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是日与夜斗争的时辰,那抹如鲜血般的夕阳红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要因为即将到来的黑暗感到害怕而迷失了方向,因为那是迎来黎明的必经之路。
五妹罗拉坐在上山的电车里,血红的夕阳宛如推背图里末世的预言。悲惨与华丽绾在一起,织出宏伟的颜色,残酷的照在人间。无声的挽歌已在人们的心中埋下哀伤之种,静待死神挥舞着镰刀,合奏出悲伤的乐曲。
哀伤之种的共鸣,驱欢鸣悲,混沌了人心,地狱了人间。凡是能高高在上的人,都是恶魔之子。折翼的天使在地狱惨遭折磨。
罗拉伸出右手,把一抹夕阳捧在手里,鲜红的血色使她心里莫名地掠过一阵不安。
她赶紧撤回右手,生怕那抹夕阳会给她带来厄运!
在半山腰上还是能看到一些黑衣人和一些穿制服的交警,他们守在老宅下山的路上,麻木的执行着来自上面的任务。
还好对方监视的地方离老宅有段距离,这让罗拉长舒了一口气。
“师傅师傅,把我放在这里就好了。”罗拉喊着师傅,电车还未停稳,她就着急地跳了下去。
“唉唉唉,你慢点,你慢点,等我停好你在”师傅揪心地叫唤着,利落地停好电车,见罗拉无恙,不满的情绪消失,换了上一副疑惑的面孔,往老宅方向瞅了瞅,“倒也不远了,那我回去了啊。”
“嗯,你回去吧。慢点啊师傅。”罗拉说。
师傅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车外,在夕阳中潇洒地挥了挥。
前面离老宅还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罗拉漫步在夕阳里的柏油山道间,她不想回到老宅中,那里的气氛太过压抑。一想到要步入老宅中,就有种窒息的感觉。细细一想,这种厌恶的情绪不是因为环境产生,而是因为那里的人。
罗拉从哥哥姐姐们的身上感受不到亲情的存在,有时候甚至嗅不到人味。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该美好的环境变得既复杂又糟糕。
她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感觉自己就是羁旅的过客,毫无立足之感。她依稀记得,在小时候,每次哥哥姐姐们回到老宅后,她就像墓地里迁错坟,拜错庙的孤魂野鬼,心慌意乱。生怕吃错了贡品,被鬼驱遭神打。
在他们辱蔑的眼神下,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肉身,她常觉得自己轻轻飘飘的,就像空气里的惰性气体,微不足道。
有时候因为他们的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她就要愧疚地躲进僻角。所以她对老宅里的锐角最为熟悉,这也锻炼出了她的锐意。
哥哥姐姐们是她童年悲惨的始作俑者,而老爷子张晋则是她幸福的源泉。晚年的张晋身边只有罗拉,他对罗拉的喜爱超越了其他孩子。尽管她是孤儿。
张晋因为事业原因,在其他孩子的教育问题上留有遗憾,为了弥补这份遗憾,他在晚年倾尽全力把自己的爱与智慧,浇灌到了罗拉的身上。
也可以这么说,罗拉是被爱和智慧抚育成长起来的孩子。
可现实就是现实,贤能不能当饭吃,善良当不成小三,起码帅还能被包养,可我从未听说过有谁因为人品好而可以一夜暴富的。
所以罗拉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好人要比坏人更聪明,而不是更善良。
如果恶魔可以用伪善造福人间,那么天使就可以关掉头灯大闹天宫。
罗拉用了些时间走完这最后两百米,中间甚至停下来站在护墙的草丛间,透过栅栏窥探里面的情况。
老宅安静得很过分,就连树叶的低语也听得一清二楚。一阵妖风吹到了罗拉的脸上,又使她感到一些不祥。
四哥张佳男居然就在门口,他坐在一张尼龙椅上,见到罗拉以后,愁眉苦脸,没有笑容,脸上的表情很便秘,一言难尽的难。
“四哥,你怎么在门口坐着啊!不冷吗?”罗拉挑起眉尾,翘着嘴角说。
老四张佳男一看到五妹回来了,主动从尼龙椅中站了起来,眼神不安,手脚局促地说:“额,额,你回来,考试顺利吧,额,算了,跟我来。”
老四说完就转身就往客厅走去,走几步就僵硬地回一下头,生怕把五妹丢了。
五妹把书包抱在胸前,跟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哥哥。半路上正在喝咖啡的苗律师对她说出了,欢迎回家。罗拉说谢谢。
客厅里继承者和家丁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尊容,罗拉仿佛是中世纪的女巫,会给家里带来祸祟。没有一个人开口与罗拉说话,更别提欢迎了。
