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尚离开西溪园没多久,赵思雨和张姨来了,俩人无不因白璃的华丽蜕变而震惊。
尤其是张姨,一口一个“了不得,真是了不得!”比白璃的主人赵思雨还激动。她望着笼中白璃赞不绝口地说:“瞧瞧它这眼睛,就跟那晶莹的宝石一样,还有这毛色光亮得,这哪是凡猫啊,分明就是一只带仙气的灵猫。”
赵思雨听得逐颜开,她问李承风:“他人呢?”
“去古玩市场找丹炉了,刚走。”李承风顿言片刻,又对赵思雨说:“赵小姐,我跟着他做了这么久的药徒,或许比较有资格评价他。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怎么传,他确实是个有实力的人。我觉得,你对他的成见好像有点深。”
闻言,张姨一眼扫了过来,不悦道:“你谁啊?”
“李承风,西溪园的保安。一个月前,因为不小心得罪了朱尚,被他逼着当了一个月的药徒,每天帮他劈柴烧火捣药材,一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回忆起这一个月的心酸,李承风笑了,心悦诚服地说:“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张姨不以为然地鄙视道:“你领着保安的工资在这给他当药徒,你当然不后悔。”一句话把李承风给噎得哑口无言。
赵思雨却颇为欣赏地微笑着。
她就像一支身姿窈窕的碧水清莲,站在微风中,静静地环视着四周,看那劈成一堆的木柴、看那烧得乌漆抹黑的大锅、看那晒在石桌上的药材……但凡是朱尚用过的东西、走过的地方,一一被她收入眼底。
看到朱尚落在笼子上的一张药方,她拿起来仔细瞧了瞧,不禁柳眉微蹙,小心翼翼地将它折好,收进包包里。
“白璃,来,姐姐带你出去溜个湾。”
她打开笼子上的锁,刚想把白璃从笼子里抱出来,李承风一手搭了过来,紧紧按着笼门说:“赵小姐,老大有交待,在白璃没好彻底之前,谁也不能碰它。”
“这怎么就没好利索?”语调高亢的张姨指着白璃说:“你瞧瞧它这精气神儿,好得跟只小老虎似的,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哪还有什么病。”
“这我不管,老大说不能放出来,那就坚决不能。”
“嘿!你小子给人当了一个月的药徒,是不是忘了是谁在给你发工资?就凭你擅离职守这一条,已经够开除你八百回的了,你……”
“张姨!”
见张姨越说越离谱,赵思雨匆匆打断了她的话。
带白璃出去溜湾的念头也就此打住,赵思雨对李承风说:“等朱尚回来了之后,你帮我转告他一下,明天是我们赵家祭祖的大日子。让他别像个山野村夫一样,要尽量收拾得体面一点,跟我一起去本草园。”
“好的,赵小姐慢走。”
目送赵思雨离开后,李承风长松一口气,当即给朱尚发去一条微信。
这个时候的朱尚刚下车,正在潘家园的古玩市场溜跶着,看到李承风发来的微信留言,他会心地笑了笑,收起手机继续往前走。
令他失望的是,将整个古玩市场逛完一遍之后,并没有找到丹炉那种东西,别说是气势宏大的,就连茶壶那么大的都没有。找御灵斋的老朋友朱佑实了解情况,朱佑实拿出一鼎状的香炉灰,根本就不是炼药的玩意儿。
朱尚正寻思着是不是该上网去淘宝贝,毕竟网上的资源比较丰富。
西装革履的赵恒宇突然迎面走了过来。
赵恒宇和颜悦色地呼道:“朱大神医,在这淘丹炉呢?失望了吧。”身后还跟着两个像模像样的保镖。
朱尚微微一笑:“这神医两个字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听着怎么感觉有点刺耳?”
“哪壶不开提哪壶,走,找个地方坐坐。”
赵恒宇一脸和气,将朱尚带到了一家典雅的中式茶馆。
平时,赵恒宇这人从不喝茶,他一直觉得,只有咖啡才能提起一个优雅绅士的精神气,尤其是巴拿马翡翠庄园的瑰夏咖啡,堪称梦幻逸品。
可惜……
在这条早已经褪尽了王朝金粉的古玩街上,找不到半家咖啡厅的影子。这里只有茶楼,有些茶楼的年纪,甚至跟他爷爷的年纪一样大,豪无品味。
赵恒宇给朱尚叫了壶最贵的茶,自己不喝。
他打开话匣子说:“在这个时代,哪还有什么丹炉。像我们赵家的制药工艺,现在都是智能化的流水线作业。那些传统手工,早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朱尚不慢不急地浅呷一口茶,笑而不语。
赵恒宇又探近脑袋,试探性地问:“难道赵思雨真的什么也没跟你讲?”
