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坐在狭小的办公室里，一整天都在拨打着那些似乎永远无法拨通的电话号码。每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或无人接听的提示声，都让他的心沉到谷底。然而，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些债务已经拖延了太久，仅凭一通电话就能要回欠款，无异于异想天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意识到这些账目可能早已成为死账、烂账，根本无法收回。而高远将这个任务交给他，究竟是想考验他的能力，还是以一种委婉的方式逼他离开呢？何进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了困惑和烦闷。
“你还在吗？”老头拿着饭盒走出房间，看样子是要出去吃饭。
“嗯，马上回去了。”何进边收拾东西，边站起身，准备走。
“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他们为啥要派你过来呀，要是能做别的，我劝你还是做别的工作，这个拿不到钱的。”老头看到小伙子这么努力，应该也是心生怜悯。
“我昨天刚来。”
“我说呢，你是还不了解公司的情况。他们答应给你多少工资啊，小伙子。”
“这个没有谈呢，我跟高总是同学，也是多年的朋友，没有详细说工资的事。”
“哦，朋友是朋友，工资还是讲一下，最基本的你也要吃饭呐。现在这个社会，谁都不要过于相信，你要的那些账不就是吗，有些连欠条都没有，不就等于拿信任买教训吗？”两个人边说着边朝外走，“哦对了，说到欠条，这些账的欠条都在那个铁皮柜里，你如果需要，我就给你打开。”说着，指了指靠墙的一个文件柜。
第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
一连几天，何进就在不停打电话中重复。没人接、接了就挂断、听到要钱就挂断、打错了、骂人、胡搅蛮缠、问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情绪也从信心满满到迷茫、失落、诧异、愤怒、无奈……中循环。新鲜感过后，剩下的只是极度的无聊。何进心想，与其在这里不停做无用功，不如出去走走，至少还有一些新鲜感。于是在账册里面找了几家公司，记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收拾起东西出门了。
仓库在比较远郊区，并排有三间高大的蓝色简易库房。大门敞开着，里面有一辆小货车停在其中一个库房边上，两三个人边聊天边往车上装着东西。
何进迈着大步径直走了进来。此时，有一个留着短头发、身材精壮的装卸工人正忙碌着搬运货物。当他注意到有人走进来时，便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目光直直地盯着何进，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警惕和审视的神情，似乎在从各个方面仔细观察并确认进来人的来意。
“请问你们负责人在吗？”看着他警觉的眼神，何进有点紧张。
“你找哪个负责人？”那个人用浓重的本地口音问。
“啊，就是叫……”何进说着拿出笔记本查看，“叫孙刚，孙刚。”
那个人一脸茫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人，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反应，各自忙着各自手里的活。
“不认识呢。”那人说。
“现在的负责人是谁？我想了解点情况。”
“我们都是打工的，搞不懂这些。”那边一个黑脸的男子说。
正说着，一个中等身材，面色白净，大脑袋，剃着平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王老板，有人找你。”那个装卸工朝他喊了一声。
王老板看到一个陌生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不认识，也没有搭话。
何进主动伸出手，表示友好地想跟他握手。王老板背着手，表情冰冷地站在那里。
“你是卖啥的？”他一边朝前走一边问。
何进跟在后面，想到他肯定是把自己当成推销东西的了。
“什么都不买，就是向你打听点事。”
“你到底是做啥的，跟我我打听事情？”那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来到仓库里面隔的一间办公室。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一个粗壮的铁链子拴住了一只巨大的黑狗。这只狗毛色乌黑发亮，肌肉线条分明，看起来非常强壮。它的眼睛盯着走进来的人，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攻击。当它看到有人走近时，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牙齿也露了出来，似乎要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威猛和力量。
何进躲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那个人边从腰上拿钥匙开门，边吼那狗两声。狗听到吼声，立即乖乖躲到角落里，竖起耳朵蹲在那里。
王老板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进屋了，没有关门。何进贴着墙边，绕到门口，看到他在里面找东西，没敢直接进去。
“进来吧，问啥事情？”王老板抬头看了他一眼说。
“我就是问一下，之前这里的老板应该叫孙刚，欠我们公司的钱，想问一下他的情况。”
“你是哪个公司的？”他应该是翻到了要找的的东西，坐在板椅上。“你也坐吧，我一会还有事，没时间招呼你。孙刚我知道，是我们一个村的，之前生意做得挺大，前几年惹到水家的人，现在还在牢里呢。”
“那这个仓库跟他有关系吗？”
“我听别人讲过，老早以前这块地说是要建一个物流园，拿给恒丰做，建到一半就停了，一直没动。后来孙刚不知道通过啥关系找到恒丰的老板，租了这个地方当仓库。你难道是恒丰的人？”
“是的。”
“他们老板不是早就跑了吗？”王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着急地往外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讲关于欠钱的事情，而是简单地解释道：“这片地方前几年被政府收购了，我也是通过找关系才租下来的。所以，之前发生的事情你可能还得去找孙刚了解一下情况。”
“他什么时候出来，你知道吗？”
王老板摇了摇头。
孙刚还在监狱里，看来这条线是又断了，这个地方的账短时间是没戏了。何进想着，跟王老板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出来之后，何进在自己的笔记本里详细记下这笔账的情况。
下面一家是一个食品加工厂，他找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工人们正忙碌地收拾着工具和物品，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休息。他走进工厂大门，向门卫打听厂长的情况。
门卫警惕地看着他，询问了许多不相干的问题。最后，门卫告诉他，如果想见厂长，需要提前预约，并递给他一本破旧的本子让他登记。他瞟了一眼本子，发现上面已经登记了很多人的名字，但看起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可能只是用来敷衍来访者而已。
没办法，他就在厂子门口守，看运气是否能等到厂长出来。见到有人出来，他就上前问厂长的情况。这个厂子不大，没多少工人，等人差不多都走完了，也没见厂长出来。那门卫出来准备锁门，看到他还站在那里，嚷嚷着：“没在，没在。”他有些不甘心地离开了。
何进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处，觉得今天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难以追回的欠款，感到压力巨大。他想这个厂子能够正常运营，肯定是有盈利的，只要找到负责人，不管是多是少，都一定能要钱。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个厂子找到突破口。
一连几天，他都蹲在厂子门口，见到人就上前问厂长的情况。后来，这些工人熟悉了，看到他都知道是来找厂长的。厂长应该也是听到了消息，就主动找他询问情况。何进把厂子所欠工程款的事情讲了一遍。
“其实前期都已经付了差不多了，就是有一小部分尾款，你看厂子效益这么好，能不能想办法把账清了。”
“年轻人，你看我养这么多工人，前几年还行，现在生意越来越难做，我工资都快发不起了。”厂长顿了一下，“不过你放心，看你跑了这么多趟，我会尽力想办法，明天把欠条带过来，我签字。”
何进没想到厂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兴高采烈地道谢，准备第二天来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