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谭慧尚未睁开眼,耳边就充斥着混乱的叫骂声。她第一反应是茶室有人闹事,一骨碌爬起来,看到房间里古色古香的陈设才想起自己在客栈。
外面的撕打叫骂声还在源源不绝,她迅速穿衣起身,简单挽起头发就迈步出门。
前面大堂里,付持衡倚门而立,看阿震他们几个与一群人对峙。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老婆子站当中的位置,叉腰指着楼上客房尖声叫骂:“刘大丫,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气势上很有一种雪姨“我知道你在家,别躲在里面不出来”的嚣张。
谭慧上前问付持衡:“怎么回事?刘大丫是谁?”
付持衡看她睡醒了,就解释:“应该是那个女人。这几个人一大清早天没亮就哐哐砸门,阿兑以为是住店的,给开了门,结果他们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高声叫骂,骂一早晨了。”说着斜睨她一眼:“你睡得倒香,这么大动静愣是到现在才听见。”
谭慧没理他的调侃:“怎么找到这来的?”消息还挺灵通。
“喏,那边几个小孩给带路上来的。听说他们一家子昨天在吊桥那边等了一天也没逮到人,周边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山下,听说这山上咱家开个客栈,就猜着在这里了。大概是怕来晚了人又走了,所以大清早就来堵人。”
那边门口确实挤挤挨挨站着几个小孩,看热闹看的聚精会神,其中还有个光腚流鼻涕的小屁孩,谭慧心想怎么找几个孩子带路,这深山老林出点事可怎么好。
她却不知道,附近大人了解内情的都不敢往这山里走,怕被她这“野鸡精”叨了魂,只有小孩子好奇胜过恐惧,又被几块糖诱惑才愿意带路。
那对书生主仆起床收拾完也出来围观看热闹,除了那个女人和孩子,客栈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全都在这里了。
付乾几个彪形大汉横眉竖目的站那里,很有威慑力,奈何老太太横了一辈子,当作没看见。
那个老太太和儿媳妇还在叫骂:“你们这就是黑店,你们绑架女人孩子,我们要去告官!”
阿兑:“老虔婆,嘴巴放干净点,说谁是黑店呢!”
那老太婆大概是泼辣惯了,一点不怵,还往前上了两步,指着阿兑的鼻子:“说的就是你们,绑着我闺女外孙不放,一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货,一窝子男盗女娼!”
阿兑也不是好相与的,一巴掌把老太太的手指头打下去:“再指给你把手指头剁了!”
这可不得了,老太太埋着头就往他怀里冲,嘴里喊着:“你打!你打!”
谭慧都看乐了,这不就是小时候农村老太太吵架的架势吗?下一个是不是得“退退退”?
阿兑左闪右躲,愣是没让那老太太沾边,许是埋头冲的太急,老太太没撞上阿兑却自己摔了跟头,躺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
她儿媳妇跪坐在她旁边,拍着地的哭喊:“娘啊,你怎么了?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竟然打人啊!”
她两个儿子也叫嚣着:“叫你们掌柜的出来,得给我们个说法!”
事情眼瞅着就从找人变成了讹人!
谭慧确实有点麻爪,看付持衡。付持衡没言语。
楼上的女人在屋里搂着儿女安慰他们,儿子尚不知事,女儿却小心翼翼的问:“娘,姥姥和舅舅要把我们抓回去吗?”
女人一边听着外面的叫骂一边安慰女儿:“别怕,娘不会让你们抓回去的。还记得吗?我们要去找你爹。”
当听到外面老太太和嫂子的哭号,女人再也沉不住气,她嘱咐女儿:“在屋里带着弟弟不要乱跑。”
屋外老太太还躺在地上干嚎,地上的女人和站着的男人却是看到女人从里面走出来。年轻妇人赶紧拍拍地上的婆婆,小声道:“大丫来了。”
老太太一骨碌爬起来,中气十足的怒吼:“刘大丫,你个小j蹄子,终于肯出来了。那对小杂种呢?”
谭慧腹诽,都说儿是娘身上肉,怎么会有这种当娘的,张口“小j蹄子”闭口“小杂种”的。
刘大丫沉着脸道:“您老别说话这么难听,那也是您的外孙,他们是小杂种你又是什么?!”
老太太:“不是小杂种是什么?你给人当外室还有脸了!”
刘大丫高声斥骂:“我给人当外室还不是因为你!二哥欠了赌债,你舍不得银子就把我卖给人家!”
老太太后头一个贼眉鼠眼耷拉肩的男人往后头缩了缩身子,老太太不以为耻反而再次提高声音,试图在气势上超过刘大丫:“那又怎样,难道看着你二哥被人剁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刘大丫沉着脸道:“你们想怎样?难道非得逼死我们娘仨不成!”
