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卷起尘沙,两侧的稞田早已收割得一根不剩,黄土上只留下晒干的稞杆。两列车队在路上鱼贯交错,一列从奈布巴都离开,孩子与老人坐在车上,富裕些的车子是有顶的,贫困些的就是架板车,那是害怕饥饿的人们带着仅存的粮食远避。
几天前,沿路的村庄还能买到些粮食,现在附近村落也无余粮,他们打算搬到更远的村落暂避饥荒。还有人上山打猎,打下一只鸟就能换到一串铜钱。刮地皮的人也不少,饥荒才刚开始,但干旱与流言让他们不安。
远行车队有时会成为流民的目标,不过最近奈布巴都附近的流民相当安分,竟少劫掠,多观望,甚至有人在树上划上匕首想与流民作刀秤交易——以往都是流民收取粮食,他们现在想从流民手上换取粮食。
只是没有流民傻到与奈布巴都这样的大城市居民作交易。
另一列车队是进入巴都的,马车上多半载着粮食,有王宫卫队保护。粮食送到粮商手上,不用一刻钟就会被抢购一空。亚里恩宫下达了限购令,每人每天只能买固定量的食物,但仍不敷食用。
风大的时候,逆风的旅客被尘沙刮得睁不开眼,他们时不时会抬头望向天边。
那该死的艳阳。
在跟神子与高乐奇谈过话后,第二天孟德就找上波图大祭,借着闲聊询问波图的看法。波图也觉得希利德格的做法不妥,尤其是羊粪堆的居民很多人平时也就勉强一口饱饭,粮价上涨势必影响生计。他职位只是大祭,不能质疑希利德格,于是找上古尔萨司询问,不料古尔萨司却说他不用遵从希利的命令,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古尔萨司几乎从不下这种模棱两可的命令,于是波图找上希利,希望他能多分一点食物给羊粪堆的居民以使他们不至于饿死,希利德格却说羊粪堆的居民不能算是巴都的子民。
“希利变了。”波图说道,“变得比以前偏激许多。”
“人真是善变。”孟德喝着奶酥茶,“谁能料到最讨厌贵族的希利德格竟然跟贵族联手?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些贵族竟然也出卖亲人。”
“我还记得以前的希利,聪明,虔诚,可爱,才十岁就考进祭司院,那时他个子还很小。”波图笑着在腰间比划了一下,“功课做完了,会找人陪他下棋。我还记得他练轻功翻墙崴到脚的事,是约克小祭背着他回房间的。”
孟德道:“有时听你说话的语气,还以为你很老了,你才四十啊。”
“权力很可怕,所以我畏惧权力。”波图道,“尤其是它被交到我手上的时候。”
孟德说道:“你可是最受古尔萨司信任的人,手上握有莫大权柄。”
“那正是因为我畏惧权力。”波图回答。
“说回羊粪堆的事。”孟德问,“你后来怎么处置的?”
“古尔萨司说照我想的去做。”波图道,“我买下部分粮食在羊粪堆廉价贩售。”
“你哪来的钱?”孟德讶异,这绝对是笔巨款。
“亏空。”波图道,“我挪用了祭司院其他款项,例如维护雕像、水池、庭园的费用,还有一些卫祭军所的薪资,他们现在有一半收入是粮食,正好有富余。”
孟德觉得这必然会引起希利德格的猜忌,而且事后该怎么躲避究责?
“希利不会追究我。”波图笑道,“我是以希利的名义将这些粮食送去的。”
波图不认为希利德格会把局面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真正的饥荒来临之前,希利就会收拾残局。当中最难的一件事就是混乱与秩序的把控,如果巴都的子民真的闹饥荒,古尔萨司就会介入,但如果民众不够混乱,就无法给亚里恩宫致命一击。
说起究责,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孔萧应该要弹劾不少亲王吧?”孟德说道,“谁会是牺牲品?”
