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团里奉命防守南怀化沿线有一条干河沟的阵地已经是第二天了。
河沟已经被日军的炮火轰平,在副团长于成山的带领下,一营在付出两百多个兄弟的性命后这个阵地坚守到了第二天。副团长于成山肩膀受伤,二连长壮烈殉国。
天刚放亮,五辆日军坦克就冒着黑烟朝营里防守阵地开了过来,步兵呈散兵线跟在坦克后边小心翼翼的前进。
兄弟们蹲在战壕里,把准星套在坦克后边的鬼子身上,打了这么久的仗,兄弟们也摸出来一点门道,既然把坦克没办法,那就放过他,先打坦克后边的鬼子步兵,然后在想办法收拾坦克。
“遽遽……”,有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步兵炮,注意隐蔽。“马德禄的声音还未落下,日军的炮弹冰雹一样落在一营的前沿阵地上,整个阵地陷入一片火海,爆炸的冲击波卷起地上的泥土和残肢断骸呈放射性抛射出去。在步兵炮的掩护下,日军坦克突然加速,朝营里防守阵地正面冲了过去,瞬间把阵地撕开一道口子。
“咣咣”,团里的战防炮终于出手了。爆炸声中,两辆日军坦克趴窝在那,其中一辆坦克弹药殉爆,被掀飞的炮塔翻滚着砸在地上。团里的炮一发射就被日军观测到了,炮兵兄弟们还没来得及转移,日军的炮火就覆盖了炮兵阵地……
看着炮阵地一片火海,明德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前方阵地上,一连三个爆破小组在日军坦克的扫射下倒了下去,坦克肆无忌惮的向前方碾压过去,爆破组的兄弟被碾成一堆碎肉……,一个兄弟忍着剧痛拉响了炸药包,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和其中一辆坦克同归于尽了。坦克后方的日军通过缺口压了上来,一连长挂上刺刀,大吼一声:“杀鬼子……”,带着兄弟们跳出战壕就朝最近的鬼子捅了过去,他把刺刀捅进面前的鬼子肚子后用力一拧才拔了出来,接着猛的向左一格,把扎向他胸膛的一把刺刀格开,顺势进步一枪托狠狠的砸塌了左前方鬼子的一张柿饼脸。
一营阵地陷入可怕的白刃战,阵地上没有人哭泣,有的只是野兽般地嘶吼和刺刀穿透身体后喷涌的热血。在剩余两辆坦克的冲击下,阵地被逐渐压缩撕裂开了。
“预备队,上…”,团长李连义终于下命令了。
“杀鬼子…”,在张继峰的吼声中,作为团预备队二营快速的向阵地缺口扑了上去。
“连长小心…”,一个胖乎乎的士兵突然冲了过去,试图推开一连长。在他靠近的那一瞬,一辆坦克喷出的弹雨撕碎了他和一连长的躯体。阵地上,一个瘦弱的士兵迂回到这辆坦克侧翼,猛的跳了上去,揭开舱盖,把一颗冒着白烟的手榴弹扔进去后趴在了坦克上边,鲜血从他的胸膛和腹部汨汨流出,顺着坦克的乌龟壳流进了中国的土地。一声闷响,第四辆坦克被炸毁了。第四辆坦克被炸后,看见中国军人逐渐包抄过来,最后一辆坦克终于有了惧意,在履带咯吱咯吱的声响中开始后撤了。进来的时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从容退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兄弟们的掩护下,三连二排长陈占彪提起一桶油从坦克炮塔上浇了下去……,在火苗蹿起的那一刻,一颗子弹击穿了陈占彪的头颅,陈占彪在火焰中重重的摔了下去。
一个粗壮的鬼子狠狠一枪刺了过来,明德的步枪向上一挑,顺势在前方鬼子脖子上豁开一道口子。在他的步枪捅向下一个鬼子的时候,身后的兄弟把刺刀扎进那个用手捂住脖子上豁口的鬼子的胸膛。
在战士们猛烈的冲击下,失去坦克掩护的日军进攻态势乱了。望远镜里,看着已陷入胶着的白刃战和近乎疯狂状态的中国士兵,日军指挥官狠狠地挥动手中的白手套,命令炮兵中队进行无差别轰炸。
