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尚给赵思雨拖了张椅子,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听那个小护士说你救了白璃,所以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她没有落坐,上前想打开笼子抱抱白璃,被朱尚给拦住了。尚提醒道:“它的伤太重了,不是一两天可以好利索。别去打扰它,我先替你照顾几天。”
赵思雨点了点头,满怀期待地问:“那它要多久才能好?”
“不知道。”
朱尚也想这个小家伙早点好,可这事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小家伙本来就身中邪毒,后来还被人打残了一条腿,现在又中了一箭,这新伤旧伤堆在一起,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天大的奇迹。
刚才给它喂的丹药,也只不过是简炼的镇痛丸。
真正能救它命的再生丹还在外面那口大锅里炼着,再生丹的主要功效是造血生肌、凝神聚气。
不过,外面那口大锅炼出来的丹药,估计最终的成色也好不到哪去。
真正的再生丹不是一两天可以炼出来,它对药材的品级,以及炼药所用的器具、火候都有极高的要求,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眼下仓促,显然无法满足这些条件。
朱尚见赵思雨泪光盈盈地凝望着笼子里的白璃,又自信地安慰道:“不用担心哦,有我在,它死不了,给我点时间。”
“嗯。”
赵思雨拭了拭眼中泪光,抬头又望着朱尚,破涕为笑:“对了,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我没事。”
朱尚转身给她倒了杯茶。
她端着热腾腾的茶杯,却没有喝,目光凝滞在朱尚的脸上,越看越是疑色重重,追问道:“救白璃的药,也是你自己熬的?”
“嗯。”
“你从哪弄来的药方?”
“第一次救你的时候已经跟你说过,我是药师,是你自己不信,非说我是色色,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你信了?”
“……”
赵思雨望着满脸笑容的朱尚,自己两弯柳眉却拧巴成了无语的姿势。是尴尬是后悔,还是惭愧,亦或是一句对不起,她什么也说不出口。她确信的是自己好像真的误会了这家伙,从他不惜代价去救白璃来看,他也心存慈悲。
凝思好一阵。
赵思雨收敛惆怅的情绪,故作淡漠地对朱尚说:“在给白璃治伤的这段时间里,你就住在这西溪园吧,我搬回家里去住,回头我叫人把你的行礼送过来。”
“干嘛总是避着我?别忘了你是病人,而我是你的私人医生。”
“自作多情,谁需要你做我的私人医生。”
赵思雨嗔斥一声,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感觉自己真的是有点过份了,明明自己这条命都是人家救回来的,却总是给人甩脸色。
太过份了!
自责至此,赵思雨尴尬地把目光撇向一边,扯开话题说:“刚才我看到后院烟熏火燎的,他们说是你让人在那起灶熬药,这种事以后少自作主张。这里是赵家的西溪园,不是露天练药厂,如果引发了火灾,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得起的。”
“那是给白璃熬的药。”
“给谁熬药也不行!你要用什么药,可以跟西溪园的孟管家讲,他会给你安排。”赵思雨将一口都没喝的茶水搁回茶几,又告诫道:“我跟赵恒宇有矛盾,你今天也看到了。他经常在这进进出出的,你最好少给我惹麻烦。”
“如果我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朱尚将她搁下的那杯弃茶端了起来,浅呷慢品,不急不躁。
这副悠然自得的自信样,看得赵思雨心中一阵错愕,这家伙是真不知死活还是假不知死活?在赵家,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在赵恒宇的头上动土。不过仔细一瞧这家伙的姿态,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颇有运筹帷幄的王者气质。
正当赵思雨心思恍惚时,被烟火熏得灰头土脸的李承风走了进来。
李承风一脸尴尬地问朱尚:“朱先生,那个顶级武火我知道,就是能烧多猛就烧多猛,火越大越好。但那文火要怎么把握,我心里真没底,多小的火才算文火?”
“小到水面没有大泡就行。”
“行。”
“去吧,今晚熬通宵,熬到天亮,差不多就可以熬干那锅水。”吩咐完李承风,朱尚又问赵思雨:“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丹炉卖?”
“外面没得卖!”
说起丹炉的事,赵思雨突然一脸不悦地起身,令朱尚一头雾水。
连沟通的机会都没有,她起身就离开了西溪园。
在后来的半个多月时间里。
赵思雨再也没有来过西溪园,朱尚反而感觉很轻松、很自在,因为再也没有人绞尽脑汁将他赶出赵家,仿佛曾经的仇恨都已经烟消云散。
听西溪园的孟管家说,赵家下个月清明的时候要祭祖,老爷子赵棠已经下了肃令,今年得大办特办,祭出一点人情味。
现在,赵家上下都在忙着给祖宗们准备祭礼,大概赵思雨也没闲着。
朱尚也没闲着。
每天呆在西溪园里炼药,先后炼了三批“再生丹”,最终都是因为没有丹炉的原因,导致品质与成色很不理想,通通扔给白璃当零食享用。
经过半个月的调养,白璃的气色渐渐好转,就连皮毛都焕发着白玉般的清辉,但它的腿还是一瘸一瘸的,朱尚又为它炼起了淬骨丹。
这些丹药的名字,听起来颇有修真的味道。
事实上。
也就是一些强身健骨的东东,最少,在朱尚看来是这样。反正他从不觉得自己炼药术跟修真里的那些修真元素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为了复仇而改头换面的凡人,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定位,也清楚记得自己潜伏在赵家的终极目标,等功成之日,便是赵棠泣泪躺血之时。
这天中午。
被逼着当了半个多月药徒的李承风,一脸郁闷地问朱尚:“为了一只猫,你浪费这么多药材,浪费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值吗?”