这事波图没想到,毕竟不是他的职责,他也没从孔萧口中得到过消息。
“这么大的饥荒,孔萧不能什么都不做,起码得弹劾几个亲王。让孔萧去探探口风吧,尤其是负责青稞跟麦子的那几个。”孟德说道,“免得伤着了希利德格的自己人。”
希利德格打算什么时候给亚里恩宫致命一击?离开波图房间后,孟德想着这问题。应该不会太久,时间越久,混乱越严重,越难以收拾。聚集在亚里恩宫外的民众越来越多,民怨沸腾,但还少了契机,不在愤怒的民众头上放一把火,再多的油也不会燃烧。
他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来到圣诲堂,那里是讲师们办公的地方。他走入左首廊道,来到讲师们的住所,这里白天行人很少,大多数讲师都在办公或在教室里上课,孟德确认左右无人,才敲了其中一间房门。
“谁?”里头传出声音。
“我。”孟德只回了一句,对方很快将门打开,讶异地看着眼前的老上司,恭敬地为他褪下外衣挂在门后的衣架上,问道?:“副院长怎么有空来看我?”
这是他过去的手下,曾经是负责聆听虫声的“大虫子”之一,在孟德不再担负聆听虫声的工作后,他也跟着回到祭司院担任讲师。
“我要重新聆听虫声。”孟德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皮囊,将满囊金珠子倒在桌上,“帮我联络以前的大虫子,要可信的。”
接着就是等消息了,他知道没这么容易,可能要等上许久。到了第九天,他才收到可靠的消息,派人将信件送往亚里恩宫。
※
亚里恩宫的守卫也感受到这山雨欲来的不安,第一个逃兵出现在三天前,人还没抓回来,接着三天就跑了二十六个人。塔克下令将逃走的战士都处以流刑。
“大人的脸还疼吗?”赵颖替高乐奇左脸颊涂抹药酒。高乐奇摆摆手示意无碍,自个儿倒了杯葡萄酒喝下。
“蒙杜克夫妻都不在。”赵颖问,“我还要做些什么?”
高乐奇没回话,一名侍卫送上一封信。高乐奇看了信,长吁一声,终于松了口气。
“是孔萧主祭的信?”赵颖问,“他抓着那些亲王了?”
“是孟德主祭的信,这可是一封好不容易才等来的信件,他说孔萧并没有从希利德格手上拿到名单。”高乐奇回答,“希利德格暗示孔萧不要介入这件事,让孔萧很迷惑。”
“孟德主祭。”赵颖一愣,忽地明白了什么,全身颤抖起来。
高乐奇抿了抿嘴唇:“你真的好聪明,一下子就全懂了。”
赵颖颤声道:“我……我是……被……被逼的。我……我爹娘……”
“不要骗我,我知道你不是被逼的。”高乐奇摇头,“他给的钱比我多吗?”
赵颖站不住了,坐倒在地,沉默了许久许久才颤着声音道:“你不会娶我……一开始……我……我想要钱,以后才好……过活。我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有……丰厚的赏金。”
一开始就算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能换取金钱,渐渐的必须透露重要的事才能换取高额赏金,等到沉溺后,就摆脱不开虫声的身份了。
“等你泄漏了够重要的机密,他就能威胁你。”高乐奇道,“其实你用不着把我往死里逼的。”
“希利德格说,你不死,他就……揭穿我,你……你会处死我。”
“我就奇怪希利德格怎会知道麦尔的行踪,你发现蒙杜克不在,向米拉打听了对吗?米拉没有戒心,才会说出他与麦尔去查流民的事情。”
赵颖艰难地应了是,不断求饶。
高乐奇很心痛,这是他相当疼爱的侍女,也是他最贴心的情妇。他大可把她交给守卫,在自己见不着的地方结束,但他听着赵颖的求饶声,还是伸出双手按在赵颖脖子上,力道轻得像是往常的抚摸:“你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你还是出卖我,即便知道这样会害死我。”
他的双手竟也微微颤抖着。
“这让我没法原谅你。”
自知无可幸免,赵颖忽地鼓起勇气,抬头望向高乐奇:“如果我能代替娜蒂亚平抚饥民的愤怒,你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交出去?”
