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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他杀了自己

    风听屿恍然明白过来,前世的不雅之事,她被国师坑了!

    他那么坏,她怎么就硬是没往那方面去想呢?

    “你,你知道?”她声音不自觉发颤。

    殷异沉默不语。

    半晌,他额头软软抵在她肩颈,汲取她身上温热鲜活的生命力。

    “嗯,知道一点。”

    他轻轻蹭了蹭她脖颈,不煽风,不点火,安安静静的。

    酒味萦绕在两人之间,风听屿静静然盯着窗角一抹半露的明月,有些醺。

    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沉寂下来,冷得人手脚发木。

    殷异恍惚触碰到她冰冷的小腿,摸索着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紧紧抱住她。

    他埋头在她颈窝,眼皮耷拉着,眼神迷离仿佛陷入沉思与沉眠。

    风听屿垂眸静静盯着他头顶一个发旋,略微凌乱的银发翘起呆毛,几分纯然,看上去有些可爱。

    心脏顿顿跳动起来,浅显的喜欢疯狂抽离出爱意的枝桠。

    也许早在她知晓真相的那一刻,爱意就已经在疯长了。

    “是我不好,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顾你的感受,让你难过……”

    那一夜死的人,只有国师。

    三年光阴,她离开后一直在不要命的跋涉。一直在走,一直在麻痹自己,迟迟才收到爹娘的书信。

    南国的开春没有雪,繁花似锦的季节,阳光暖融融的。

    她从书信里得知去世的阿闾爷爷还守在戒律堂等她回家。

    喻自知的尸体不见了踪影,喻家开春便打擂台,火速更换了继承人。

    好无情。

    她明白,千年大妖的心头鲛血,可以让剩一口残气吊命的凡人睁开双眼。

    而她射穿了国师的心脏,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来之前心口就已经破了。

    眼泪浸透信纸,她哭得稀里哗啦,放声吓跑了想来安慰她的孩子。

    早在她杀他之前,他就已经衰亡了。

    他不想活了。

    他杀了自己。

    “是我不好,我不好,我对你一点也不好。”

    她没辜负爹娘,没辜负朋友,独独辜负了殷异。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伤害?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哽咽也藏在咽喉。

    死寂,空洞,荒芜,是他流浪的孤岛,也是她踩着荆棘走过的心路历程。

    良久,耳边传来一声低语,醺醺然仿佛意识遭受了侵袭,断了支柱。

    “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很痛苦。”

    殷异抱紧她,像无家可归的孩子抱紧了最最心爱的宝贝。

    “我肯定做了很不好的事,让你变成殷姒来杀我。”

    九重楼上尊主打折了他的肋骨,差点把他打残了都。

    阴戾到自残,再狠一点又何妨?

    “我相信你的,你不是,不是恩怨不分的人。不然,不然……”

    不然也不会为了一只卑贱的异妖掉眼泪。

    她不是爱哭的人。

    “可是你不知道,下面黑洞洞,冷冰冰的,我很害怕,我很难过……”

    分化时虚弱如稚子,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在无情加速他的恐惧。

    殷异闭了闭眼,眼尾渗出一颗泪珠化作珍珠滑过她锁骨,滚过床榻坠落在地上,弹射出哒哒哒的声响。

    “你根本看不到我,你根本不在意我……”

    “你都不知道,是喻自知打穿了我的肚皮,要捏碎我的元丹。”

    “是他要杀我啊……”

    那时候他知晓风听屿跟幕瓷去游花灯会了,还在生着闷气包汤圆呢!

    喻自知炸了他的窝,掠进来就捅他一刀。

    要是凡人少年,早死了。

    “我知道他不对劲,我真的没有打算杀他,我真的没有……真的……”

    风听屿阖上眸,噩梦降临,心脏如遭撕扯。

    她泣不成声。

    “自作孽,不可活。”殷异凄然苦笑。

    如出一辙的鲛元,如出一辙的脊梁,如出一辙的尊主。

    他若是想不到,就真该好好做个笨蛋了。

    风听屿又何尝不是一把刀?一把被紧握在手,刺向他,让他心如死灰的利刃。

    “我不怪你。”

    风听屿的呼吸一下子滞住。如同四周的空气一瞬间被抽走了一样。

    颈间攒聚起温热的珍珠,灼得她一激灵。

    好奇怪。

    少年身体上上下下都是冷冰冰的,眼泪居然有这样灼热的温度。

    风听屿回抱住他,竟然这样手足无措。

    沉寂半晌,久到雪花凝结在窗棂。殷异忽然猛地抬起头。

    “可是你知不知道,鲛死无转世!”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凶残如肩背一匹孤狼。

    “我杀得死的!我会死的!我死了你再也不可能找到我!!!”

    他歇斯底里地低吼,堆积了岁岁年年的恨意都在这一刻喷薄而发。

    对风听屿的恨,从来不在于她杀了他,而是她毫不犹豫地杀他!

    “你都不来找我,你都不哄我,你还想跑!”

    风听屿恍然大悟,脸颊被陡然坠落下来的珍珠砸得生疼。

    她愣愣盯着他眼尾绯丽的桃花色,眼眶湿润通红,破碎如斯。

    他是那样难过。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咬牙切齿。

    风听屿呼吸有些乱,隔了眼泪模糊的雾气与他对视,听到他喃喃地说:

    “你那么讨厌我,我却喜欢你……”

    “有本事,你永远也别出现在我的领地,你去死好了!”

    风听屿如鲠在喉,缓缓抬手捧住他的脸。

    “我没有讨厌你啊。”心里微微一酸,风听屿低声说。

    国师满身罪孽,她讨厌国师,她杀死国师,然后彻底放过了自己。

    怨与恨,执着不放,伤人伤己。

    殷异扣紧她纤白的手腕,力道几乎要将其生生折断。

    “你根本不知道,我会死的……没有脊梁我会死的!”

    脊梁支撑起躯干,让他多走一步都觉得痛。

    锥心刺骨的痛,呼吸都是血腥气。

    “我若不恨你,我就会死……”殷异恍惚松开她,坐起身。

    生无可恋,没了求生欲自然会死。

    “大道理谁都懂,没受过苦谁都可以用大道理指责我!”

    “说我坏,说我烂,说我该死……”

    风听屿猛地抱紧他,将他的脑袋摁紧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额头。

    “你不坏,你不烂,你好好的,你好好的。”

    她眼泪落到他脸颊,顺着唇角没入衣襟,带起一股凉意。

    “我和你沆瀣一气,你不好,那我也不好……”

    她轻轻吻了下他额头,眼泪坠落挂在他睫稍,温柔缱绻得不像是风家凶悍的女娘。

    殷异下意识抬手想要抱紧她,脑海闪过幽暗阴森的崖底。

    魍君去救喻自知了,将他一个人丢在裂缝下,任他挣扎着爬出来。

    血迹在雪地里拉出一条长长的红色死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