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损失一只亚录,四死四生,冥冥之中,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
北月王白石生前最后一刻,它颤抖的食指直指大海方向。这一指,是北月王白石无声的遗言,是响彻世间的绝唱,是悠远的叹息,落在第五只亚录屋连中介眼中,打通它二货的命脉,所剩无几的智商直线飙升,竟硬生生冲破桎梏,求得一丝明悟。
它们八个亚录本是海岛之子,在广袤陆地上如中多重诅咒,灵魂跟躯体无法自由,自然活不长久,倒不如启程,孤身闯入烟波浩瀚的碧海,寻找r国失落的宝藏。
它,需要一艘船,开启大航海时代!
梅川丘库遗留的宝贵泡沫塑料压根派不上用场,屋连中介也从未了解梅川丘库收集的意义,复兴大计的第一枪不单单哑火,连枪支弹药都凭空消失,不复存在。梅川丘库信誓旦旦给的承诺,就像结肠甲烷百味综合气,当时惊天动地,过后苍白无力。
屋连中介将宝贵的泡沫塑料一股脑全扔进垃圾回收桶,拍拍手,决定另辟新径,它要溜进海鲜市场捡泡沫箱,造船!
它跟其他只亚录简单打声招呼,提上一袋方便面,径直朝目的地小跑而去,全然不知背后鬼鬼祟祟地跟着一只小亚录。
海鲜市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咸腥味,老远就能听见渔民的吆喝和叫卖声,时不时夹杂着砰砰锵锵的刀跺声,闹闹哄哄。
龙虾在海鲜池里欢快地游动,溅起朵朵水花。肥美的扇贝,静静地躺在池底。章鱼摊前排起长长的队伍。
这一切都与屋连中介无关,它只是路人,只是看客,它一穷二不白,连条海带都买不起。
它静静地等待人潮退去,才弓着背,装出可怜兮兮的惨样,上前恳求:“老板老板,能不能送我几个泡沫箱?”
“什么,尊敬的顾客,你要买几箱?”
“不不不,我买不起。”
“买不起,瞎哔哔啥,莫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不是不是,我只想要几个泡沫箱。”
“还敢要泡沫箱,想白嫖?一边待着去,别影响我做生意。”
一连好几次都被骂出来,屋连中介秉着屡败屡战,可割可弃的精神,跟无头苍蝇一样,咬咬牙再度扎进一字排开的海鲜摊位,不到几秒钟又被赶出来。
闯荡海鲜市场四十余年,人称“鳗鱼杀手”的六十岁大妈,动了恻隐之心,她一把拉住屋连中介,免得它继续受罪。
“小伙子,别再瞎折腾了!”
“什么小猴子,我是人,如假包换的人,好不好!”屋连中介本想补充一句“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转念一想,现在是在别人地盘,太过嚣张,可是会被收拾得很惨,为保小命,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你……怎么如此耳背!”大妈很是无语,但仍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这里倒是有剩几个没用的泡沫箱,就是旧了点,你要不嫌弃的话,白送给你好了。”
“要要要,白送的,怎么不要!”屋连中介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等它见到实物,脸色却马上垮下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这这……也太旧了吧,都发黄了。”
它都没碰到泡沫箱,就开始嫌弃地甩甩手。
“搞什么,京剧变脸都没你快。”大妈嘴巴张圆,似乎是不愿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识好歹之人。
泥人也有三分土气,她直接撂下一句重话:“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好吧。”屋连中介无奈地点点头,闷声叹息。
它双手干枯得像老树皮,快速来回搓动,隐约冒出一股烧焦味。它不愿接受现实,眨巴眨巴绿豆小眼睛,不甘心地问道:“箱盖呢?没有箱盖不好用,能找出来吗?”
大妈没好气地用手一指,“不就在那嘛!”
