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让他这么离开吗?”
“他……他如此肆无忌惮,如此不尊王法,如此嚣张跋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朝纲。”
大理寺卿周涌慷看着陆羽的背影逐渐融入到那灰蒙蒙的天地当中,再也忍不住,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向慕容雪上奏。
慕容雪的眼眸一直跟随着陆羽,直到身影消失在宫门外。
不知为何,当陆羽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她的心里也空荡荡的,似乎心中缺少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不,我没有错!
错的是陆羽。
他不应该这么威名太旺,功高盖主,还不知收敛,让世人只知摄政王陆羽,而不知道女帝慕容雪。
他不应该一直这么高高在上,哪怕是面对皇帝,他也是这般云淡风轻,也是那般处之泰然,完全没有臣子应有的尊重和敬畏。
他给人造成一种无言的压力,仿佛天底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仿佛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世人的真龙天子。
慕容雪很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压力。
如果陆羽没有双腿残疾,没有功力散尽,慕容雪还是愿意和他走在一起的,只要陆羽做出一些调整,愿意低下高昂的头颅,愿意成为她身边听话伴侣,成为她舒心的助手。
哪怕陆羽成为废人了,我也没有赶尽杀绝、卸磨杀驴啊。
我还给他王爷的身份,这可是异姓王啊,放眼大乾王朝,只有陆羽一人才有异姓王的封号。
我还给他赐婚,给他赏赐,护他周全,保他一世太平,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他怎么就不领情呢?
“皇上……”
周涌慷急迫的声音,将慕容雪的神思拉了回来。
扫视朝廷百官,慕容雪不由得挺直了后背,微微扬起洁白的下巴。
看着百官一个个在自己的威压下低头,一个个脸上浮现出敬畏之情,慕容雪因为陆羽离去而微微动摇的心志又重新坚定下来。
这才是她想要的一切,高高在上的女帝,掌管世间一切的女皇。
没有陆羽,我才能做回我自己。
没有陆羽,我将创造一个更为强大、更为繁华的国家!
“走了就走了,我堂堂大乾,风调雨顺,人才辈出,照样是九州中最强大的国家。”
“传我旨意,剥夺摄政王陆羽一切职务、爵位,贬为平民。他不是想当白衣吗,那就将府邸收回,一应朝廷之物收回,所有财务收回,让他彻彻底底成为一名白衣百姓。”
“哼,敢不遵圣旨,敢和我怄气,我让你知道后悔,我让你到时候跪着来求我!”
散朝之后,慕容雪回到御书房,依旧有些意难平。
她随手翻了几卷奏折,都看不进去,便将奏折扔在一旁,“婉儿,你说陆羽怎么就不能理解支持我呢?”
“他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以前明明那么顺从我的人,怎么今日就一定要和我对着干呢?”
婉儿是慕容雪身边的侍女,从小长大,才思敏捷,颇得慕容雪信任,“皇上,或许是摄政王……不,是陆羽对皇上想去泰山封禅一事心生不满,这才离去的吧。”
慕容雪大为不满,秀眉微蹙,“这有什么不满的,我乃大乾千年以来独一无二的女帝,自我登基以来,平定四大寇之乱,削了三番。打败了北凉入侵,扼杀了魔教、鬼门作乱。合纵连横,与九州各国和谐相处。我又施新政,百姓安居乐业,连皇叔康王都说我创下了不世之基业,远超三皇五帝,自然可去泰山封禅。”
“凭什么陆羽不答应?他到底是在为我着想,还是不想让我出风头啊!他还是太自私了!”