“讲什么?”朱尚反问。
“丹炉啊。”赵恒宇兴奋道:“外面虽然找不到这宝贝,但我赵家却不缺这玩意儿。三百多年前,打清朝那时候起,我祖上就是靠着那丹炉起家的。”
说着,赵恒宇又话锋一转,话中带话地说:“不过,赵思雨不跟你讲这些也正常。自从我们赵家老号退出历史舞台之后,现在一切都是工业化,那丹炉也退役了,一直被我爷爷当传家宝收藏着,谁也甭想打它主意,连摸一下都不许。赵思雨又怎么可能为了你而触碰我爷爷的底线?你在她心里的份量还不够。”
“你找我,就为说这事?”
“当然,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坦白说,兄弟我一直很欣赏你的医术,就连我们家六叔公都赞过你。只要你撇了赵思雨过来跟我干,她不替你办的事,我替你办。以后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财富,女人,都不在话下。”说着,赵恒宇往桌上递出一张金卡,豪气地说:“兄弟我别的特长不多,就是仗义。”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能买到心仪的顶级茶叶。
可惜,他朱尚的人格无价!
朱尚的目光从金卡转移到了赵恒宇的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温和的微笑:“你是她亲哥,大家都是一个妈生的,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龙生九子,各有所志。”
“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接掌赵家,你得明白跟对人的重要性。”赵恒宇自我感觉良好的推销着自己的眼界与大局观:“像她赵思雨,遇着你这么一个奇才,不也是有眼无珠?这已经足以证明,头发长见识短,那是女人天生的缺陷,就算剃成尼姑也没用!但我不同,我这人识英雄重英雄,绝亏不了你。”
“这话好像挺有道理,可我听说良禽择木而栖。”
“你这话是几个意思啊?敢情我赵恒宇这棵参天大树,还盘不下你这条过海蛟龙?”
闻言,心如明镜的朱尚忍不住有种想笑的冲动。
你丫的早在谢家村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劣根性暴露无遗,当时像条狗一样屈服,哪有什么参天大树的气象?纯粹就是草包。
但哥绝对是条过海蛟,不是你一个草包可以盘得下!
朱尚起身道:“谢谢你的茶,你还是自己慢慢玩吧,我这忙,没空跟你在这吹牛逼。”
“朱尚!”
费尽这么多唇舌,结果却换来这样一句讽刺味十足的话,赵恒宇气得拍案而起,怒吼道:“今天我可是将我的底线降到了十八层地狱,所有好话说尽,你若是这么不给面儿,到时可别怪我不仗义!”
朱尚回头笑问:“怎么个不仗义法?”
“刚才我已经说过,赵思雨办不到的事情,我可以办到,包括将你赶出赵家在内!”赵恒宇冷冷地威胁着。
朱尚笑而不语,转头便走,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一刻,朱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赵恒宇这家伙靠不住。什么龙生九子,各有所志,那都是顺口就来的屁话!一个一言不合就动手拍桌子的人,能有多崇高的理想与心境?若是真信了这种人,只怕自己离失败也不远了。
被赵恒宇这样一搅和,朱尚的心情指数大打折扣,回到西溪园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明天是赵家祭祖的大日子,要跟赵思雨一起去贺寿。
朱尚不禁有点小紧张。
赵家是个无情的小世界,今年赵棠那个老匹夫突然说要祭出一点人情味!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也不知道那个老匹夫想玩什么花样。
“老大,想什么呢?”李承风见朱尚心事重重地干着活,把原本应该切成饮片的药材全切成了长段,忍不住笑呵呵地猜了句:“赵小姐?”
“我想她干嘛。”朱尚正色道:“你说,如果我明天去看他们赵家祭祖,老爷子会不会突然看我不顺眼,当众剐了我?”
“不可能!就凭你治好白璃的这本事,老爷子扫谁也不会扫你。”李承风笃定地说:“重点是,赵小姐的病,只有你能治。”
朱尚面带微笑,心中却苦叹不已,怕只怕赵恒宇从中作梗。
古话都有说:“激人起事者,小人也。”在朱尚看来,赵恒宇就是彻头彻尾的一小人,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不过,换个角度去想,朱尚倒真想明天发生点什么,以便更好地看清楚在赵思雨的对立面除了赵恒宇之外,到底还有哪些人。
朱尚几乎敢百分百肯定,当初白璃之所以会中毒,并被人打残了一条腿,真相就是有人往赵思雨的木瓜汤里下了毒,而那个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赵家内部的人。
大家族的内斗,从来都是无情的,不亚于战场上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