轰隆隆,屋连中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差点当场犯心脏病,所剩无几的箱盖全都碎裂,炸成好几块,不好拼凑。
“亚蔑,亚蔑!”屋连中介发出杀猪般的哀嚎,浑身抖若筛糠,就差躺倒在地撒泼打滚了。
“不会是想碰瓷吧?”大妈可不想给它机会,丢出一卷透明胶带,“拿去,自己动手!”
屋连中介下意识地接过来,心想这位大妈如此识相,还不趁机敲诈一番,它把目光移过去,直勾勾地落在剩余透明胶带上,毫不掩饰贪婪的本性。
大妈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这点伎俩当场识破,冷笑道:“哦,不够是吧,再多给你两卷。”
对方太配合,屋连中介反倒生出不好的预感,接过两卷透明胶带,扛起泡沫箱,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呸呸呸,晦气,真是招谁惹谁,怎么遇上这么一位活爹。”
大妈转身走进店里,在佛前虔诚地敬香,只求霉运消失,小人退散。
屋连中介凭借与生俱来的直觉,果断转换阵地,接连搜刮好几家海鲜市场,耗费数天时间,才收集到足够数量。
它将箱盖和箱体紧密盖合,用透明胶带封住,缠绕上五六圈,以确保箱盖和箱体之间的缝隙不会漏水。
泡沫箱之间则涂抹慢干胶,待干燥后,再用塑料绳里三圈外三圈地固定,拼成三米长三米宽的正方形,中间插上一根拖把杆,把床单裁剪成风帆的形状,套进去,亚录一号探险船正式建造完工!
所幸这项工程是在休息室外的广场上进行,不然亚录一号探险船搬都搬不出去。
“亚录一号,亚录一号!板载,板载!”
四只亚录围着亚录一号,站成一圈。它们脸上涂满面粉,额头上系着细长的红色钵卷,内八字腿一踩一跳,时而吐舌龇牙翻白眼,时而阴暗扭曲地爬行。
这阴间舞蹈有别于常理,不仅冷门,还邪门,不止接地气,更是联通地府。
“鬼啊!”
“妈呀,见鬼了!”
围观吃瓜群众仓皇而逃,怕是回家要洗洗眼,烧烧香,拜拜佛了。
四只亚录不顾别人死活地跳完阴间舞蹈,再抬着亚录一号,如阴兵借道,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惊飞无数麻雀和乌鸦。
嘎嘎,呀!
它们再次来到开放式公园,因为梅川丘库作死,公园冷清不少,反倒让它们占到便宜,偷偷摸摸的行动省时又省力。
它们连裤脚都不卷,径直走入冰凉的河水中,将亚录一号轻轻地放到水面上。河流贯穿整座公园,静水流深,九曲十八弯,连绵不断地汇入大海。
三只亚录站在岸边,目送屋连中介登上亚录一号,扬起风帆起航。
“伟大的舔皇陛下,保佑您勇敢的战士吧!板载!”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闭嘴,不会说不要乱说!”
河流本是寂静如常,微风也只是皱起极细的波纹,行出几百米,却忽然转了性子,变得凶猛急切起来,湍急的水流不断地撞击亚录一号,巨大的水花绽放开来,煞是壮观。
屋连中介被水流打了个措手不及,脸颊狠狠地挨上几巴掌,手机被哗哗的水浪打湿,钵卷也被卷走,十分的狼狈。
但它仍面朝大海方向,它相信,自己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咔,拖把杆忽然拦腰折断,床单做成的风帆不到一秒,马上被吹走,啪的一声掉进河里。
亚录一号滴溜溜地开始三百六十度地乱转,再也无法控制方向,一道巨浪打来,亚录一号竟一头撞向岸边的巨石,不带减速,反而加速猛冲。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亚录一号炸成无数块,高高飞起,屋连中介也跟着上天了。
它,终于见到了向往的大海。
云天碧海似一片水晶,如一块玻璃,那么近,又那么遥远。
它,伸出手想触碰,却够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