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了，是一仙人所创的除妖组织，在江湖上很出名也十分隐蔽，组织的成员有仙门子弟，也有江湖游客，甚至……还有妖。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个组织几乎很少露面，只是暗中行动。
而无了的成员皆以行者自称……
司钰来到无了。
一深邃蓝衣女子站在山门前，面色凝重，如冬日凛冽的寒冰，散发着清冷而孤傲的气息。
衣袂飘飘，仿佛能割裂空气，带着一种锐不可当的锋芒，却在看见司钰的一瞬，绽开笑容：“阿钰！”
“阿椿！”司钰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友人，这也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和她同频的人——立椿。
她长发束起，飒爽利落，寒风之下，更多了几分冷傲的气质。
“阿钰这么久不来，我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待着可无聊了！”
“是我的错，改日请客赔罪……”司钰笑着朝人看去。
立椿也跟着笑起来，“那你可万万不可食言”，她想到方才司钰脚步匆匆的样子，正色道——“……你是来找镜哲的吗？我瞧他今日面色不虞，是不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说起这事，我正要去找他，不如你我一起？”
立椿轻轻摆手，”不了，我刚刚才接了任务呢，这便要走了……“
司钰眉间微蹙，“除妖吗？“
“这……说来话长，待我回来再与你详说吧”。
“好，一切小心。”司钰颔首。
“嗯，你也是……“说罢，立椿转身离去，很快消失于云雾之间。
司钰一入大殿，却发现这里是少见的热闹，再细细看去，竟然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殿中席上，一女子笑颜如花，“镜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您尝尝？”
“……” 男子偏开头，冷声，“不必了，多谢好意……”
“诶呀，你尝尝嘛，很好吃的“
他依旧是摇头——“不用了……”
可女子依旧锲而不舍，“你不喜欢这个吗？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去学来做给你吃……”
“羽水姑娘，我如今早已辟谷，多谢好意，不必如此……”
司钰轻笑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当真是热闹啊……”
镜哲见她来了，先是一愣，然后朝她微微颔首，“司钰，你来了……“
“嗯，接到消息便来了”，她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不过……这位看着倒是有些眼生……”
“我叫羽水，如今是无了的行者之一……”女子语气不善地看着司钰，“你又是何人？”
而司钰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没有接话，侧身看向另一个人，“这位又是？“
他倒是礼数周全，抱拳作揖，恭恭敬敬道——“弟子淳汾，见过司掌门。”
“嗯……你修为不低，后生可畏啊……”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司掌门还有要事相商……“
羽水憋着劲儿瞪了一眼，然后粉唇一撅，委委屈屈地，“那……好吧”
淳汾依旧恭恭敬敬地，垂眸弯腰，“弟子告退……”
待二人离开，司钰才收回目光，“你叫我来……可是因为清泉村之事？”
镜哲愣了一下，了然地点点头，“看来你已经知道那里的情况了？”
“所知甚少……”司钰摇摇头。
镜哲见此，也和她介绍起来，眉心拧起，语气沉重，“清泉村这十几年来一向平静，从未有过祸事，此次短短两月之内竟然5人遇害，且死状可怖，如今，村民皆传此是河妖所为，若是再查不出真相，只怕是，又要出事了……“
“你可有派人去探查过？”
”有……我那时正巧路过，便亲自去看了看，但，这便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镜哲边说，眉头皱得更紧，“我去时，并未察觉……村中有妖气存在……”
闻言，司钰蹙眉，“以你的修为，若是觉察不到，大约根本没有妖，又或者……此妖修为远在你之上然想起……”，她眉头越拧越紧，又豁然打开，“不对……还有另一种可能……”
“你可是有什么眉目了吗？”
司钰摇摇头，“暂时没有，具体如何……还是要去看看为好……”
“嗯，你也知我不能离开无了太久，其他人又都任务在身，新入的弟子虽然多，但还未经历练……”镜哲抬眸，看着司钰，“所以……我认为，此事交给你较为上策，不过，青茗也收到消息了，他会过去与你会合的，我隐隐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嗯，那便……交给我吧”司钰话锋一转，“正事说完了……我倒是许久未见霜绛了，我想去瞧瞧她……”
镜哲听见这个名字，眼底浮上一层忧伤，轻轻应着，“好……”
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竹屋——
镜哲轻轻推开门，床榻上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安静得旁若没有呼吸。
司钰跟在后面，放轻脚步走到床榻坐下，看着躺着的女子，她们是夜猎认识的，霜绛很好，她是自己见过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孩子。
司钰又想到方才自己看到的事情，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静默良久，司钰才起身，镜哲将人送至院外。
二人正要道别，司钰却冷着声音，“今日你与那女子……”
