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清还是去里间换了衣服。
他一向是白衣广袖,戒律司弟子的衣服却不这样。
黑色劲装,半肩玄甲,腰间缠着一条银鞭。冥龟甲做成的腰封不仅轻便坚硬,还把他劲瘦的腰腹勾勒出来,虎背蜂腰,让人似乎从衣衫的起伏能够感受到这具躯体磅礴的力量。
他冷俊锋利的眉眼似乎更适合这样深沉的颜色。
戒六给他递了一块黑色面巾,他自己先拿着系上,“裴师兄带上吧,我们陪你。”
另外几个戒律司弟子慢腾腾系上面巾:唉,为了不显得裴师兄另类,他们只好忍痛将自己倾城绝艳的美貌遮起来。
裴言清从善如流,把面巾系好。
等他出来的时候,叶遥一眼便看到他,噔噔噔跑过来,跟在他身后。
面罩下的两片薄唇微微翘了翘。
准备好的众人便到了门外,纷纷御剑飞去。
他虚扶着叶遥的腰,把她带上变大的赤华。
“叶姑娘,扶稳。”
话音一落,剑身晃了一下,便稳稳地朝琢玉堂飞去。
琢玉堂的掌教在望洪峰上都有各自的府邸,唐樾的在望洪峰南麓是,离琢玉堂不远。
众人到了,依据计划好的队形,潜入唐樾的府邸。
但凡有些修为地位的,府邸都设有护法大阵。
戒四除了嗓门大,还略懂阵法,捣鼓了一会儿,便把唐樾的阵法破坏了。
他比了手势,众人便从缺口进去,留下一人和叶遥在外面接应。
叶遥猫在草丛里,和这个留下来的戒律司弟子大眼瞪小眼。
这个弟子主动搭话:“我是戒二。”
叶遥不知道说什么,便道:“我是叶遥。”
戒二点头,又时不时看她。
叶遥看回去,戒二又马上转头,假装在探查附近有没有可疑人员。
叶遥挪了挪位置,戒二也跟着挪。
“……”
感受到戒二若有似无的视线,叶遥突然转头,正好对上他。
戒二这时候再移开已经有些明显了,便破罐子破摔,干脆光明正大盯着叶遥看。
他眼睛眨都不带眨。
叶遥忍不住问他:“你有事吗?”
戒二继续盯着她:“没有!”
有点子欲盖弥彰的意思。
叶遥戳破他:“可你一直盯着我。”
戒二都没看清,她就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锋利的银针,“再看就把你眼睛扎穿。”
戒二神色大荒:“你你,你居然发现了!”
他一脸视死如归:“你扎吧。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愿意为了少司的霸业牺牲这双微不足道的眼睛。在你下手之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只是在吓唬人的叶遥:“你说吧,我考虑考虑。”
“替我告诉少司,戒二,幸不辱使命,直至最后一刻,都在坚守。”
“……坚守什么?”
“坚守‘盯着叶遥’的任务!”
戒二目光炯炯有神。
“……”
怪她险些当了真。
叶遥转过头,“你继续做任务吧。”
“好!”
顶着戒二的目光,叶遥感受到秦漠的森森恶意。
他到底从哪里找来的奇葩!
过了一会儿,夜空中突然炸开一声,唐樾府邸的某处上方,被照亮了一瞬。
戒二马上收回视线,严阵以待:“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
刚刚那是戒律司特制的信号。
马上又有一道信号升空。
“主子让我们过去。”
确认安全后,戒二便带着叶遥赶过去了。
俩人循着信号的方向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几个唐樾的监理弟子举着剑,对着秦漠等人。
两队人之间剑拔弩张。
他俩见情况不对,便缩在墙后,掩藏身体。
为首的监理弟子将剑对准秦漠,声音明显包含的怒气,道:“秦少司什么意思。难道什么都不解释便想走!”
秦漠的语气也不好:“我无需同你解释,戒律司办案,你焉敢阻拦!”
另外一个监理弟子年纪不大的样子,带着哭腔:“你们杀了掌教,还想就这么走了!你们、你们戒律司真是无法无天!”
