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说完就凑了过来,可邢岫烟却下意识的又是往后一挪,这其中自然有和男子保持距离的原因在,毕竟二人也才相识没多久,亲戚关系也只沾着一点点,这是一,二则那姑妈一早便告诉了她,说这位爷被人喂过,叫她遇着了要远远的躲开!
虽说这些东西不忍入她耳,可那邢夫人可不在意这些,反正又不是抹黑诽谤,都是实打实的事儿,府里上下一问一个准儿!宝二爷淋了黄龙汤,吃了五谷粮,这埋汰事儿在这稀疏得四处透风的阖府上下谁人不知?
这也是第二样原因,那凑近来说话冒着热气的嘴儿吃过五谷粮,这一想起来谁遭得住?反正邢岫烟是遭不住,但她本性善良温和,便是躲着也是悄悄儿、不动声色的躲着。
偏宝玉不自知,硬是要凑过来熟络熟络。
岫烟无奈,准备起身离了这地儿,她原以为这服里头的二爷也和珺三爷一个样,再不济也不能差到哪儿去,谁想来了才发现是差了天也别着地,如何能比的?
比不比的倒也不在意,她也没他意,只是见了宝玉这副模样,心里头少不得生了做比的心思,那珺三爷虽在外头也在这府里头传得凶神恶煞整一个刽子手在世,可在蟠香寺相处的那会子里,她只觉人家为人风趣,又极为尊重她们这些女儿家,对自家姐妹细心呵护的同时也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接触起来叫人同沐浴春风,心生敬佩。
可这宝二爷,人还没怎么熟呢,就总爱凑过来,虽言语上不曾听出什么不好的词儿,眼里也不见色光,可这般热情着实是叫她难以招架,且她也听人说府里十之八九的是非全出自这一号人,她是来投奔亲戚的,本就处境尴尬,如何还能去近是非?倒不如躲得远远的。
这边正要起来,那边的宝玉见状心里也想明白了些事,只两手软着放下,道:“姐妹们都被珺老三带去了江南,大半年的没人和我顽!府里头好不容易来了一位神仙姐姐,竟也对我不理不睬的!”
说罢又说:“还说什么同年同月同日生!倒不如不要的好!”
越说越气!那别人家的同年同月同日生都好到快住一个屋里去了,偏他遇着的同年同月同日生不爱睬他!
这一气吧,两手少不得下意识的摸了胸前宝玉,正待扯下来摔上一二,谁料抬头看去,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神仙姐姐,只有远处轻飘飘快步离去的人影儿罢了!
这会子就是摔破了天也不见人能听见声响。
得,这波白给。
你说白给吧,偏偏还不至于。
这宝二爷正堵着气,那面拐弯处就听着三几声说笑声,这笑声在他听来很是刺耳!接着就见打前的凤姐儿带着平儿、林之孝家的和几个老妈子拐着弯儿过来了。
说来也是倒霉催的,原是路过,这凤姐儿还没仔细瞧人呢,就听得一声“啪”的声音响起!一块宝玉就被摔在地上,弹了一下,没到草丛里头去了!
“说什么这玉通灵,连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姐姐都不睬我!我还要这劳什子玉有什么用~倒不如摔了干净!!”
得,用不着仔细瞧人了,这一遭算她倒霉催的!
王熙凤听了这话见了这面,脸色那叫一个既黑又紫!心里少不得骂道:“骚狗肏的!我今儿是出门没瞧黄历,遇着这活宝发癫了!如今我落了势,偏又逢了这埋汰事!可是我这运道要消了不成?”
琏二爷偷取尤二姐的事情阖府上下已是人尽皆知,若非外头有兵马围着,贾府正值多事之秋,她一早就被休了去!
明眼人都晓得,待珺三爷回来,待那些虽不再限制府里进出的龙禁尉撤去,尤二姐必定被迎回来扶正,而等着她的下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扫地出门!
他珺三爷就是管得再宽,也管不了自家兄弟休妻的事情!而没了贾家媳妇这一身份的王熙凤还能不能得到珺三爷的庇护还犹未可知,不过想来是不会的,毕竟被扫地出门的休妻,还是同族兄弟的休妻,是非太多,也必遭人闲话!那珺三爷名声虽恶,却也不是臭!伦理纲常、道德为人这些可没有半点子瑕疵!可见人家还是在意这些的!
闲言少叙,却说这王熙凤心里骂着,脸上难堪着,后头的林之孝家的几个老妈子却是条件反射一般急急忙忙慌慌乱乱的四处寻着那宝玉!
这要是寻不着,腿指定要折!
平儿也神色焦急的上前来,说道:“二爷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寻太太、老太太做主便是,何苦去摔那命根子!”
见人理他,还是平儿姐,宝玉少不得攒起了泪珠子似哭非哭的回道:“那珺老三把姐妹们都带走了!没得人理我,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位好姐姐,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没想竟也不爱睬我!你说说,这玉通劳什子灵!”
说完又要去寻那玉来再摔一回!
好在平儿紧紧拉着他不叫他胡闹,同时心里也很是无语,为这破玉儿也不知恶了多少人,要能的,要诚心想的,干脆拿个大棒槌找个没人的地儿砸了了事,何苦总在人前生这些事来恶心人!
明明年纪比珺三爷大,行的事却是这样小家子气!不怪姐妹们不和你顽!
她心里门清,却不会开口说出来,也不能表现出一点半点儿的。
虽这么想,劝还是该劝的,便是回道:“邢姑娘不比林姑娘史姑娘她们这些和你从小闹到大的,她才来不久,也认着生,又是女儿家家的,如何能与你太过亲近?二爷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熙凤这会子出奇的跟个木头似的,这些话也只能她来劝。
宝玉一听,似乎这话有理,可这会子才闹了来,便是想下台阶也难,好在平儿又说道:“这事儿要闹到老太太那处去,邢姑娘必遭了无妄灾,二爷要想再和她好,只怕是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