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里的继承者们昨晚都喝了很多酒,一直睡到午饭时间才起床。
他们相继吃饭,仿佛不在一个空间里。
下午管家白成受大姐的指示,把几兄弟叫到了客厅。
“四爷,大姐叫您下去,说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管家白成站在老四张家成的卧室门口,向他传达大姐的口谕。
可能是知道老四和大姐不对付,他的话声非常轻柔,使之听上去更像是请求,而不是要求。
老四一听是大姐叫他下去,想糊弄过去。不想下去。
“我有些事需要处理,晚点下去。”
说完,老四欲要关门。管家白成敏捷地上前一小步,把自己的右脚憋进卧室,挡住了门。
可能是知道这是在以下犯上,管家白成伸出右脚的同时,脸上挤出一半谄笑一半委屈的奇怪表情,就像被门夹了脑袋一样,违和难看,说:“四爷,听说是有人可能已经找到信物了。”
老四被下人冒犯,脸色黑红,怒目竖眉,宛如地狱的罗刹恶鬼。但听到是信物被找到了,他把卧室门又打开了。脸色又变成烧红的锅底,眉毛也比刚刚更加直立,仿佛燃烧的火苗。
“谁?”老四双眼喷射出火焰。
老成的管家白成一见老四这副鬼样,便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他撤出两步,让开了门口,故意不疾不徐地说:“这个嘛——大姐没和我说,说是——等人齐了在——”
话未完,老四就像脱缰的野马,夺门而出。
他是最后一个来到客厅的继承者。大家都以一种审判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种感觉就像上学期间,犯了错误的学生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所有老师们都相互默契配合,极力用一种不友好的目光射向犯错的孩子。
老师们这么做的目的。
一是,暗示问题的严重性,震慑其以后不敢再犯。
二是,使其快速坦白,好省出审讯的时间,去打牌逛街约会美甲。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不会在孩子身上留下看得见伤痕。至于冷暴力会不会在孩子心灵上留下伤疤,那就无所谓了。因为没人能看得见!
“谁?谁找到信物了?”老四扶了扶眼镜,不可置信地大喊道。
“老四,你先别管是谁,你先回答我个问题。”大姐从沙发里站了出来,走到人群中间,自告奋勇地主持起这场审判大会。
“回答问题?你先告诉我谁找到信物了。”老四不想就这么被大姐驯服,绞尽脑汁地想出问题,反问道。
但大家严肃的目光让他感觉到,大姐只是一个代表,他的哥哥们似乎也是这场审判大会的参与者。而他就是那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尤其是自己的队友二哥杨伟国,他似乎有意在回避自己的目光。老四心里慌张地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信物被找到和我有关?难道是那个不在的人?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千万不要。
“老四,你是不是把你赢得的提示告诉五妹了?”大姐霸气地站在客厅中央说。双手交叉,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势。
“不关你的事。”老四还嘴道。嘴上的口气听着挺硬,但他心里其实早就没了底气,慌作一团。他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关我的事?”大姐怨愤地一笑,“在你告诉五妹信物提示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她已经知道三个提示了。这也意味着,五妹是这个屋子里唯一一个知道第一阶段完整提示的人。”
大姐双手叉到腰上,“我的好弟弟,你可太棒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今天是去考试了吗?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出去,而偏偏就她出去了呢?”
“你可真是好样的,以后你是我哥。四哥。”老三陈仁气愤地说。
老四张佳男求救般的眼神望向二哥杨伟国。
老二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感觉是在生闷气,脸上浮着一层不太友好的灰蒙蒙的气息。
“我只是遵守约定,与她共享了信物提示。我,我,我没想那么多。再说了我是他的哥哥,不能失信”;老四张佳男噘着嘴委屈地说。他嘴上说着没错,但心里其实早就承认了错误。
“靠北啊,收起你的仁慈吧,有屁用啊,我就问你,如果五妹真的找到了信物,去信物银行继承了黄金,他妈的能分你多少?”老三陈仁跳着脚,指着老四的鼻子骂。“还尼玛在这讲信用,纯尼玛脑残,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几个亿的事情吗?是尼玛几千亿,几千亿啊?!你懂不懂啊?”