戒一抽出大刀就护在秦漠身前:“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诬陷少司!”
为首的监理弟子将那名小弟子安抚住,“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到的……是掌教身首异处,而你们,都拿着刀。”
裴言清蒙着面,他上前一步,道:“戒律司有何理由暗夜杀人,我们只是想请唐掌教了解一些事情罢了。交待一定会给,但现在查明唐掌教死因,还给众人一个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而你——”
他话音一转:“而你却百般阻挠,难道唐掌教的死和你有关?”
那为首的监理弟子气得手指发抖:“你们,你们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的不是你吗?实话说,你拦得住我们?戒律司依律办事,你不分青红皂白,纠集这么多弟子过来,张口便是我们杀了人,混淆视听,别逼我把你一起抓了。”
秦漠说完,懒得跟他废话,一挥手,让戒一飞过去把这弟子抓走。
剩下的监理弟子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见他们直接抓人,便纷纷逃散。
叶遥和戒二便从墙头跳了下来。
为首的监理弟子挣扎得太激烈,被戒一掌劈晕。
秦漠:“这人不对劲,带上。”
“是!”
说完便转身朝唐樾的主屋走去。
叶遥自觉走到裴言清旁边。
秦漠本来要推门的手顿了一下,他回头:“她能看?”
裴言清低头问叶遥:“怕血吗?”
叶遥摇头。
裴言清便朝秦漠点点头。
秦漠:“……”
他觉得自己纯粹瞎操心,就是人吓哭了,也是裴言清自己哄。
他推门进去。
叶遥还只在门口,就觉得一阵强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按照以前的经验,唐樾除非是被人放血了,不然案发现场不至于那么大的腥气。
突然面前出现一块白布,把她口鼻盖住,还带着雪松味。
裴言清有些微凉的手指轻擦过她耳尖,在她后脑处把面巾绑好,再给她把马尾顺出来。
“知道叶姑娘不怕,但是这里有点难闻,且戴一会儿可好?”
你戴都戴好了,叶遥点点头。
她进去的时候,便看到屋里都是红得发黑的粘稠液体(审核大人,这是番茄酱!),散发着浓重的腥气(众所周知番茄是很腥的)。
她见过唐掌教,一个面皮白净,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
此时只看见一副残缺的躯干,被染红的白绫从房梁上吊起来。
四肢像是被猛兽撕碎一般散落在房间各处。(一种行为艺术)
似乎在向众人昭告着,唐樾遭受了某种刑罚。
不同于秦漠为了审讯点到为止的那些把戏,而是一种单纯的惩罚性质,完全是一种虐杀。
叶遥不知是不是自己离上一世太久,乍一见到这情景,没一会儿就浑身发颤起来。
难道穿越了反而还晕血了?
她身体往后踉跄几步,不出所料被搂进一个怀抱。
“我都说了,她受不了……”秦漠还没说完,就见异象横生。
叶遥身上冒出许多条藤蔓,每一根大概三指粗细。
一条条密密麻麻往她身体外爬。
秦漠抽出剑,马上被裴言清喊住。
“秦漠!不要出剑!伤到藤蔓叶姑娘也会受伤的。”
裴言清还记得琼碧说的话。
秦漠闻言,便命戒一等人把武器放下。
只见那些藤蔓似乎有目的地往一个方向去,慢慢的,众人发现藤蔓朝着唐樾的尸体爬去。
令人胆寒的一幕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只见几根较粗的藤蔓一个搭一个攀上了悬挂在半空的人棍,缠绕住之后,便开始一鼓一鼓地吸收着什么。
而一些细小的藤蔓,则在淌满血的尸体下方游走,渐渐把血水吸收干净……
戒一离那滩血比较近,所以他能够看清楚——
那翠嫩的藤蔓,是如何将黑红的液体通过表面的皮孔吸收进去。
他似乎幻听藤蔓狂欢痛饮的细小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
戒一喃喃问出口。
而裴言清只知道,靠在他怀里的叶遥,脸色竟越来越红润,唇瓣透出餮足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