镜哲闻言，顿时明白她要说些什么，“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霜绛的事情！”
“……是误会才好……”司钰叹了口气，“镜哲，我不是不讲理，你等了十几年，若是累了，或是心意有变，也是情理之中，但你……万万不可在霜绛面前和他人卿卿我我……“
听此，镜哲厉色道，“我绝不会！”
司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见他眼神依旧真挚，这才宽下心来，低声垂眸，“若是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但若是……有朝一日，此处无霜绛一席之地，我能找到更好的地方，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我明白……”
“若有空，你……记得多陪陪她，我……这便往清泉村去了……”
镜哲颔首，“一切小心”
“嗯……”
——辗转几刻，司钰便到了清泉村，这个村子位于群山之间，依山傍水。
她不禁想着，若是春日里来，定是美景入目。
只是眼下，三九寒冬草木皆枯，唯有村口一棵柏树傲然独立。
她刚进遇见到村庄，成鸢和商钦便迎了上来，他们似乎也是匆匆赶来。
“师父，你来了！”成鸢的语气里满是见到司钰的惊喜。
“掌门”，商钦弯腰作揖，尽是恭敬。
“嗯……现下情况如何？”
“我与商钦师兄先在村子外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觉察什么异象。”成鸢摇摇头，低声说着，似乎对自己不太满意。
闻言，司钰屏息凝神，双眼微阖，很快便进入了一片虚空。
片刻后，她睁开双眼，眉头微蹙，心中暗道——果真如镜哲所言，此处并未有什么妖气。
成鸢见司钰的动作，有些好奇，但她不说，自己自然不好问，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难受。
司钰看着成鸢和商钦，“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是！师父/掌门！”
他们刚进到村，便看到一群道士在拜神求法，嘴里还念念有词。
法阵围观人群里，一老妇人叹到，“唉，大过年的，居然还出了邪祟……”
紧接着，大家纷纷说着，“谁说不是呢？他们死得也太惨了，半边身子都没了，就这么躺在河里……”
“是不是水神做的？不然怎么老是在河边发生事情……”
“想必是了，我们说话千万小心些，别叫水神听见……”
“你说得还真有道理……”
成鸢压低了声音，“师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司钰看着大家的反应，也是低声道，“切莫暴露行踪，小心行事，若是将妖物吓跑了，便也很难再追到了……”
“弟子明白……”
司钰转而对商钦说着，“商钦，你先去打听尸首在哪里，入夜后，待我们看过了尸体再议……”
“是！”
转眼商钦便消失了。
司钰隐藏在人群中，压制着周身无形的内力和周围的居民们聊起来。
“大婶，这是发生什么了？”
老妇人看着司钰，觉得稀奇，“这这位妹子有些眼生。没见过你啊……”
“婶子，我今日才来这里，您眼生是正常的，我与舍弟打算去沙洲走亲戚，来到此处想先歇息一晚，再动身出发，结果却瞧见这周围竟围了许多人……”
另一个村民见司钰面善，拍了拍大腿，也搭着话，“哎呦，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这儿啊……有妖怪！”
司钰装作瞪着眼睛，面露惊慌，结结巴巴地，“妖，妖怪，哪里有妖怪？是怎样的妖怪？”
“姑娘莫怕，这妖怪呀，白日里不出来，只是晚上……”说着，老妇人附耳靠近司钰，“……出来吃人。”
“吃，吃人？”
成鸢对司钰这副样子很少见，有些讶异，但也很快被她这副样子逗笑起来，紧抿着唇，使劲憋住。
司钰接着问，“大婶，那您说的吃人，又是怎么回事？”
听见司钰这话，老妇人反而有些惊奇，“姑娘，你可真是个胆大的，我家闺女听了这事儿都吓得不敢出门了……”
“我，我们在沙洲的亲戚认识几个仙长，从小听着那些事儿长大的，自然就不怕……”司钰赶紧解释着。
老妇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村长也给仙人写信了，只是不知那边的仙长可会出手相助……”
写了信？司钰想起来自己在尚清时，成鸢递过来的信，心中了然，这信大约就是那些了。
她见大婶把问题扯的越来越远，急忙把话题绕回来，“婶子，你还没说，那妖怪是怎么吃人的……”
妇人面露惧色，”我也只是在前几日捞尸体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我记得……那人半边身子都没了，血也被放干净了，对了！他身上那牙印和伤口，也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啊……”
“那……会不会是野兽？”司钰装作好奇。
“不会的，村子周围都设了大型的捕兽器，而且如果是野兽，怎的我们的家畜没事，反而人死了呢？而且……这些尸体全是河边发现的，我说啊，就是水鬼干的！”
身边一大伯冷着眉头，拉了拉妇人的衣袖，“别胡说八道，要是水神生气了，问我们要祭品可怎么办？”
他们正在这边说着，那几个作法的道士突然将手里的粉末撒向天空，嘴里喃喃。
司钰朝成鸢使了使眼色，“走吧……”
“师父，接下来咱们去哪呢？”
闻言，司钰也看向自己的乖徒儿，“为师正想问你，依你之见，我们现下该去何处？”
成鸢转了转眸子，很快答道，“去客栈打听！”
“嗯，不错”
听见师父夸赞自己，成鸢扬起嘴角，笑容怎么都藏不住，整个人也显得更加乖巧。
见他如此，司钰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学校里见到的小猫，情不自禁地想摸摸成鸢的脑袋，抬着手才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比自己高出许多，再也不是那个会趴在膝头，听自己编故事的孩子了。
“师父，怎么了？”
“没，没事，走吧”司钰把手收回来。
