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听屿皱紧眉:“你想多了,他只是怕我污了尔雅和扎伊家的名誉。”
她掀开被子,忍受着寒冷与颤抖,缓步走到他面前。
“你说实话,为什么要杀他?”
殷异定定望着她,略显迷蒙的目光融进暗夜,只剩下冷然阴森之感。
“既然你认为我滥杀无辜,又问我做什么?”他讥讽道。
风听屿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之前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他的语气并不重,却让人听出隐忍的冷怒。
这是彻底摊牌了。
风听屿哑然。
她深深伤害过他,不信任他是事实,她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找。
“对不起,是我的错。”
殷异不看她,拿起篆刀执着地往断头脸上雕花刻字,眉眼空洞无物,认真到可怕。
风听屿仿佛看到了前世大狱里安然沉静的少年,阴郁沉闷,恍若染了血的紫罗兰。
她轻柔了声音:“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跟我说……”
“他毒杀我,还跟我抢女人,是他该死!”他语气染上冷戾与偏执,令人胆寒。
风听屿眼眶发红。他这样魔怔,让她怎么安心离开?
殷异转头对她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不对,难道我就应该乖乖去死么?”
“可惜,我喝了毒酒,还是死不了。”
“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他愉悦地哼笑起来,疯了似的。
风听屿捏紧垂在身侧的手,飞快跑到他身边制止了他疯狂的举动。
“为什么要喝毒酒?!”她语气一点也不好。
殷异顿住手,冷冷看她一眼:“走开。”
“你这样自残,以为我会愧疚后悔到流泪么?我告诉你,我不会!你别再……”
“走开!”
风听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打退,话语戛然而止。
漂亮的雪纺裙却一尘不染。
殷异提起血淋淋的面目全非的人头,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锦缎迤逦曳地,拉出一道骇人的血路。
“瞧,我睚眦必报,谁杀我,我杀谁,千百倍奉还。”
风听屿无言以对。
殷异随手丢开头颅,指尖弹出一抹银光,下一刻污秽的血迹尽数消失不见。
他身上干净如洗,仿佛刚才恶鬼一样的男人不是他。
没了血腥味,醺然的酒气格外明显,比月色更撩人。
风听屿冷静下来,缓下声气说:“那件事是我不对,错判了,你要如何才肯罢休?”
殷异停在她面前,俯腰凑近她。
咫尺距离,只差一道心脏耿耿于怀的距离,额头就要亲昵相抵。
“我要剖开你的胸腔,看看你的心脏,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风听屿掀起眼帘,还没看清楚他瞳仁的颜色,下一刻被丢在床榻上。
骨刺将她的手脚牢牢桎梏住,动弹不得。
风听屿没有挣扎。
做错了事,要负责。冤枉了人,也要负责。
殷异走到床边,慢条斯理解开她的衣襟,露出心口雪白细腻的肌肤。
他视线漫不经心在她身上游移,指尖扣紧一只朱砂笔,在她心口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你别怕,不疼的。”
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温柔如同在哄小姑娘。
风听屿闭了闭眼,眼泪划过眼尾没入发丝。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他病态阴森的样子让她找不到半分少年的影子。
是不是没有她,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哭了。”殷异指尖抹一把她的眼泪,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
咸的。
原来眼泪是这样的味道。
他冰冷的吻落在她眼尾,沾染上眼泪,然后印在她唇瓣。
“别怕,我看了以后给你缝回去。你乖乖的,以后我让你做皇妃,皇贵妃……”
他俨然是醉了,眼尾的桃花色晕上脸颊,顺着脖颈蔓延到衣襟之下的肌肤。
风听屿鼻间嗅到浓烈的酒味,他传递来的苦涩,让她鼻头发酸。
“别怕,别怕,别怕……”
殷异一只手拢住她半边脸温柔摩挲,另一只手握紧刺刀冷硬落下。
砰——
无形的淡紫色骨刺围绕在听屿周身,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刀尖破裂,裂缝延伸至整把刀。刀刃溘然破碎,扎伤了殷异的手心。
鲛血滴落在骨刺上,无形的骨刺紫光大盛,躁动像是感应到了主人。
“真厉害。”
殷异立起腰,安安静静挑出刺进血肉的碎片,无波无澜。
“害了我,又怕我杀你。”
“舍得伤害自己,舍不得伤害你。”
风听屿怔怔然盯着天花板,心脏顿顿发疼。墙角暗沉沉黑压压一片,只有窗外一抹月光皎洁无比。
灯火燃起来,黄澄澄的一片,氤氲出一片旖旎的暖度。
“你知晓我伤不了你。”殷异点了灯,走到她身边,散去捆住她手脚的骨刺。
风听屿确实知晓,妖元会在她危及性命时保护她。
她坐起身来,殷异用力地按住她肩膀,下一刻摁倒她,将她压在身下。
“但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弄疼你。”
他低声叹息,语气这样恶劣,指尖却爱怜地轻抚她脸颊,指腹轻柔如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白瓷。
风听屿怔怔抬眸看他,看到他眼底倒映出自己的面孔,以及令人心疼的淡漠疏离。
无边的死寂,他可以流浪千年终不悔。
殷异捏住她的脸,俯身凑近她。这样近的距离,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其中。
他的呼吸微凉,打在风听屿脸上,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清醒着沉沦,迷惑,纠结,坚定。
“你有过么?”他直白问。一双漆黑的瞳目直直落在她轻颤的睫毛。
风听屿垂眸。
“殿下很在意的话,不若等女官检查过后再去问……”
“你有过么?”他执着于这个问题。
风听屿怔然,半晌,不说话。
殷异眸色阴沉,强迫她仰起头看向他,再次问:“你有过么?”
在她和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上,他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有。”
风听屿抬眸对上他凌厉的视线,重复一遍:“我有。”
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再提起时终于不再是疼痛、后悔与愧疚。
“我强迫了他,伤害了他,还说了侮辱他的话。”
她的声音低沉黯然,似乎遭受了北境一夜寒风侵袭,快要嘶哑了。
殷异晦暗的眸光落在她翕合的红唇上,意味不明。
“所以,你终于记得他了么?”
风听屿瞪大双眼,忘记了反应。
殷异深深看她一眼,用力俘获她的唇,用尖牙蹭破了她唇角。
这样确实会弄疼她。
“没有强迫,是自愿的。”
多一根脊梁,让他时不时梦到那夜的欢喜与难过。
愧疚的人,何止是她?
他不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
咳咳,车车即将抵达,坐稳了!哭哭和安慰也即将抵达,不存在虐女的,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