黄大红和两个兄弟互相配合着一刺刀扎进面前鬼子的心脏,三人动作迅猛的向开始退缩的鬼子扑了过去。
“遽、遽,”有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传了过来。在日军懵逼而惊恐的眼神中,己方炮弹无差别的砸在这个由中国人防守的阵地上,落在了正在和中国军人进行白刃战的这片血腥的土地上。
“耗子,”看见连里的兄弟耗子被两个日军用刺刀逼得手忙脚乱,黄大红大吼一声扑向一把扎向耗子的刺刀,“轰”的一声,一发炮弹砸了过来,预一团四连连长黄大红和他的兄弟在日军的炮火中带着侵略者飞了出去
在日军的无差别轰炸中,鬼子进攻部队在横飞的弹片中鬼哭狼嚎的掉头鼠窜。
炮火中,伤痕累累的战士们用刺刀和砍刀逐个弹坑、逐个散兵坑把日军赶出了自己的防御阵地。来不及休息,张继峰命令兄弟们抓紧时间整修工事、收集弹药、医护兵忙着包扎救护伤员,轻伤的兄弟负责把重伤员抬下去…
在这些装备落后的中国军人生命和鲜血的捍卫下,阵地终于守住了。鉴于一营的兄弟们伤亡巨大,阵地交给二营防守。
工事休整加固后,二营主动后撤至防御纵深。张继峰把望远镜递给明德,远处,有裸露上身的鬼子手持军刀在大声训话,接着有白烟从鬼子队列前冒起,日军又要开始进攻了。
“日本人就是欺负老子没有炮,不然老子把他们一锅端了”,身为营长的张继峰大大咧咧的说道。张继峰是个老兵,从军阀时代就在冯玉祥手下当兵,作战勇敢枪法好,就是不识字,基本上属于那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他能当上营长,完全是因为前边的长官在历次战斗中死绝了才一步一步提起来的。可是,这年头当兵,谁又不是这样呢?
说话的时候,鬼子的炮弹就砸下来了……,这次炮击的密度比刚才还大,虽然在纵深阵地,也感觉就像炮弹落在身边一样。天空中,有两个黑点由远及近的飞了过来,“都给老子蹲好…,”张继峰急了,大声吆喝着。一枚枚炸弹呼啸着从天而降,整个阵地像簸簸箕一样,起伏震颤而又硝烟腾起。重炮和航弹轰击的时候,有太多兄弟们就是因为趴在地上被震碎了内脏,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却永远失去了生命。这是经验,是中国军人用鲜活的生命总结提炼出来的宝贵经验。
这次炮击的密度和持续时间都比以往要长。在炮火延伸轰炸的时候,日军飞机晃晃悠悠的飞走了。趁着弥漫的的硝烟,明德带领三连的兄弟们经预先挖好的纵向蛇形战壕进入了前沿防御阵地。整个前沿阵地已经被炸的面目全非了,就在三连依托残存的战壕和炮弹轰出的弹坑建立防线的时候,日军进攻部队已经冒着自己的炮火压上来了。冲在最前边的几十上百人都光着膀子,手持枪械,裸露的躯体上缠挂弹药,一副赶着投胎的样子。
“妈的,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了……。”明德稳住呼吸,轻轻扣动了扳机,他面对的那个鬼子一跟头栽倒在地。兄弟们手中的家伙事乒乒乓乓的照阵地前方招呼过去了。在机枪火力压制和晋造手榴弹横飞的弹片中,十几个鬼子倒了下去。负伤的鬼子也不后退,和后续跟上的鬼子队伍就地卧倒,组织强大火力进行反击。
“柱子,移动射击”,一边开枪,明德一边提醒机枪手柱子。在鬼子的强大火力下,固定射位的轻机枪只会成为活靶子。没有机枪火力支援,兄弟们就得付出更多的生命去和鬼子战斗。
“遽遽…”,有声音撕裂空气向阵地飞了过来。
“迫击炮”,爆炸声中,不时有兄弟们的躯体被炮弹撕裂,混合着泥土和烟尘在空中抛撒。爆炸声中,机枪手柱子和二虎栽倒在血泊里。明德几步抢了过去,从地上捡起机枪,对着再次冲锋的日军扫了过去。鬼子的迫击炮下雹子一样落在阵地上,看着逼近的鬼子和血肉模糊的兄弟们,明德扔掉打光子弹的机枪,抽出背上的长刀,大吼一声:“三连的,杀鬼子……”,猛的跳出战壕,一个箭步冲进鬼子队伍,抡起长刀狠狠的劈了过去。已经没有援兵了,二营剩下的兄弟已经在张继峰的带领下冲上阵地开始肉搏了。