“嗯……”
注意到司钰转身后，成鸢脸颊泛红。
他悄悄跟在师父身后，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刚刚师父想碰到的地方，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
清泉村是附近算比较大的村落，平日里到这里歇脚的人也不少，客栈里还算热闹。
刚进客栈，司钰便注意到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男子气质斐然，俊雅入骨，只是眉间微蹙，反倒多了几分倨傲的神态。
两人突然对视，男子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掺了些温柔，泛着笑朝她走过来。
声音温柔，“阿钰……”
“阿青？”司钰还以为青茗要过几日才来，没想到，他居然先自己到了这边。
而一见男子，成鸢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青茗自然感受了司钰身边俊俏少年投来的，算不上友善的目光。
他先是一愣，随后便隐约猜到他的身份，微微抬眸，看向司钰，“阿钰，这……是你徒弟吧？”
司钰点点头，“对，他便是我徒儿，成鸢。”
“鸢儿，这位是阿青，青茗，我的好友”
成鸢对青茗这个好友的身份不太满意。
倒是青茗淡笑道，朝成鸢看去，“我与阿钰相识几十载，你初入师门之时，我便去瞧过你的拜师礼，还记得吗？”，他轻叹着，“诶，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转眼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提及此，司钰莫名也想到了往事，跟着轻笑一声，“以前的日子，也算得上是无拘无束了……”
成鸢沉默地垂眸，却又听见司钰说，“但好在鸢儿一向听话，如今亦是能独当一面，也不叫我怎么操心……”
他赶紧应声说着，“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徒儿无以为报，定会日日守在师父身侧，听凭差遣。”
青茗听见这话，眸色微暗，转而又笑起来，“过去之事，何必再提，未来之事，如何知晓……阿钰，我那儿还存了些好酒，改日一同畅饮如何？”
“却之不恭……”
说完，青茗眼神微冷地扫了成鸢一眼，再次投向司钰的眼神又恢复温润。
成鸢此刻却是攥紧了衣角。
……
三人点了菜，刚刚抬上桌，商钦便探查回来了。
“掌门！”
“情况如何？”
“那几具尸体就在义庄之内。”
“嗯……那便等入夜后我们再去仔细看看……”
“是！”
“行了，先坐下来休息，吃点东西吧……”司钰继而看向青茗，“对了，阿青，你是何时来的？”
青茗摇摇头，“我亦是刚到此处，并未查到什么线索。”
“那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
面对司钰的邀约，青茗自是欣然答应。
……
申时三刻，司钰正在房中休息，却突然听到敲门声。
“阿钰，是我……”
闻声，司钰过去开门。
“阿青？发生了何事？可是想到了什么？”
司钰后退半步让人进来。
青茗微微点头，“嗯……我方才想了很久，再加上之前无了发来的信息，可以断定……绝非人为……”他语气里又带了些不解，“可若是妖，我又并未察觉到什么妖气……”
司钰也跟着猜测，“那又或许是——这妖害了人逃走了？”
看着地面斑驳的光影，青茗眸色幽深，“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半妖？”司钰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很早之前的猜想。
青茗薄唇轻启，“嗯……”
司钰眼神一凛，她说出了自己否定自己的理由，“人与妖生的孩子极难生存，半妖极其不常见……”
“但——那也不代表没有可能不是吗？半妖嗜血成性，且浑身没有妖气，极难探查……他们天生就有极强的藏匿能力，人群之中，根本分不出来……”
静静地听着，司钰陷入了沉思，嘴中无意识喃喃，“……真是半妖吗？”
见司钰表情有异，青茗关切地上前，“怎么了？阿钰？”
她眼神依旧空虚，但语气还是平平淡淡地，“……半妖，所以……是无法改变吗？……”
青茗认识她那么久，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见司钰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他有些意外。
不同于在外风轻云淡，也不是私下里闲散娇矜的样子。
而是经过漫长岁月后，浑身是细密伤口，却无法诉说疼痛的普通人。
司钰稍微晃神，很快又恢复了素日里的表情。“方才成也查到，这几起事件，几乎十余日发生一次，下一次，大约……就在两日后……”
青茗面色变得凝重，“既如此……看了我们得尽快查出真相了。”，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对你那徒儿还真不错。”
闻言，司钰莞尔一笑，“那是自然，我就这么一个徒弟，自十年前，门内大比后便一直在我身边，聪慧机智还乖巧可爱……”她撑着下巴，眼里有些惆怅，“诶，说起来，养孩子还真不容易，既希望他快些长大，变得更好更强大，却又担心他若是受伤了又该如何是好……”
青茗面色欲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屋外的喧闹声打断。
司钰疑惑看去，“外面怎么了？”
然后推开房门，朝下一看，原来是先前作法的那几个道士，此刻来到了客栈，坐在桌前豪饮。
成鸢也听见响动，和他一同出来查看，却看见了司钰……以及她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阿青，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表情瞬间就变得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