罗拉感到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并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就连站在大姐身旁的管家白成和女佣李华润,脸上都明显的透出一种不屑的表情。仿佛他们才是这个家的主人,而罗拉才是奴婢。
休息日里其中有一条规定,要在晚上七点半前就要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放回到各自的监控桌上。
罗拉不去理会他们,低着头把自己的书包,手机放到了自己的监控桌上。放好随身物品以后,她本打算要回卧室换衣服,穿上规定的条纹运动衣,可却被大姐叫住了。
“算了,别上去了。”大姐高冷地说。把手里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为什么?”罗拉不服气地回身问。
大姐拍下了投票器上的红色按钮。
客厅内瞬间红光闪烁,警报声四起。
不一会儿崔经理闻声赶来,通过手机关掉了警报。
“谁要投票?要投谁?”崔经理站在客厅大门口,淡定地望着众人。
大姐压根就没把崔经理放进眼里,在她眼里崔经理就是学校的打铃人,顶多就是一公证员,而她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主人。
她见崔经理进来并关掉了警报,便擅自主持了一场蓄谋已久的淘汰大会。
“同意,把五妹罗拉淘汰出局的人举手。”大姐连正眼也没瞧崔经理一眼。她笃定他不敢干预。
程序上没有问题,崔经理果然没有为了争夺裁判权大吼大叫,而是静静地观察投票结果。他不是怕大姐,而是不愿与其较真。
五妹轻蔑一笑,以为自己有四哥在就不会被淘汰出去,说:“你投不出去我的,何必呢,大姐。”
继承者里只剩下老四张佳男没有举手了。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闭着眼睛,苦着脸。从外面就能看到他在咬着后牙槽,每使劲一下,肌肉的纹理便显现一下。
五妹扫了一眼见四哥没有举手,当着大姐的面发出嗤笑,转身往二楼走去。正当走到一半,身后传来了崔经理的声音。
“全票通过,五妹罗拉淘汰出局。”
罗拉猛地转身,看到四哥闭着眼举起了右手。罗拉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失落、惊慌、无措、多种负面情绪混杂到一起,没一会儿便汇成了绝望,使她浑身颤抖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崔经理,按照规定,她是不是应该立即离开别墅。”老三陈仁阴阳怪调道。
“是的。”崔经理就像无情的判官,回答得很干脆。
“野种,总算走了。”老二杨伟国长叹一声,吐着气说。仿佛这口气他憋了几十年。
得胜后的大姐,舒服地坐进沙发里,悠然地点燃一支烟。“看什么看,你本来也不属于这个家,还不赶快走,别耽误我们接下来的事。”
罗拉把每个人都看了一眼,仿佛要把他们葬进自己的心中。她不语,任屈辱傍身,低头走向自己的监控桌,拿起书包和手机就打算离开这里。
“等等,老白,检查一下她的书包,看看有没有别墅的东西,别让这个小野种偷偷带出去了。”大姐把嘴里的烟高高地吐向空中,一脸不在乎地说。
“好。”
管家白成就像是阎罗王身边沾亲带故的白无常,霜着脸挡住罗拉的去路,伸出手让罗拉主动把书包放到他手中。
罗拉把书包交了出去。
管家白成打开了拉链,从书包里面取出一本又一本书,每取出一本便高声吆喝出书名。就像饭馆里跑堂的伙计,每来一位食客都会大声吆喝出来,给饭馆里增添兴隆的气氛。
“逻辑史学一本,逻辑导论一本,集合论一本,复习资料若干,《未来信》一本,这本”管家白成拿着未来信,纠结地望着大姐。
“是她从学校租来的,继续。”
“你派人跟踪我?”五妹哭着问。
大姐得意的一笑,不予回应。
“哦,”管家白成把放在桌面,用手在书包里扒拉了个底朝天,最后还把书包倒过来,摇晃了半天,“没了。”
“华润,去,搜搜她身上。”
一个更羞辱的主意被大姐提了出来。
“够——啦——你们有完没完啦。”老四张佳男突然暴怒,像只迅猛龙一般冲了过来,一把从老白手中夺过书包,自己附身把五妹的书全部装进书包。“五妹,自打进来就没去过其它地方,搜身是什么意思?你们也太过分了。”
“我们又没看见,凭什么信你啊。”老三陈仁恶毒地说。
“我看你们哪个敢搜一个试试——”老四张佳男大吼道。把书包还给五妹,站在她身前,摆出一副拼命的姿势。
“行了,行了,白成她是不是哪也没去过。”大姐拖着懒懒的腔调,装出一副贵妇的嘴脸说。
“是的,大姐。我在二楼看得清楚,她哪也没去。”管家白成口气十分肯定地说。
“那就行了,放她走吧。你们不觉得她在这个家待得够久了吗?”大姐只阴不阳地说。
罗拉的心仿佛被刺进了一箭。可能剪头是由寒冰所制,所以除了钻心的疼,还感到钻心的凉。
这羽伤透心的寒心箭差点使罗拉没站稳,跌倒在地。老四手快,缠住了五妹。他半扶半拉着五妹,走出了客厅,走到了墅门口。
“她怎么了?”苗律师一脸关切,追在后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