高乐奇一愣,过了会,点点头。
“那我没做错任何事。”赵颖闭上眼,仰着头,眼角含泪,闭目待死。
高乐奇洗了很久的手,几乎要把皮搓下来,然后才去见塔克,同时叫来杨衍与王红、麦尔。
“孟德主祭查到粮食的位置了。”高乐奇摊开地图,指着西北角一处道,“在这个村庄。”
塔克跳了起来:“这么近?这要走几天?”
“快一点的话,约摸两天能到。希利德格不会把粮食藏太远,他也想尽快弥平混乱。”
“可信吗?”王红迟疑着,“会不会是陷阱?”
“孟德主祭虽然不再掌握虫声,可他有许多当过虫声的手下。”高乐奇道,“而且我们没其他办法。”
杨衍道:“那就快派人去找粮食!有了粮食,有了证据,就能证明是希利德格藏粮!”
王红问道:“那里有守卫吗?”
“据说留了五百人,不多,太多容易泄露消息。”高乐奇犹豫着,“咱们得派人去确认。”
“派个五千人直接拉回来!”塔克跳起来,“一万人更好!”
“这会引起希利德格的注意,而且……王宫的守卫会薄弱。”
奈布巴都的守军主要由卫祭军与王宫卫军以及负责治安的刑狱司组成,卫祭军有万余人,王宫卫军也有万余人,但分配至各亲王府后只剩六千,刑狱司有五千巡逻队伍负责巴都治安,此处指驻守在首都的兵力,不包含囤居各处的民兵、守卫边境的驻扎兵以及各处兵营的守军跟圣山卫队。
亲王府的士兵虽然也受王宫卫队节制,但实际上亲王对他们的约束力更大。现在这些亲王都要自保,想调动他们相当困难,如果真派出五千人去拉粮食,巴都内的王宫卫队剩不到两千人,很危险。
“奴兵营呢?”杨衍问道,“他们不是驻守在城外?派他们去。”
奴兵营是训练奴兵的地方,人数有限,但能利用。高乐奇面临艰难的选择,他无法判断这是不是个陷阱,也无法判断藏粮处有多少守卫,能不能顺利取得粮食,希利德格还能调动圣山卫队,大队离开势必会引起希利德格注意,如果百姓们暴动,能不能顺利压制?他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像站在祖先鱼将军斯罗的位置上,走错一步就会留下千古笑名,人们会说鱼的后代还是鱼。
“派他们去找粮食。”杨衍道,“等确认了粮食所在,就能安抚民心。”
麦尔自是负责这件事的人,他带着塔克的指示调动奴兵营的奴兵,领了一千人照地图指示向北而行。
奈布巴都的气氛压抑且愤怒,王宫前聚集的人比之前更多,人心惶惶,各种流言斐语,有人说是王宫贵族故意抬高粮价,也有人说是妖女蒙蔽了神子,还有人说是贵族们荒奢无度,已经没钱购买粮食,正尽力筹钱。
最令民众愤怒的或许是卫祭军跟王宫卫军依然有粮食,军眷有配发的食物,便宜且充足,甚至有人能拿粮食到黑市买卖。
麦尔离开奈布巴都后的第三天深夜,杨衍没什么地方好去。塔克在喝酒,高乐奇不知在忙些什么,蒙杜克一家跟哈克都离开巴都,他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读着《萨婆多经》。
看得倦了,杨衍起身,穿过火把照明的走廊想到花园里喘口气。他在宫中走着,空荡荡的廊道上,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几乎所有的守卫都被调去大门与庭院守卫了,廊道的转角,楼梯口,每间内门都见不着人。杨衍甚至以为这亚里恩宫只剩下他一个人居住。
他信步走着,入夜后他眼力不行,但亚里恩宫处处灯火,花园也是。他来到摆放神子石像的花圃前,却见王红坐在长椅上正发着呆,见他来了,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指着石雕说道:“那是你呢。”
杨衍早看过自己的雕像,不得不说栩栩如生,尤其持书握刀的姿态,威猛中又显温文。
“但是不像你。”王红笑道,“这雕像看着文武双全。”
杨衍哼了一声,道:“怎么不回房歇息?”
