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博鳌和金头陀一路攀升,转眼已到旗杆之顶,梭巡左右见四处安静,虽各个要隘闸口都有人把守,却均都是困倦无比,各自拄着兵刃长戈打瞌睡。
黑夜一片苍茫,月意正浓,有一缕青烟飘过,似给那明亮月色罩上了一层黑纱。
月黑风高,正是下手行窃之机。二人均在飞到顶端,都用脚勾住旗杆,一个伸手去摘,另一个则四处望着把风。
那大纛上正面是“聚邪古都”四个大字,背面绣的正是魔宗人物奉为先遗的弑仙邪神,只见这万魔之祖一脸绒毛,獠牙呲生,浑身赤裸,腰间围着兽皮,红发赤目,双耳鼻间各挂着银环,背后两侧各有三翅六臂,显得诡异恐怖至极。
轩辕博鳌也不及细察,便即伸手将其取下。和金头陀又化作青黄二光转而降下。
此行竟如此顺利,金头陀毕竟稍微稳练一些,有些奇怪,以邪云修为,为何这营帐周围连一些禁制阵法都没有呢?
两人一经得手,便即胆子大了起来,先望了望来时路径,以便逃遁时方便。这一次得手太易,两人都觉得不甚尽兴,左右顾首间望见一座营帐灯火微动,便即都想过去偷看一下内中情况。
这两个惹事精竟不谋而合,相视一笑,各自做了一个鬼脸。金头陀取下头顶发箍,细看来竟是三道黄铜所制之物,轩辕博鳌眼前一亮,他毕竟识货,这发箍乃是佛元宗历代相传的三金法箍,据传有护持保命之效,威力足可护卫一座城池。
这等玄宝竟落到了金头陀手里,想来他在宗派之中备受宠爱。
金头陀默念了一声咒语,那金箍便即悄悄发出淡黄色光芒,两人身形渐渐变得暗淡稀疏起来,转眼便即消失不见,与这茫茫夜色混为一体。
静寂的行营小路上发出稀疏的脚步声,地面草地微微一动,便似两人并肩走过后的迹象。
阒无一人的空间,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跟着一个细小声音嘟囔道:“慢点走,你踩我脚了……”
这三金法箍能隔绝修士的气息修行,比一般隐遁术更为玄妙,即便是天仙级别也难以察觉内中包覆之人。
两人朝着那处灯火慢慢行进,走近后各自在营帐左右寻了个角落慢慢蹲下,潜运神识向内中张望而去。
营帐内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音。
“邪兄,咱们到此已经数日,你为何未有举动,是在等待什么机会吗?”一个紫衣女子面容恬静,正对一个中年白净一身道袍之人询问。
“世妹,你是聪明人啊,自元寿老祖来了之后,你没感觉我便似有意无意放下这指挥之权了吗?”说话之人正是邪云道长。
紫衣女子正是邪魔紫潇涵,只听她咯咯一笑道:“什么千年老魔,原来是这般没大脑的白痴,一来便心迹外露,所为之事路人皆知。八府水妖先他敬他为祖宗,时时伺候分分不离左右,真是奴颜婢膝!”
邪云道长不予好恶道:“那八府水妖不过是各自天赋异禀而已,修行之路早无再进,且这几人品性本自是趋炎附势之辈,八妖之中只有那鲶龙奶奶城府颇深,修为功法一直未显露示人。”
紫潇涵借着话风道:“说到城府,任谁也难及邪兄您啊,世妹我追随至今也未见你出手啊,你的三合逆转大法已到何境界了呢?”
邪云道长微微一笑,也不藏私道:“世妹见笑了,愚兄不才,只能炼到昼阴夜阳罢了。”此言说出之时,他面上极尽轻描淡写之态,彷如此等境界尽是极为平常之事。
紫潇涵听罢却是一脸惊恐吃惊,手中本握着一盏茶兀自把玩茶杯,不料手一滑,那茶杯茶盖竟自掉落地面毛毯之上,地面兀自绒毛曲卷,那杯儿盖儿只打了两个旋儿便自落定。
“什……什么?邪兄已能改天换日了吗?”紫潇涵语意间竟有些期艾。
邪云道长虽故作常态,脸上兀自笑吟吟的如往常一般,但不难看出隐隐有些得意之态。
紫潇涵目光拢回,转望他处,空中喃喃道:“三合逆转大法本是操纵天地之力、自然之力、生息之力的无上高法,第一重可令顽童生须,老翁恋乳,第二重令江河溯流,春树夏凋冬繁,第三重孤雁而行,燕冬北趋……”不知说了多少,才说到这最高境界,可见邪云道长所修境界之高。
帐外的轩辕博鳌金头陀二人察言观貌只觉此法甚为高深,却绝难想象出实际妙处。此二人毕竟阅浅,各自在心中暗暗记下此法的诸般解释,只待回去后询问前辈祖师。
紫潇涵数说已毕,眼神有些落寞的望着帐顶之处。
邪云道长见她神色失落,便即安慰道:“世妹不必自抑,此间事了,你若有意修行,便去我聚邪古都找我,我必倾囊以授,对了,你的七十二元神不也修炼得法了吗?”
