阿兑从后院回来,听到他们讨论那个女人,忍不住插嘴。他自来了这里也没有真的闲着,时不时就要去镇上打探消息,与付乾几个定期联络,这个女人的故事多少是知道些的。
那女人是一个外地富商在镇上养的外室,往年那富商每到秋时都会来住上一阵子,但是从前年开始,却连着三年没有来过。
应该是以为女人被抛弃,女人娘家人开始想吞食其家财,在几次索要无果后,竟然打上门来,父母骂其不孝,兄嫂骂其不洁败坏门风,闹得邻里皆知。
从前就靠这女人养着一大家子,如今见娘家人恨不得吃肉啖血把骨头都索拉干净的嘴脸,女人知道这地方待不下去了。也是个有魄力的,收拾收拾包袱就决心带着孩子投奔那富商去。只是小地方虽然闭塞,皇恩浩荡或许传不进来,但家长里短却可以如长翅膀一样飞速传播。走到哪里都能被人指指点点,也能被听到消息的娘家人找到。
作为出凉州的必经之路,这个时候那女人的娘家人恐怕正站在桥头等着堵这娘仨,也大概是因此这女人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改道山里。
谭慧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一般被养作外室的女人,就跟现世的小三样,要么菟丝花一样依附男人,要么泼辣有余智慧不足。这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魄力却不小,古代的女子受思想上的禁锢,没有几个敢真的带着两小儿孤身背井离乡。
毕竟是别人的故事,谭慧感叹过也就放在脑后,倒是那大堂旁听的书生一脸感慨,叹息世间女子不易,惹得谭慧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那书生是个健谈的,睡醒过后精神有了长进,他明显对看起来器宇不凡的付持衡更有兴趣,只是付持衡看起来非健谈之人。因此他坐在那里与阿兑一来一往的闲谈:“小哥,你们缘何将店开在这人迹罕至之处。”
阿兑倒也机灵:“人群熙攘之地客栈遍地都是, 人迹罕至之处我们独一家。”
书生轻笑:“另辟蹊径吗?倒是有道理。”
又问:“观你们掌柜的器宇不凡,不似寻常人家出身?”
阿兑心道这你倒是猜对了,只是这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在这里也不过是个给人干活的小伙计,而他和阿巽是伙计的伙计。
晚饭过后,谭慧吩咐阿兑给那书生主仆又送了一壶热水上去,而那娘仨的是她亲自送上去。
女子很是警惕,隔着门问了是谁才给开门。
“这是热水,晚上给孩子们洗洗手脸睡得香,那边架子上有香皂和毛巾。”
床上跟弟弟玩的小姑娘好奇的转头看她。
“谢谢老板娘。”
“别客气,晚上睡觉插好门,有什么事情可以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