“我睡不着。”杨衍察觉到王红的声音发颤,“我好害怕。”
虽然是深夜,因为宵禁,王宫外已经没人聚集,但白天亚里恩宫外的呼声越来越高,都指向王红是欺瞒神子的妖女。
“照脚程,麦尔明天,最迟后天就能回来,到时就有粮了。”杨衍拍拍王红肩膀坐到她身边,“没事了。”
真没事了吗?杨衍也没把握。前途茫茫,希利德格几时发难还不知道,麦尔几时能回来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王红非常害怕。两人并肩而坐,良久不语,杨衍察觉王红肩膀抽动,知她正在啜泣,心想她虽好强,终究是个姑娘,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许久,从怀中取出针球。
“我有个姐姐,我一直跟她处不好,每次她欺负我,我就偷她的针,掰弯了捆起,不知不觉针球就这么大了。”杨衍说着,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讲述这颗针球的来历。
王红知道这针球杨衍珍若性命,却是到今天才知道来历。原来是杨衍姐姐的东西吗?她知晓杨衍是灭门种,不只姐姐,他全家都死尽了。
“我讨厌她,到现在想起来还讨厌她,可她为了救我死了,因为她,我才能作为灭门种活下去。”杨衍继续说着,“她让我欠她一辈子,到死都要气我,我猜她现在可得意了。”
说到这里,杨衍顿了会,看向王红:“我不会再让我的亲人离开我。”
他抓起王红的手,王红只觉手心被扎得生疼,低头一看,是杨衍那颗视若性命的针球。
“你见过我怎么拼命保护这颗针球,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保管。”杨衍道,“我保护你就是保护它。”
王红握着针球,手心里的疼痛是那么真实,却一点也不令人畏惧,只觉温暖。不禁破涕为笑:“我这就从你兄弟变成姐姐啦?乖,叫一声娜姐或红姐来听听。”
杨衍笑道:“让神子叫你姐,怕你承担不起,天打五雷轰。”
王红笑道:“你越扮越像,我都信了,神子大人,要小的怎么服侍您?”
气氛才刚活络一点,忽然警钟大作,王红脸色一变:“出什么事了?”两人快步上楼,来到亚里恩宫顶楼平台,只见远方一片火红。
羊粪堆起火了!
消息传来时,高乐奇从睡梦中惊醒,立刻奔至塔克房间,塔克正醉醺醺的不省人事。高乐奇奔到议事厅对各处下令,要赛西刑狱长带兵驻守羊粪堆外围协助救火,同时召唤王宫卫队紧紧守住亚里恩宫。
他的命令不能说不快,但面对有备而来的暴乱还是太慢。羊粪堆的大火烧得太快,紧邻的帐篷像一块块拼贴而起的棉布,一顶帐篷着火,隔壁随即燃起,惊慌逃窜的居民踢翻了着火的帐篷,又将另一处点燃。
呼喊声、惨叫声、怒骂声,凄惶的悲鸣,急踏的脚步,慌乱奔走的人们,贫民们相互践踏,数不清死了多少人。活着的人逃离羊粪堆,回头望去,只见一片滔天焰浪,身家全葬送在火海中。
“是神子,神子被蒙蔽了!”有人大喊着。
“是萨神降下的天火!”有人哭泣着。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缓过神来,已有人在砸抢民居。第一间门户被打破,就有第二间、第三间,瘟疫般蔓延开来。火海是夜间最好的照明,紧邻着羊粪堆的居民首当其冲,一间间被踹开的门户,一个个被揪出屋的居民,仅存的一点粮食被疯抢一空。
“我们要吃的!”
“给我们吃的!”