紫潇涵唏嘘道:“我那不肖徒已生息全无,如今我只剩七十一元神了,唉,即便是七百二十元神也难与邪兄比肩了,如今你我名头虽齐,可这境界却是云泥之别了,邪兄,小妹甘拜下风!”说罢,转身而立,心中兀自戚然。
邪云道长长叹一声道:“世妹莫要如此,我近年修为虽提升神速,可其中所经受的痛苦你又知道多少呢?眼见亲子、爱徒被害,却苦于闭关参悟,又要稳定心神不动怒嗔,还要竭力压抑集中精力才能今日收获。你我虽修行日久,却未能斩却心中情愫,我为了修行,连这亲情都兀自不顾,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一句话戳到紫潇涵痛处,她一生凄苦,来去如风,虽修为上乘,却也实在难忘陈年旧事,也是为情所困才沦落至今。她行事越邪异,越是说明心中恨意难填,要像邪云道长一样将心中执念放下一心修行势难做到。
两人各怀心事,竟不再言语交谈。
轩辕博鳌和金头陀探听一阵儿,见二人再不谈及机密之事,便即在暗处摸到对方手掌轻轻一按,便自又悄悄隐遁暗处,出了营帐找到一处隐蔽所在,化作两道剑光朝须坨山飞行而回。
待两人渐渐远行,那中军帐沉厚的门帷一挑,邪云道长和紫潇涵双双自内而出。
“邪兄,这两个小子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吗?”
“世妹,你且放心吧,这两个无知小辈以为得了宝,却不知那大纛里有咱魔宗先祖的一魂一魄在内,带回去足可令正派大乱,互相残杀。”邪云道长脸上露出怪异之色。
紫潇涵仍不放心道:“正派中能人也自不少,咱们能得手吗?”
邪云道:“你就放心吧,弑仙邪神虽早薨仙逝,其精神却永存世间,你我就等着坐收渔利吧!如此以逸待劳之举,我邪云一辈子没见过……”
轩辕博鳌和金头陀俱是根正苗红的重点栽培对象,是以一直在宗派内养尊处优,极为金贵,虽位居掌门地位,但半生中并未经历过几次实战,此行竟在魔宗二巨头眼皮底下盗了帅旗,心中这个得意啊,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
二人回到山上天还未亮,便自到轩辕博鳌房中各自和衣而眠。转眼天明,他二人便自召集人众,当着大家面把那绣着邪神肖像的大纛取出来表功。
此刻金钵大师还未及回归,王鼎和司徒金等人阅历不低,看了这大纛心中只觉这二人实在胡闹,这般莽撞之举实在冒险得紧,但见两人红光满面,十分得意,也不好加以微词,只淡淡赞扬几句做罢。
六派中却多数为识浅之辈,见到这二人连敌营的帅旗都随意取来,都自兴奋得脸都红了,将二人围在一处褒赞不休。
金头陀在众人面前极为稳重冲和,轩辕博鳌却是洋洋得意,他自接任以来便备受争议,修为勉强达到元婴初境便自难有寸进,修界又几十年没有大战发生,是以他纵有吞天之志却始终不得施展,如今小试牛刀便即功成,一雪前耻,心中这个满足得意之态无以复加。
金头陀由他一人独占风头,不欲出言描述此行细节,倒也有些佛门弟子的高风之态。他趁着众人兴味正高之际,走到司徒金和王鼎身前,单掌竖起,要将此行所闻告知二位。
司徒金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便即请王鼎携了龙玄金头陀转而进入后堂之内议事。
金头陀将邪云道长所修功法境界一事跟众人言明,除龙玄外,司徒金和王鼎各自大惊失色,两人都有些阅历,对这三合逆转大法略有小识,自知其中厉害之处。
司徒金沉默不语,王鼎面上露出一缕忧虑之色。
金头陀和龙玄都是后辈,见两位前辈都是一脸苦相,便自不开出言。半晌,司徒金和王鼎才各自回神,相顾一望,还是司徒金先开口说道:“那邪云本已是三重元婴境界,如今又得这功法正是如虎添翼,此次围攻我须坨山,想来必是有备而来,未来决战必是艰难备至!”
王鼎点头,朝金头陀道:“烦请小侄尽早通知你家金钵师祖,莫要再为牌匾遗失之事挂怀,请他速回,此刻有更为艰辛之事需要他回来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