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文从流进来说,“应该来齐了,药学院大四专业的班长和团支书都到了”,刘老师没作声,起身走进了里面房间,牛老师也用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跟着进去了。严可迫不及待得把门带上。对文从流说,“让他们进来,”随后,十来个学生排着队进来了,严可让学生互相挤一挤坐下来。学生们很听话,一个挨一个得挤在沙发上,还有三两个拼坐在凳子上。严可看他们坐定下来,便非常客气得说,“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开个座谈会,我是实验室的严老师,旁边这位是文老师。” 有的学生点头向文从流示意,喊了声“文老师好。”文从流心里佩服严可真敢乱讲,还让自己做了回“文老师”。文从流感到严可有一种气场,一种天生做领导的气场,他感到这些学生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种天然的“敬畏。”
“这次请大家来,就想向大家了解一下情况,所以还希望各位同学能积极配合。能如实告诉我。”严可俨然一副老师的样子。
“请问谁是生物制药班的班长和团支书?”严可问到,在一张椅子上两个挨着坐的小女生举了手。严可点了点头,有很客气的问到,“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班金洁这个同学怎么样?”
一个女生小声地答到,“蛮好的。”严可知道这个明显是在应付。随后又加重了语气,说到,“我想知道一些更具体的,比如学习啊,你大胆说,没有关系。”两个女孩互相看了看,旁边的女孩小声地试探着严可说,“老师,你是不是想问他们家亲戚是我们学校老师的事啊?”严可很有经验的答道,“这个也不全是,反正你们有什么尽管说。”严可把一个信任的眼神传递了过去,女孩稍微放大点声音说,“我们只知道,金洁有个亲戚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他高考的时候成绩不够,还是找这个亲戚帮忙的弄进来的。其他我就不太了解了。因为他是本地人,不住校,听说家境不错,平时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沟通。我们大多是来自农村,平时感觉到她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不太愿意和他说话。”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呢?”严可紧凑地问道。
“这个事情谁不知道啊?”旁边一个男生大胆得插了话。
严可笑着对这个插话的男生说,“哦。小伙子,此话怎讲啊?”
这个男生摇了摇头,声音洪亮得说到,“老师,我们经常去学工办帮忙,学工办的辅导员们有时候交谈的时候就会说谁是谁家的亲戚,谁是谁家的小孩。”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就知道的呢?”严可觉得这个时间的问题很重要。
“具体不太清楚,反正一般这种事情,到了大二,大家都心里有数,我是药理班的,我们大一的时候就知道我们班一个同学是药剂教研室主任家的儿子,你看到了大二就转到了中药班,因为我们药理上五年,这样就少上了一年学。”那个男生打开了话匣子。
严可觉得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便最后问了一下,“谁是药学班的班长啊?”,两秒钟过去没有人响应,随后严可又重复了一遍,这时挤在角落里的一个女生举手说到,“我是药学班的团支书,老师,我们班长金亮说他生病了,没有来。”严可觉得已经足够了,就好像做了一题数学证明题,可以最后点上三个点说“所以”的时候了,便起身对学生们说,“那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谢谢各位同学,以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助可以来这里的实验室找我。”
文从流打开门,让学生们出去,有的学生还很礼貌地对他说“文老师,再见。”等学生们陆续走出去,严可回头看了看办公室里面的房门,没有打开的迹象。文从流见刘老师没有出来,赶紧把严可一把拉了出来,随后把办公室门带上。文从流拽着严可就下了电梯。
严可被硬拉下电梯的时候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文从流感觉到严可身上的肌肉还是紧绷绷的。严可也不太情愿被文从流这么拽下来,他好像在等师母给他一个说法。文从流知道严可的性格,他是一个执拗到骨子里的人,最不能接受的是被人冤枉他,更何况这种情况又发生在他和自己的老班身上。文从流心想要用一个办法说服严可。
文从流把严可拉到了学校实验楼下的小花园里。在黑夜的荫护下,文从流轻声但语气非常坚定的对严可说,“我的班长,你不要再一根筋了,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严可低着头,牙齿紧咬。在昏暗的灯光的映射下,严可鼻子里冒出的气和文从流说话从嘴里冒出的气混合在一起,冷凝转化成一团白汽。文从流突然用双手按住严可的肩膀,说,“你在这等着,我回实验室去,问问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严可抬起头,眼神有了些茫然,无力地从嘴里吐出,“别去了,没用。”文从流不知从哪里获得了力量,用拇指按了按严可的肩膀,转身往实验室跑去。文从流一边跑一边在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是在自我的赎罪?还是在自我安慰?严可并不知道是因为他向师母的献媚导致了现在的这个状况。