无辜的丈夫被揪出屋痛打,无辜的妇女被脱去衣服侮辱,无辜的孩童只能眼睁睁坐在地上哭喊着爹娘,无辜的老人早倒在地上等待死亡。
数万羊粪堆的居民怒气终于爆发。
“到亚里恩宫,揪出妖女,将她烧死!烧死妖女!”有人喊道。
“亚里恩宫有吃的!”也有人喊道。
他们拆下木质家具,用撕裂的衣服包裹着,淋上煤油制作成简易的火把。有人高喊着:“举起火来,让萨神赐我们明路!”
先是数十支,之后数百支,最后如同无数萤火般亮起。靠近羊粪堆的居民们发现暴动发生,忙不迭逃离家里,不知何去何从。
只听到有人大喊:“去亚里恩宫抓妖女!”
第一批赶来的刑狱司士兵被逃离家园的民众冲散,看着成百上千人涌来,不敢拦阻,转头就逃。
“不许再前进!”一名小队长纵马大喊,“退回去,退回羊粪堆去!”一箭正射中一名正在行抢的暴徒。就这么一箭而已,喝阻毫无效果,暴民们早扑上前将他从马上拉下,一颗大石头砸烂了他的脑袋,在那之前他已被打断了几十根骨头,他率领的队伍很快就被暴民们吞噬得无影无踪。
连赶来救火的防火班都被人潮阻挡在外,只能放任火势在羊粪堆里蔓延,每多蔓延一分,就从羊粪堆中释放出更多的暴民,像是烤出油来的猪皮,油越多火越大,火越大油越多,终至不可收拾。
赛西收到命令,立刻率领刑狱司士兵维持治安,但他来得太慢,不仅羊粪堆里的人,还有原本不住在羊粪堆里但早就因为饥荒饿了许久的穷人也加入了队伍。他们沿途破坏,不断扩散,杨衍与王红从亚里恩宫高处望去,人群像条吞噬一切的火龙向亚里恩宫蜿蜒而来,虽然距离还远,但不知几时就会逼至宫门。
“希利德格动手了,竟然是从羊粪堆下手……”
杨衍回头望去,高乐奇也上了楼台,身后跟着十数名战士。
杨衍立时警戒,将王红护在身后。
“对不起,神子,我们必须献出娜蒂亚平息众怒。”高乐奇望向他身后的王红,“娜蒂亚,你答应过我们的。”
杨衍怒喝:“不许碰她!”他想拿刀,却想起自己只是散步,并未带着兵器。
“只要再撑过一天!”杨衍道,“麦尔最迟明天就能带着粮食回来!”
高乐奇犹豫不决。
※
麦尔率领的队伍奋力赶路,两天路程硬是被他赶成了一天半。
那是一处废弃村落,之所以能确认已经废弃,是因为没有小祭屋前永不熄灭的圣火,村落里只有零散的四五堆篝火,看得见的巡逻士兵约有数十名。
麦尔亲自充当斥侯,施展轻功趋近去瞧,幸好篝火明亮,他能清楚看见里头的布置。村里约有数十间房屋,都作过修整,门户紧闭,上百匹牛马被圈在围栏里,还有大量板车和散落遍地的稞杆,房屋周围有堆叠成小山的布袋,看样子粮食似乎就藏在里头。
人数有点少,麦尔想着,这让他犹豫。但他只能下令攻击,不然呢,还打算探听出什么好消息?但等天亮才进攻还是趁夜偷袭?天亮了会不会又有变数?例如自己的队伍被发现,又或者对方有增援?
“杀!”麦尔一声令下,这批主要由奴兵营组成的队伍冲向村落。这波攻势非常迅猛有力,黑夜里亮着篝火人数不足的队伍本就是偷袭的好目标,他们迅速驱赶敌军占领村庄,麦尔抢先打开民居屋门。
空空如也。
麦尔立刻警觉中计,他撕开堆叠在小屋旁的布袋,里头只有稞秆,没有食物。
“撤退!”他高声大喊。
黑夜里飞来几支火箭,落在布袋上,顿时引燃。箭如雨下,马蹄声自四面八方涌来,却不知敌人在何处。
黑夜里亮着火光又人数不足的队伍正是偷袭的好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