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着大雨,刘延庈带着侍卫总算在茴香山后的一座农家小院里见到了已经昏迷的刘延康。
刘延康进山后,见景色越往里走越是新奇,不顾宫人提醒,执意往深山走去,路上却因劳累昏倒。
随行宫人中有通医术者,经把脉确认,刘延庈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一会儿即可。
宫人只得将他背到早前经过的小院暂歇。
院子不大,住着一家三口,一个老婆婆,还有一对姐弟。
姐姐正值豆蔻年华,听那老婆婆喊她初云,弟弟十三四岁左右,名唤松云。
初云长在山中,面若芙蓉,腰身婀娜,眼神灵动,半点不似寻常山野村姑粗糙。
刘延庈找到他们的时候,刘延康还没醒来。
刘延庈见惯了打扮精致的华贵美人,猛然见到清丽的小家碧玉初云,脑子里当时就想到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1?这句背过的文章。
不久后,悠悠醒来的刘延康在朦胧的灯光里看到眼神清澈,笑容温婉的初云时,一下想到了今日曾赞过的那棵合欢树,合欢花如云似霞,静谧温暖。
自此之后,刘延庈每次出宫便不止看望皇兄,也会抽出时间寻了各种理由到小院坐坐,哪怕只是站一会儿,便觉心满意足。
刘延康更是近水楼台,他先是谎称自己是个画师,要以小院前的合欢树入画,后又用孱弱的身体获得了姑娘的同情,允许他每次采风路过的时候进院歇息。
双生兄弟,同样的面容,一个阳光开朗,一个温润尔雅,一个如骄阳四射,一个似月光潋滟。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久而久之,初云自是明白了兄弟俩的意思,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喜欢的到底是阳光的温暖还是月光的缱绻。
刘延庈太子之位,身不由己,此时的他不光有了正妃,便是侍妾也有好几个了。
而刘延康却不同,锦湘园里只有他一个主人。
以初云的身份,不管是进太子府,还是进锦湘园,都只是个没有名分的侍妾。
可是,做锦湘园中唯一的侍妾,还是在满园芬芳中做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初云还是分的清楚的。
随着萧声婉转,兰因和蓝月离又到了那所农家小院。
夜晚,小院的门早早关上,初云哄着弟弟睡下后,被老婆婆叫到正屋里,苦口婆心的劝慰,
“云儿,你父母都不在了,婆婆也老了,享不了什么福。可你还有弟弟,你弟弟他那么聪明,那些书他读一遍就能背下来,村里都说,从没见过他这么聪明的孩子。可我们家里穷,他现在连书都读不起。你为你弟弟着想,跟了太子吧,等将来太子当了皇上,你便是皇妃,到时候你弟弟也能有个好的前程!”
当时,刘延康就站在门外,他听着里边的谈话冷笑不已。
前些日子,他就将他们的身份在不经意间透露给这祖孙,便是想试探一下他们的态度。
就在刘延康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屋里的初云眉心微动,说道“太子殿下是好,可是他身边有妻有子,还有父母疼爱,大皇子他孤零零一个人,我不忍心。”
老婆婆拍手拍打初云,“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傻了,跟个没权没势的病秧子你能捞着什么好,你弟弟又能有什么前程?”
初云躲也不敢躲,大声也不敢出,就坐在那里由着婆婆打。
刘延康听的气愤,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侍卫一脚踹开门,刘延康阴沉的脸带着黑夜的冷出现在老婆婆和初云眼前。
老婆婆没想到刘延康竟然就在门外,吓得“嗷”一声向后仰去,即便被手脚麻利的侍卫扶了一下,却还是惊吓而死。
初云趴在老婆婆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刘延康抱过初云,低声安慰,并让侍卫安排厚葬老婆婆。
当天夜里,刘延康就让初云和弟弟松云搬去锦湘园,可是初云执意不肯,说要在小院为婆婆守孝一年。
刘延康虽觉得心中不虞,但也知初云有情有义,善良纯孝,当即便应了她。
刘延庈对这一切皆无所知,他后来再寻了机会来小院时,便感觉到了初云的疏离。
那会儿的刘延庈不明就里,只以为初云是因为婆婆去世,心中哀痛,故而冷漠。
不明就里的刘延庈看着消瘦的初云,更加怜惜。
可是他从繁忙的政事中抽出时间本就不易,更遑论再从锦湘园里抽出时间,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有时他一两个月,也找不到一次见初云的时间,这让刘延庈心中更是焦躁。
后来,他寻到了一次机会。
自己的长子刘广翼马上就到三岁生日了,他便以皇伯父思念侄子为由,请示父皇之后,一大早,便将儿子带到了锦湘园过生辰。
刘广翼见到与自己父亲同一张脸的大伯父很是开心,而且大伯父说话轻声轻语,最会哄他玩耍。
刘广翼缠着刘延康玩耍不停,连中午哄睡都要刘延康陪着。
刘延庈得了空隙,便寻了个酒喝多了,出去发散发散的理由,带着亲卫出锦湘园。
刚走到小院门口,便遇到了要去给刘延康谢恩的初云。
初云说,是刘延康帮着她安葬婆婆,如今孝期已过,她要来给刘延康谢恩。
刘延庈本就思念难耐,又加酒意上头,拉着初云便问道“初云,你是不是对我大哥有意?”
初云看着刘延庈流下泪来,“你是很好,可是婆婆出事的那天,天那么黑,我一个人怕的很,我倒是想请您来帮忙,可是我去哪里找您呢?”
看着梨花落雨的初云,刘延庈心疼不已,更加头昏脑涨。
两人回了小院,刘延庈的亲卫要跟着,也被他喝止在了院门外。
屋子里,初云看刘延庈酒喝多了,给他煮了碗醒酒汤。
刘延庈本不吃喝外边的东西,可是在初云殷切的目光里,刘延庈连醒酒汤的味道都没尝出来,呼噜就咽下去了。
过了半下午,守在门口的亲卫连刘延庈还没出来,心里不踏实,走到院子里敲了敲门。
初云换了身衣裳开的门,脸色酡红,微低着头开口,“他睡了,要不你进去把他带走吧!”
亲卫一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略犹豫了一下,想着晚上宫里还给小皇孙办了生辰宴,耽搁不得,便走进了屋里。
?1?出自《爱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