“如果它是你的儿子,你说值不值?”
“有病吧你!”
“你有药可以医么?”
“不是我要怼你,是你这事太不靠谱了,我就没见过谁的骨头断了好几个月之后还能重新长在一起!我感觉你这不是在拯救猫,而是在故意折腾我!”
“我为什么要折腾你?”
“因为我之前威胁过你!”李承风放下了手中的活,挺立着胸膛说:“我他妈承认,不管我以前在部队有多能打,在你面前都是只菜鸟。但我是个保安,不是兽医助理!也不是你的药童,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哪来那么多抱怨,既然知道打不过我,那就好好劈你的柴、烧你的火。”朱尚慢条斯理地往锅里撒完药材,回头见李承风还在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自己,又道:“曾经,有个少年为了给崖师当药徒,为了得到崖师的衣钵传承,不惜跋山涉水三千里去寻找一味药材来证明自己的意志力,你信吗?”
这一问,问得李承风震惊万分。
李承风直视着朱尚的眼睛,蓦然感觉这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记得当年被调去特种部队的时候,首长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并告诉他机会只有一次。
沉默片刻后,李承风默默地劈起了木柴。
直到听见朱尚离开的脚步声。
李承风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仰头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用全家性命担保,绝不外泄半个字。”
“一个山里出来的药师。”
朱尚走了,李承风却凌乱了,越发觉得那个背影比想象中更恐怖。
在清明祭祖的前一天。
朱尚给白璃换了个比之前大好几倍的笼子。
看到白璃像个萌妹子般在大笼子里悠闲地翻滚打哈欠,偶尔爬起来走两步,稳健的步子宛若虎行,丝毫看不出曾经有过断腿的痕迹,李承风彻底傻了眼。
这世上竟然真有神药能够续骨驳筋。
那以后剁手党们在双11来临之前,是不是真的可以狠下心来真剁一次?
李承风服了。
他钦佩地望着正在收拾旧笼子的朱尚,赞叹道:“赵家累积了几百年的医术药术,都治不好白璃的伤,你一出手就搞定了,厉害!”
朱尚望着笼中白璃,笑而不语,心里却郁闷着。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现在白璃的伤看起来像是已经好了,事实上外强中干,尤其是它的骨骼。
因为最近炼出来的几批淬骨丹品级并不理想。
这直接导致它的骨骼无法完成最后一次蜕变,现在它正处于最脆弱的阶段,稍微受点打击就会粉身碎骨。
看来淬骨丹不用火淬是不行的,还得想办法找个丹炉才行。
寻思至此,朱尚披上外套,转身对李承风交待:“我要去一趟古玩市场,看能不能淘个丹炉回来。你把白璃看好啰,千万别让它乱蹦乱跳。”
“嗯。”
李承风羡慕地望着笼中白璃,蓦然想起家里那个烧伤面积达70的老婆,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试探性地追问:“老大,你会不会治烧伤?”
“你叫我什么?”
朱尚惊讶地望着李承风,听了一个月的“朱先生”,这会儿突然来了声这么顺耳的老大,毫无半点心理准备。
李承风讪笑道:“要不,叫师傅?”
“算你这一个月没白活,但师傅不是那么容易叫的。” 朱尚指了一下灶台上那锅药气弥漫的沸水,道:“把锅底的柴抽掉,留一根柴火就行,让它熬上三天三夜。如果你能在这守上三天三夜不睡觉,这锅药就是你的。”
说着,朱尚又往锅里洒了一把切成饮片状的药材。
做了一个月药徒的李承风,一眼就看明白了朱尚的套路,激动得就差没跪下来。他噙着两汪英雄泪,笑道:“老大,如果这锅药真的能治好我老婆那种大面积的烧伤,大恩大德,我李承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能不能治好,你试试就知道。”
朱尚笑眯眯地仰望了一下东方升起的太阳,越发觉得这貌似晴朗的世界还是暗藏病态。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像李承风这样,稍微给点微不足道的光明就激动得忘乎所以。一个男人的追求,怎么可以止步于一个女人。
回头,朱尚又望了一眼笼子里的白璃。
再三叮嘱:“看好啰,治了它一个月,就差这最后一枚淬骨丹。关键时期,千万不能让人碰它,更不能让它乱蹦乱跳,否则死翘翘。”
“嗯。”
看到李承风认真点头,朱尚也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