自己都带着孩子准备离他们远远的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们!
老太太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呸!你自己要死便死,但是钱得给我乖孙留下。”
谭慧插了一句:“哎,说话就好好说话,别随地吐痰!”
没人理她!那家大儿和大儿媳也在旁边附和老太太:“对,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那个姓马的老头子可没少给你钱!”
刘大丫气急:“凭什么?!那是我的钱,凭什么给你们!”
老太太:“就凭我养了你十几年!”
“你养我十几年的情分我早就还清了。从小到大,我一身破烂衣服四季冬夏穿好几年,吃口糙糠你都能从晌午骂到天黑,给你们当牛做马十几年,临了你们三十两银子就把我给卖了!若是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是我的福气,可是你们看我得势,天天上门哭跪要钱,这几年我给你们的早就还清了!”
老太太那个之前一直没吭气的二儿媳妇,这时站出来道:“大丫,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囡囡和虎头还小,也不能跟着你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咱娘也是怕你日后没个依靠,这不是给你又相了个人家,你嫁过去若是不放心可以将两个孩子放在咱家,咱们帮你养着。你把钱拿回家,咱还能少孩子一口饭吃吗?”
刘大丫不屑的哼笑:“这次又把我卖了多少钱?把孩子留给你们再给你们一家子当牛做马吗?!”
谭慧在旁边跟付持衡咬耳朵:“啧啧啧,这是个厉害的。”
一肚子坏水还在这充好人,这种人最坏了。
付持衡侧耳倾听,却不言语,倒是那书生接茬:“最毒妇人心啊。”
谭慧还真挺怕她一时糊涂再跟着这家人回去,那可真就掉进火坑里爬都爬不出来,好在这个女人看起来脑子比较清楚。
老太太蹦起来指着刘大丫:“黑心肝的东西,你是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的命都是老娘的。”
说着指挥两个儿子上去抓刘大丫:“给我把她抓回去!反了天了!”
两个儿子立马挽着袖子要上前抓人,刘大丫见机快,飞速绕着桌子躲,大堂里一时很是热闹。
谭慧实在看不得一群人欺负一个女人,上前拉架,谁知刚近前拉住人家的袖子,被人家一巴掌扒拉的眼冒金星,差点跌倒。还是付持衡眼疾手快,伸手托住她。
阿兑几人看看付持衡,又看看谭慧,这事是管还是不管!
谭慧表示必须管啊,尤其当看到刘大丫捡起桌上的茶壶扔出去的时候:“哎哎哎,我的东西!打架给我出去打!”
付持衡给几人使个眼色,几人上前一手一个,将几人都扔进了院子里。
被几人利索的身手震撼,院中几人一时半会没敢上前。
谭慧怒道:“你们打坏我的东西,都得给我按价赔偿!”赚分银子容易吗,这么给她糟蹋!
躲过一劫的刘大丫摸了块瓷片在手里,扒拉开门口的阿兑往那一站,将瓷片架在脖子上:“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立马死给你们看。”
谭慧着急,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呢。那边老太太已经叫起来:“你死,你有种你死!”
刘大丫也血性,那瓷片往前一送就见了血。
谭慧吓得不得了,电视剧诚不欺我,这该死熟悉的剧情:“哎可千万别,犯不上犯不上。”
付持衡拦住她,慢悠悠开口:“让她死。死在我们客栈里,我们就去报官,他们这些人都得去坐牢。”
谭慧着急:“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付持衡面无表情的给她使眼色,急忙改口:“对对对,我们可以证明是他们逼死她的。”
院中几人眼神开始躲躲闪闪:“胡说八道,明明是她自己要死的,关我们什么事。”
付持衡:“她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是你们赔钱是赔定了。刚才你们一共摔碎了我们两个茶壶,七个茶杯,都是上好的细瓷。而且你们闹腾了一上午,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意,误工费也要算上。给你们打个折就五十两银子吧!”
老太太一听又炸了:“你讹人,就这么点东西就要五十两银子,明摆着就是黑店。”
付持衡也不跟她吵,只是平静的说:“阿巽,去山下报官,找刘县令。”
那一家人这才怕了,她家老大指着刘大丫道:“都是她砸的,要赔找她赔。”
付持衡又道:“她也要赔,你们也跑不了,都得赔。”
老太太拉着两个儿子,后面跟着两个儿媳妇,扒拉开门口看热闹的小孩,急慌慌往门外去,临走还不忘朝刘大丫道:“小j蹄子,早晚把你抓回来,聘礼钱我都收了,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在王家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