“你骂那么难听干什么啊,吓唬谁呢。继承不了遗产你就活不下去了吗?”老二杨伟国突然睁开那双永远睁不大的眼睛,瞪着老三陈仁,为四弟出气地吼道。
“我去尼玛,你吼谁呢。”老三陈仁起身一个箭步,刺到老二杨伟国面前,一个右下勾拳直接砸到了老二肥厚的左脸上。
一记肉腻腻的拳声彻底打碎下午的美好时光。
阳光在破碎,风在凌乱,空气中充满诅咒的味道,亲情在金钱面前像发霉的面包,带不来健康,令人讨厌。
老二杨伟国像艘搁浅的巨轮,沉在沙发里被老三打,巨大的体重使其无法站起来战斗。
他急中生智一只手抓住老三的袖口,像钓鱼一样使其无法挣脱。另一只沙包大的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低着头眯着眼闭着气,铆足了劲就往老三脸上砸。
俩人就这么互换血条。一个窝在沙发里,低着头,不断捅出上勾拳。一个跳到沙发上,仰着头,不断砸出下直拳。
两人的出拳速度快极了,像发动机里的活塞,呼呼呼,一点儿假拳的迹象都没有。
谁也不避让,都挺着一颗带血的脑袋,硬吃对方的拳头。仿佛谁躲一下就是懦夫。
身弱的老四几次想要制止这场砸脑袋的拳赛,可俩人抡拳头的速度太快了,差点把自己也搅进去,成了陪葬品。
即便这么危险,老四也没有放弃把两人拉开。他的眼镜飞了,眼眶黑了,嘴角破了,也不在乎,继续拉架。总感觉再这么下去,最先倒下去的是老四。
大姐点燃了一支烟,坐在沙发里,安静的看着这场拳赛。
直到苗律师和管家白成的出现,三人合力才制止了这场钓鱼式的缠斗。
苗律师擦着头汗,走出客厅,问崔经理:“你怎么也不管啊。”
“今天是休息日,他们即使是杀了对方,也不关我的事。”崔经理面无表情地说。
“你们是一家人,怎么能打架呢?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管家白成捶胸顿足地说。
老白很少有这种焦急的表情,这些继承者们对他再怎么刻薄,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很浓的感情的。
“老白,你先出去一下,我们几个有事要商量。”大姐发话了。
老白边点头,边后退。每退三步就转身看看,心里有一万个放心不下。最后在客厅门口,可怜巴巴地说:“你们可别打架了啊,有事大声喊我,大姐。”说完合上了客厅的大门。
大姐把一些沾过酒精的纱布递到三个弟弟手中,原来她刚刚在大家制止打架的时候,跑去厨房事先准备了一些纱布和酒精。
三个弟弟谁也没有因为酒精的刺痛,嘴里发出一点矫情的声音。
大姐看到了时机,果断站出来,对着三个弟弟说:“把她淘汰出去吧。”
老四吱了一声,这一声不是因为酒精和伤口,而是听到大姐提议要把五妹淘汰出去。
“理由我就不必详说了吧。当然前提是,”大姐用一种严重的眼光看了一眼老四,他愧疚地低下头。“五妹今天没有带着信物去信物银行继承黄金。”
“如果继承了就全完了。”老三陈仁把冰块敷在脑门,脑袋栽倒在沙发靠背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说。
一种听天由命的气息从客厅诞生出来。
“我,我。”老四结结巴巴地说。
“你什么?”大姐问。
“我听我二哥的。”老四低着头说完话,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他不忍心把自己的妹妹投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前前后后,最后都落到了老二杨伟国的身上。他不喜欢这种被集体观察的感觉,索性把纱布遮在双眼上,艰难思索一番,长叹一口气,说:“只能这么办了,投出去吧。”
大姐站在客厅里下达了最后判决书:“好,就这么定了。等她今晚一回来,我就发起投票。”
“都别高兴的太早,那得建立在那个丫头今天出去真是为了考试,不是去继承黄金了。”老三陈仁给大家浇冷水。
“啊——但愿吧。”老二杨伟国仰天长叹道。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老四张佳男愧疚地说。
