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流将小女孩送到她父母身边，又折返回去往白守明军中的方向走。她腰间挂的那个香囊坠了个铃铛，走起路来叮当响，听得她是心情颇好，走起路来脚步也自然轻快。
“仙人来了！”守在军营外的士兵一见了江月流，脸上涌现出兴奋的神色。
“仙人是来找我们将军的吗？我这就去禀报！”其中一个士兵一溜烟就跑了。
江月流本想问问你们将军是否事务繁忙，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她就不去打扰了，请人带话便好。哪知那士兵跑得飞快，也不给她阻拦的机会。
“将军请仙人进去。”那士兵脚下生风又跑了回来。
“多谢，请带路吧。”江月流哭笑不得。
“仙人这边请！”
虽然来过很多次了，可江月流仍旧不太记得路，来寻白守明还需要有人引路。江月流看着营中景象，忽然想起前几日李启说的士兵中毒受伤一事。
“那些中毒的士兵情况如何？有好转吗？”江月流问道。
“多谢仙人给的药了，服下之后第二日就有好转。”那士兵挠挠头。
“如此便好了。”江月流放下心来。
“将军在等仙人了，仙人里面请。”那士兵为江月流掀开帐门。
江月流走入帐中，只见白守明端端正正坐在主位，面前的案上什么也没放，似乎等待他许久了。
“将军久等了。”江月流拱手行礼。
“咳，没有，正好，呃，正好处理完事务。”白守明有些神态不自然地回话。
又来了，江月流心道。这位将军自打知道是她救了他性命，次次见了她，次次说话都很奇怪。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
“还是将军先说。”
“我，我军中，事务繁多。近几日没有，没有时间去找你。你，你的伤如何了？”
说话更奇怪了，江月流心道，不过也没当回事。
“多谢将军关心，已经不疼了。”
“那，那你来找我，是，是有什么事吗？”白守明抬手抵在嘴边咳嗽一声，江月流没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宗门那边对于归期有了回复，特地来告诉将军。”
“要，要立刻走吗？”白守明肉眼可见紧张起来，他放下手，有些失落地低下脑袋。
“不是的，长老回复说叫我和师姐先去京城同其他同门汇合。”
“是，是这样吗！我正好也要，也要回京中述职！”白守明一下子高兴起来，猛然抬起脑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江月流见他笑得高兴愣了一下。都说这位将军是冷面阎罗，是个话少不爱笑的主，可是相处这么久江月流觉得他面部表情倒是挺丰富的。至少，白守明从来没拿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给她看过。
“那，那可以同行吗？”白守明的脸和耳朵有些发红，一脸期待地盯着江月流。
他本就生得好看，冷面好看，满眼期待更好看。
“我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师姐那边……”
“她若不同意，我同她去说。”白守明回答得斩钉截铁。
“嗯，那有劳将军了。”
江月流点点头，心说同去京城就这么开心么？她的情绪一向有些寡淡，只是感知到白守明身上的情绪莫名被感染，也觉得有些喜悦。同去也好，一路有个照应，要是还遇上什么妖魔，倒也不至于出事。
江月流想事情时不自觉地表情变严肃，白守明看她这样，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困扰她。
“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同去京城也很好。说起来，我来时问过引路的军士，受伤中毒的人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
“嗯，多谢了你的药，”白守明道，忽然他想起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刘天佑死了。”
“刘天佑？”江月流有些震惊。
“嗯。应该是在混乱中，被妖魔所伤。李启报说，寻到他时，腐烂得只剩半张皮了。”
皮，又是皮。江月流敏锐发现关键点。可是那刘天佑早就通过了探灵术的检查，莫非真就是这么巧合被咬了一口中毒，到最后腐烂得只剩半张皮？他们在城中布置的天罗地网术还没有撤去，那术法倒是一点动静没有。
“罢了罢了……”江月流沉思半天也想不出，只自己摇摇头安慰说大约就是巧合吧。
“说起来，我已叨扰将军许久，就不便打扰了，将军，告辞。”江月流，想着该说的事也说完了，就不多打扰将军了，于是站起身行礼要走。
“等等！”白守明叫住她。
“嗯？将军还有何事？”
白守明从主位上走下来，站到江月流身前。他生得高大，比江月流高出一个头，江月流不得不仰视他。
“两日后晚上有个庆祝活动，你愿不愿……”白守明有些腼腆地开口。
经他这么一说江月流想起来，徐林确实说过要开放宵禁办个灯会还是什么作为庆祝。江月流从前次次来人间，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这人间烟火倒是没有好好感受过。
“我与将军同去，尚可。”江月流笑着替白守明补上下半句话。
两日后，江月流正在房中换绷带。她左臂上被啃去一些血肉，虽没有见骨，然而确实伤得严重。休养了几日，用了些丹药，肉倒是长回来了，然而伤口还没有结痂，还得扎个几天绷带。
江月流换好了绷带放下袖子，又从纳戒中随意取了根素色的发带，将散乱在背后的头发拢好系住。她向来不喜打扮，衣装只要穿着合身舒适就好，至于妆容，也不过是偶尔描描眉，涂涂胭脂的程度。只是她下山是从来不带胭脂的。
她收拾好自己，正要出门，哪知外面先响起敲门声。
“师姐？”江月流打开门，见齐文瑶站在门外。
齐文瑶换下了宗门那套统一的白衣，换上一身做工细致的私服，还上了妆。她本就生得一双凤眼，如今又将眉毛画得上挑，更添了几分气势，她嘴唇嫣红，配合那英气的眉眼明亮得叫人不敢直视。
“来看看你裹伤裹得如何。”齐文瑶心情颇好地走进屋。
“已无大碍，师姐请放心。”江月流笑道。
齐文瑶“哦”了一声，在江月流脸上左看看又看看，指着一旁的凳子对她道：“你坐下。”
江月流听话坐下。
齐文瑶在纳戒里翻翻找找，掏出一堆上妆的玩意摆在桌上。
“就知道你不会收拾自己，还要劳烦我来。”齐文瑶低声嘀咕一句。
江月流十分乖巧地闭上眼，任由齐文瑶在她脸上抹抹画画。齐文瑶为她脸上扑了粉，画了眉，又取了小刷子在她眼睛周围扑扑，最后用手指沾了胭脂在她唇上涂抹。
“好了，你抿抿嘴。”齐文瑶盖上胭脂盖，拍拍江月流的肩膀示意她睁开眼。
江月流抿嘴，将唇上的胭脂抿开。那边齐文瑶收了东西，抬手化出一面水镜递到江月流面前。
“看看，我的手法如何？”
江月流自水镜里看到自己。少女一双柳叶眉下一双杏眼，原本那双眼没什么情绪，也不知道齐文瑶做了什么倒让她看着多情起来。她唇角的疤痕被齐文瑶用粉盖住了，唇上的颜色不深，比起齐文瑶可以说淡上许多，只说是她这唇色和眉眼遥相呼应，整个人显得更加温婉。
“看着倒是，倒是不像是我了。”江月流看着水镜中的自己有些震惊。
“你说的什么胡话，这就是你。怎的，对自己如此没信心？”齐文瑶抬手在江月流脑门上一敲。
“你那头发我就不动了，看着挺好，再给你挽发跟你这脸就不搭了。”齐文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簪子，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多谢师姐了。”
“谢过去谢过来的，都是同门这么分生干什么。行了，今晚有灯会你去是不去的？”
江月流正要说“去”，只听见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师姐，白将军来了”。
“奇了怪了，这小子跑来这干什么，闲得慌？我们谁同他很熟吗？”齐文瑶皱起眉，率先推开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