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天将降大任于私(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志),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大宫宰引经据典地为自己找出几级台阶,尴尬地低下头,灰溜溜地离开招聘会,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街对面的工地。
沿工地四周溜达快一圈,大宫宰才看到几张招工海报,贴在天蓝色的薄钢板大门上,迎风瑟瑟作响。
它伸手揭下一张,立马装出一副海报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样,单手叩击,敲响保安室的窗框。
保安大爷正倚靠在旧藤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响动,扭头一看,一张大饼脸紧贴在玻璃上,一双小眼睛跟绿豆芝麻似的,正死死地盯着他,嘴还龇着,露出闪亮的八颗牙。
保安大爷险些吓得从藤椅上跌下来,他一把抓住藤椅扶手,才不至于太难堪。
“哪里冒出来的混小子,想吓死我,好继承我的信用卡账单吗?”保安大爷没好气地拉开窗户,“说吧,探头探脑地干嘛,是不是想做坏事?”
大宫宰扬了扬手中的招工海报,“大爷,我来应聘的。我可不是坏人,您就放我进去吧。”
保安大爷认得海报,眼皮一抬,懒洋洋地开口:“应聘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工程师啊,行吧,进来吧。左拐五十米,集装箱办公室一楼。”说完,替大宫宰打开了一扇小门。
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工程师?大宫宰一时半会理解不了这新鲜名词,但大为受用。它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接受搬砖的命运,万万没想到,才来短短几分钟,竟打探到高大上的岗位,大名长达十三个字,听起来牛逼轰轰。
岗位都主动送上门来,哪有拒绝的道理,大宫宰当然是勉为其难地接受。它头一晃,两步一颠,就差放首小曲嗨起来。
“莫非……是个傻子?”保安大爷望着它的背影,一言难尽。
按照保安大爷的指引,大宫宰来到集装箱办公室门前,人还没到,粗糙的大嗓门已抢先一步,轰炸进去,激起嗡嗡回音,惊落千万颗微尘。
“老板,我来应聘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工程师!”
“我相信,我可以!”
工地老板正慢悠悠地喝着温热的养生茶,冷不丁被吓一跳,差点一口茶汤喷到实木茶桌上。
“什么鬼动静?我还以为地震了!”
“有没有搞错,是个人就可以,有手有脚就行,搞这么大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板来应聘呢!”
迎面走来一只亚录,在工地老板看来,憨厚,有点装,笑,有点假。反正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工程师看重的不是能力,不是人品,而是体力。工地老板也不想太纠结,抿一口清茶,缓慢地开口:“说说,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优势?”大宫宰发愣了两三秒,才想起本职工作,“我可是国家一级运动员!”
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工地老板懒得再管它是何来历,有何学历,当即拍板:“小伙子,我看行,但还是先试下工地杠铃再说。”
所谓工地杠铃无非就是一根扁担外加两只簸箕,簸箕里各自整齐地摆放着20公斤重的水泥砖。
大宫宰卷起袖子,秀出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是时候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了,但是,大宫宰傻眼了,它从未见过扁担神器,还要工地老板在一旁比手势示意,它才明白正确使用方式。
大宫宰半蹲扎马步,使出吃奶的劲,面部肌肉变形,表情扭曲,在嗷嗷哦哦的战吼声中,它用肩膀挑起了扁担。
“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西游记的主题曲,你挑着担,我牵着马……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工地老板梦回遥远时空,不舍归来,一曲唱罢,才记起眼前还有只亚录正在挑扁担。他定睛一看,好家伙,脸憋胀得跟猪头一样,画面感更强了!
“好好好,可以放下来了,测试通过。要上班的话,现在就可以了。”
“对了,身份证拿出来核对下,签份劳动合同,就可以正式搬砖了。”
“搬砖,搬什么砖?不是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工程师吗?”大宫宰小小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它搞不懂是哪个环节出问题,怎么又回到最初的,开始搬砖了?
工地老板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差点直不起身。他从簸箕里拿起一块水泥砖,掂了掂,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解释:“水泥砖,等于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通俗来说,就是上下左右前后搬运。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工程师,俗称搬砖工。”
“……”倾尽所有,竟然还是个笑话,大宫宰真想原地消失,却只能小声嘀咕一句,“华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试图掩饰尴尬。
“工资你要怎么领,打卡还是付现?”
这个问题很关键,大宫宰立马回神。申领临时身份证需要10块华币的工本费,办理银行卡估计也需要,现在的它一穷二不白,实在不能再往外贴钱,不如直接拿现金。
“老板,我想拿现金。”
“行。”
大宫宰从零开始它的不规则长方体空间移动生活。
它带上黄色安全帽,戴上白色针织劳保手套,弯腰抱起三十多块水泥砖,嗷嗷怪叫着,一步一顿地登上台阶。
吃力的背影穿梭在斑驳的楼梯间,上上下下,汗水浸湿衣衫,但它却倔强地不肯停歇。
身旁,青铜工友推着小推车,欢快地超过。
黄金工友推着平板车,飞快地超过。
钻石工友使用载物爬楼机,不费吹灰之力地超过。
“八嘎,怎么回事?他们居然开外挂!为什么就我没有,为什么!”
大宫宰眼馋极了,私下打听,发现外挂工具可以自行购买,或者租用。租用的话,每个月租金才二十二块华币,但是押金却高达两百块华币。大宫宰听完就只能当做没听到,它实在是付不起。
“这不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嘛,我什么身份,全球惟二的亚录,真稀保护动物,不收你们参观费就不错了,还想收我押金?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我就开始搞事情!”
“等着,统统给我等着!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