其实他打心里还是觉得,这笔遗产再怎么也应该由他们四个有血缘关系的人继承。而不应该继承给一个外人。
阳谋大会结束以后,大姐在卧室的阳台上,望着远处的风景,顺带把本市的市貌尽收眼底。
她感觉自己就是本市的女王。这种感觉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她一旦继承了千吨黄金,的确就是本市至高无上的女王了。
大姐拨通了安全部门的老张的电话。
“那小丫头,下午没去信物银行吧。”
“没有,她考完试,下午就钻进了图书馆,看了一下午的书,最后租了一本叫‘未来信’的。现在正坐着出租车往你那里走呢。”
“哼,和预想的差不多,她没有信物。”
“哦,对了,她有一通电话,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了。”
“她包了一个代驾司机,让对方四天不要接活,随时等她电话,上山开车。”
“嚯,小丫头还挺有想法的。行了,我知道了。”
“要不要我把那个代驾司机先关起来,或者,干脆,现在就把你妹妹请进我的单位,关她几天,让他错过继承的机会。”
“干嘛那么残忍呢,她就是一个孩子,又不是恐怖分子,不用了。今天晚上她就会被淘汰下山了。”大姐突然活动了一下脖子,像只下蛋的老母鸡,对天宣誓般地说。“这次我会合理利用游戏规则,干干净净地取胜,让所有人继承者对我心服口服,让全市的人都知道,我郎向红才是那个最有资格继承老宅的人我”
老张不识趣地打断了大姐情绪饱满地演讲。
“行,那我就不管她了。”
“哦,对,嗯,我那个妹妹你就别管她了。你让你的人准备好,今天是7号,10号凌晨,也就是大后天凌晨等我电话,准备带上你的人上山收网。”
“这你放心,我的人已经就位在附近了,就等你电话了。你一个电话,我保证大部队十五分钟内赶到。”
“行,随时保持联系。”
“等等,雷老虎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你的告诉他,我不是来抢功的,实在不行你就告诉他,我是来协助他的。”
“您大人有大量,我会提醒他的,这次的功劳算他的。”
“行,你协调好就行。这次的事我只负责拿钱出力,功劳什么的我可以不要,具体怎么分功你和他说吧。”
“好,那我挂了。”
大姐挂完电话心想,要是有人给我十个亿,我也愿意把功让出去。
后面大姐把电话打给了雷老虎和交通部门的人,把自己10号的计划告诉了他们。雷老虎一听到自己不出力就可以有功捞,瞬间化身成一只奶乖的小猫,开心地摇起了尾巴。
老二杨伟国从情妇吕娟那里得知,老三陈仁的马仔,强子等人威胁吕娟,被她关进了局子里。并且还知道下面来了很多公家的人,似乎是大姐叫来的。
宾馆下面空气里的火药味一点儿也不比老宅里面的少。
老二出奇的冷静,仿佛就算世界毁灭也与他无关。他告诉吕娟,不要冲动,并且暗示她,真要是明斗起来,他们不是大姐的对手。让她冷静,他会见机行事的。
吕娟不服气,还是打算等时机成熟,冲进老宅和大姐比划比划。
老二一副看淡生死,放下红尘的表情,没有继续和吕娟争论。任由她吧,他自己有自己的大计划。
老三陈仁还是联系不上强子,他预感到了一些不妙。所以他打算把自己在市里的小弟全部叫过来。
他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停车场,步行上山。他大概估算了一下游戏公司的人撤离老宅的时间,让自己的小弟埋伏在老宅周围,以火为号,见老宅院里起火就冲过来。
老四张佳男在中午就给媳妇撒了谎,说自己又取得了一场胜利。郭娟就和发情的母猫一样,脸颊蹭在手机上。甜言蜜语不断地从她口中说出,说到高潮处,屁股也撅了起来。
还好旁边没有人,不然肯定以为这老娘们是拉裤子里了。
所有有实力的人都准备好了博弈的棋子,有些人知道自己是棋子,有些人自以为是棋手,马日象田,车卒炮兵,只有过了楚河汉界,才能知道,谁是弃子。
不过。
闹剧结束,棋手握手言和,新的棋子被摆上台,为下一局的棋手时刻准备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