文从流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觉得他现在可以扮演一个两边讨好的角色。
夜晚的实验室虽然没有白天的繁忙与热闹,可是依然能嗅出某些化学试剂的味道,这种味道会让你体会出某些神秘的感觉。刘老师办公室的门关着,灯是开着,可是里面没有任何响动,文从流不假思索地用力地敲着门。刘老师开的门,文从流不假思索将自己酝酿已久的情绪表达了出来,文从流生气得走进了办公室,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个严可太不像话了,我刚才狠狠地说了他一顿,哪有这样做事的啊?不上路子。”刘老师坐在椅子上没有作声,可是文从流发现坐在沙发上的师母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于是他加大了嘟囔地力度,并且加上了肢体的语言。以最大的表情力度和语气表达他对严可处理这件事情的不满。文从流一边说一边观察者师母牛老师的表情,他感觉牛老师正在积蓄另一种情绪。刘老师先发了话,对文从流又好像对着牛老师有气无力地说到,“小文,好啦,不要说了。事情已经调查清楚就不要再去追究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复习,没有几天就要考试了。不要让这件事情干扰到你们。”文从流意识到刘老师把这个“们”字语音强调得特别重,他知道刘老师心里还是放不下严可。
坐在沙发上的牛老师终于忍不住了,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指着刘老师就数落起来,“你就知道做好好先生,给一个学生的无理投诉弄得现在教务处副处长的岗位也竞选不上,这不是冤枉嘛!”文从流一听果然这里面有文章。刘老师也没有再去制止自己夫人的发言,任由她说了下去。原来这一次学校中层干部竞选,刘教授各项条件都符合,而且教务处副处长的职位也很适合他,于是他竞选了这个岗位。在前两轮的答辩和笔试中都名列第一,可是这两天正是学校组织部在下面做干部民主测评和考察,正好那个学生恰巧地来了一个举报。这在平时都无关痛痒的举报落在这个时刻对于刘步荣来说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据说组织部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正在调查研究呢。文从流听着师母的讲述,不由身上的冷汗冒了三四浇。
文从流从刘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直奔小花园,严可一个人坐在冰凉的板凳上,点着香烟。文从流顺着一亮一亮香烟的火头快速得站在了严可的面前,带着喘气的气息把刚才师母所述又转述了一遍,文从流在转述的过程中力求保持原状,没有加上任何语气和肢体语言。文从流快速地说完之后,他感觉严可仿佛和所坐的石凳融为了一体,更像是一尊雕塑。文从流站在他面前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种氛围凝固了三分钟,严可的手机响了,严可不急不慢地接了电话。
“喂,哦,刘老师,我没事。刚才从流都跟我说了,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想到事情是这样的。你放心,我不会受干扰,马上就回去复习。噢,对了,刘老师,我马上联系那个举报您的小孩,让他明天到你办公室去当面向你道歉。你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恩,好,老班再见。”
听了严可接电话,文从流心里感到酸酸的。他觉得严可在老班心目中的地位是无法撼动的。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刘老师依然在关心着自己的这个爱徒。文从流觉得自己就像一壶水,再怎么加火也无法让自己在老班的心里沸腾。
考研的时间一天天的逼近,文从流也感到了紧迫。在离考研还有两周的时候,文从流索性向领导请了假,搬进了实验室和严可一起复习看书。严可报了考研的冲刺班,一般晚上都去上课,常常是文从流一个人晚上在那里看书。可能是时间比较紧张,严可和文从流两人之间的交流也少了许多。文从流就是感到师母的态度好像大不如前,有时候刘老师会进来问问他复习的情况,文从流也非常知趣的不怎么去刘老师的办公室。
这天晚上严可没有去上课,文从流像往常一样拿出专业课的习题做了起来,他觉得晚上做题比较有感觉。这时严可把两本专业课的课本往文从流的桌前一扔,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喏,上面划绿色记号笔的是重点,你划划吧。”文从流心里一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到了书上。文从流把一本书拿起来,用拇指压着纸业,快速地让纸张翻转着,他看到里面映出了长长短短的绿色线条。文从流问严可,“你是怎么搞到的?”严可哧了一声,这是表明他的不屑。文从流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严可有些不耐烦,压着嗓子有节奏地说,“别啰嗦,不要问,快点划。”文从流没敢再说话,低着头照着严可的书划了起来。文从流从来不怀疑严可在这方面的能力,他的在学校的关系甚至比自己的老板更广泛。
划着划着,文从流突然问严可,“老班那个教务处副处长上了吗?”
严可叹了口气,说,“没上。”
“是因为这件事吗?”文从流没有把话说明。
“不是。”严可肯定地说。
“哦?那这里面是什么情况?”文从流感觉到这里的内容比书本上的重点更新奇。
“这里面是有猫腻的,其实这种岗位早就内定了。我们老班啊…”严可没有把话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