婉儿给慕容雪倒了一杯参汤,眼眸中有淡淡的忧色,“或许是陆羽还没有想通吧,像他这般智勇双全的人,给他点时间,说不定就想通了,就会再回到皇上身边,继续尽心竭力辅佐皇上。”
慕容雪喝了一口参汤,口舌生津,心情也好了一些,“我也是这么想的。陆羽在我身边多年,我和先帝都对他极为信任,倾尽所有给他支持,才成就了他的一世英名。他可不能这么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啊。”
“现在他名也没有了,身体也废了,肯定是寸步难行,当初他又得罪了那么多人,肯定是应付不了的。三天,不出三天,他就会来求我的。”
“以前他惹我生气的时候,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来哄我,这一次他绝对会回来的。我现在要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答应他,他在朝廷上这么不给我面子,我可不能轻而易举地答应他,还得好好考验他一番才行,也算是略微惩罚他了。婉儿,你在想什么呢?帮我想想,看到时候怎么惩罚他。”
婉儿将投向门外的目光收回,挤出一丝笑容,“皇上宽宏大量,自然会原谅陆羽的。”
“只不过刚才皇上也说了,现在陆羽腿脚残疾,功力散尽,皇上又免了他的官职,剥夺了他的爵位,身边没有侍卫,相当危险。他树敌太多,恐怕自身难保。我想,皇上还是派人盯着一些才好,别让陆羽被人杀了。”
慕容雪微微颔首,“还是婉儿想得周全,今日在朝廷之上,周涌慷、曹德等人就想要杀他,尤其是曹德,那是蓄势待发,如果不是我出言制止,恐怕陆羽已经血溅三尺了。”
“婉儿,你带人去看看吧。在京城之中,防御森严,没有我的命令,这些朝廷官员是不敢动手的。就怕一些亡命之徒,做出出格的事情了。”
“陆羽,你惹我生气我还这么为你着想,看你日后如何报答我。”
婉儿领命而去。
而在另外一处地方,康王府中,客厅中坐着三人。
一人是当朝皇叔,康王慕容构。
一人是二十万禁军统领,曹德。
一人是大理寺卿,周涌慷。
周涌慷白胖的脸上肉肉抖动,凑到康王身前,“王爷,就这么放过陆羽吗?”
“此子坏了我们多少好事,杀了我们多少人,现在好不容易将他免了,正好是下手的好时机啊。”
康王摸着下巴胡须,眼眸微眯,“我也想让他死啊,可是今日在朝廷之上,皇上金口玉言,放他离去,我们可不能抗旨啊。”
周涌慷心有不甘,“我们原本就与陆羽有仇,今日又将仇给结死了。不除掉他,我心中难安,寝食难安啊!”
康王依旧摸着胡须,不动声色地说道,“周大人,现在陆羽已经是个废人,又没了兵权,更没有皇上的支持,要弄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只是皇上念旧情,不忍伤害大乾有功之人,落人口舌。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周涌慷眼眸中露出一股狠色,“王爷,你可记得陆羽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康王斜眼看向周涌慷,“什么话?”
周涌慷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陆羽掌管大权多年,门生故吏遍布。他又善于拉拢人心,收买民心。谁知道他还藏了多少后手?另外,陆羽和江湖中人交往密切,那些旁门左道之人,要是有个秘法将其双腿治好,恢复了功力,那么到时候谁是鱼肉谁是刀俎,谁敢断定呢?”
见康王有些微微动容,周涌慷继续说道,“王爷,你也知道,皇上是个念旧之人,仁慈多情,今日虽然听从我们的劝说,免了陆羽的摄政王之职,以前陆羽权柄过大,有了谋逆之心。可是万一哪天皇上又翻出旧事,触景生情,让陆羽重回朝廷,重新回到摄政王之位上,那么你我的性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三思啊!”
康王的手停顿下来,思索片刻,看向一直没有做声的曹德,“曹大人,陆羽以前就一直压制你,今日又当众羞辱你。你和他之间,深仇大恨,永难消除。”
“周大人所言,虽然陆羽恢复健全的可能性极少,重新回到朝廷登上摄政王之位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对于陆羽,你的意见呢?”
曹德握紧拳头,咯吱作响,身上的杀气止不住溢出来,“陆羽此贼,与我不共戴天。”
“我当食其肉、寝其皮、碎其骨,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我的意见只有一个字,杀!”
康王眼眸微眯,射出精光,“皇上下令,护他周全,如何杀?”
曹德冷笑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杀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
“我们也不用亲自动手,陆羽仇家无数,只要我们放出消息,告知陆羽所在之地,自然会有人去取陆羽的狗头。”
周涌慷说道,“京城防御甚严,外人如何进得来?”
“另外,陆羽所住之地,离官府衙门如此之近,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动衙门官差,如何好杀?”
曹德将手放在剑柄上,目露凶光,“王爷,曹大人,些许小事,我去做些安排便行了,无需操心。”
“既然我们都决定要杀了陆羽,那么陆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