“连长小心”,就在一把刺刀从侧后方捅向明德的时候,杨峰迎着刺刀扑了过去,在刺刀扎穿他肩膀的时候,杨峰手里的大刀劈开了鬼子半个脖子。来不及救护,明德拔出腰上的短枪扔给杨峰,长刀一领,突破了对面三个鬼子的刺刀阵,右边鬼子被长刀一带着失去重心的时候,一把流淌着鲜血的长刀抹过了他的脖子,接着反手一刀,连肩带背把中间的鬼子劈成两半。最左边的鬼子喉咙一紧,突然转身撒腿就跑,想跑?你他妈想多了!明德手一挥,长刀成一条弧线把鬼子钉在地上。明德步履蹒跚的拔出长刀,一时间竟没有人敢对他出手。
突击上来的鬼子越来越多了。“来啊,老子就在这里,来啊…”,陈有海浑身是血的冲了过来,还有黑娃、毛子、老猫……刀已经卷刃了,刺刀也弯了、断了,但是还有石头、还有拳头可以打碎敌人的脑袋、还有牙齿可以咬碎敌人的喉管,凡是还能动弹的兄弟都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和鬼子做最后的搏斗。
明德知道,三连最后的时候到了。他和陈有海把杨峰护在身后,说了一声:“兄弟,咱们一起上路,来生还杀鬼子……”。他们不再闪避,迎着对面的刺刀就扑上去。长刀一架,明德顺势劈进面前鬼子的肩膀,卷刃的刀身被鬼子锁骨卡住了,明德正在拔刀的时候,有两个鬼子挺着刺刀向他扎了过来。他抬手抓住一支步枪,摘下挂在枪上的刺刀和鬼子扭打着倒了下去,翻身的时候,刺刀割破了鬼子的咽喉,凶残的鬼子依旧没有松手,用尽最后的气力狠狠抓住明德。旁边刺杀落空的鬼子再次挺起步枪,向地上明德的肚子扎了下去,明德本能的一滚,刺刀从他大腿贯穿而过。
“啪啪…”,鬼子倒下了,杨峰扬了扬手中的短枪看着明德惨笑着。
“轰轰…”,有手榴弹扔进鬼子群中炸开了。
“杀鬼子……”,有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晃眼中,裹着纱布的于成山带着警卫连与一营剩下的兄弟和一支穿着晋绥军服装的增援部队终于杀过来了。冲在前边的是几个装备精良的晋绥军战士,抱着轻机枪向黑压压扑过来的鬼子队伍就是一阵横扫。杨峰和陈有海互为犄角挥刀劈砍,大腿被贯穿的明德捡起一支步枪抬手给鬼子点名。
这一役,团里减员超过八成,明德的三连只剩下十几个兄弟了。交接完毕后,兄弟们互相搀扶着走下阵地,明德大腿被刺刀洞穿,医护兵说他命大没伤着动脉血管;肩膀被弹片削飞一块,整个人血里呼啦的躺在担架上被抬了下去。换防的兄弟部队官兵自觉的让开一条路,有庄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晋绥军三一八团向兄弟部队敬礼!”
在晋绥军的队伍里,明德好像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张嘴想和对方说话,喉咙哽咽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对方也在看着他,但他血葫芦一样谁又认的出来呢。
在后撤的路上,没有人笑话这支浑身浴血的部队,兄弟们互相搀扶,抬着担架向指定地域集结。
路边的树上,挂着一颗颗人头,官兵们都知道,那都是畏战不前,妄图脱离战场的军官和士兵的人头。军法处的官兵们杀气腾腾的站在那里,但凡装病妄图蒙混过关的,一经发现,无论官兵一律就地枪决;没有通行证妄图后撤的部队一律赶回前线,部队官长就地极刑正法。
不死于阵前,就死于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