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顿时更加惶惶不安,谁都知道,当年良中鼠疫被扶风寨土匪劫走了粮食,导致无数人伤亡,这伙土匪至今都没抓到。
听说他们的背后,每个人都纹着柳条纹身。
太后淡淡道:“想来诸位也清楚了,这伙土匪是扶风寨孽徒,哀家得到消息,说他们意图行刺王上,哀家想着福州严防死守,土匪要想到猎场,必须过千巫山,于是哀家派出李将军前去调查,谁知道这伙贼人竟直接越过福州进犯猎场。”
说这话,她的眼神刻意瞥向福州知府,大家都知道,从玉前山方向需要经过了不少州府,而后到猎场有两条路,一条是绕路千巫山,一条是直接从福州穿过。
而福州向来以守卫森严出名,这次竟然后方失守,让土匪成功抵达猎场。
福州知府本来还在乐呵呵看戏,没想到祸水引到自己头上,当场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他下跪,连连磕头,神色慌张:“冤枉呀!老臣根本没有见过这伙贼人过福州!”
刚想说太后含血喷人,可惜谁都知道当今王上极为孝顺,只要是母后说的,那都是对的。
要是指认太后,怕是北秦王会直接喊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冤枉?”太后眸中寒光闪过,一拍桌子,怒骂道:“知府竟喊冤枉,前些日子,你夫人到处跟人哭诉,说你几房小妾还不知足,成日里留恋青楼,亏空身子,怕是因此怠慢看守之责了吧?”
果然,福州知府怒甩了自己两耳光,让夫人多跟其她官眷交流,拉拢人心,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外乱嚼舌根。
至此,北秦王才找到机会发话:“福州知府玩忽职守,品行不端,导致土匪进犯猎场,害孤险些遇害,来人!拖去他这身官服!查抄家底!拉出去!杖责五十!永世不得再入朝堂!”
福州知府哀嚎着被人拖了下去。
传完旨意,北秦王忙过去扶起李云裳:“李爱卿,快请起,你救孤有功,虽说猎场失守,但你及时平定,所幸无多大伤亡,功过相抵。”
“谢王上、太后!”得救之后的李云裳长出一口气。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秦王根本不想再细查下去。
这件事漏洞太多了,赌的就是王上会不会站李云裳这边,好在玉颜赌对了。
尸体背后的柳条纹身是她伪造的,福州知府的丑闻也是她跟太后说的,真要细查起来,怕是某人真的难逃一死。
走出营帐,似有风吹过,李云裳只觉得背脊发凉。
“将军真是好运气!”谭应羽紧握手中的扳指,语气不善,眸子里满是阴鸷,脸上却挂着笑。
刚才在营帐内,众臣叫嚣之时,他跪在地上想了很多。
本次土匪人数不多,不为伤人,只为了陷他于危险境地。
要知道单个失职之罪,就够李云裳喝一壶的。
好在有太后及时出马,救下自己一命。
李云裳劫后重生,更加坚定要将谭应羽罪证昭告天下的心。
“谭丞相才是好运气,这么多年,双手干干净净,倒叫人查不出端倪来。”
他很是懂得借刀杀人的道理,将那些事全都推给了手底下的人去做,自己则是坐收渔翁之利。
就像刚才那几个率先跳出来指责李云裳的官员,大多都是丞相提拔上来的人。
谭应羽背过手,根本不恼,眼中玩味更甚:“本相清清白白,自然叫人看不出端倪。”
说罢,身后几个谄媚的官员,一同随他离开了。
付来也恰好在此时走了出来,本想避开他,哪知被人喊住了。
“付兄弟,且慢!”李云裳快步上前,四下无人,他忙行了个大礼:“多谢兄弟救命之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方愿意救驾的功劳让出来护他平安,这便是大恩。
付来心情复杂看着眼前人,心里黯然神伤,果然是个衣冠楚楚、丰神俊朗的人,配她也合适。
他指了指远处早就在等候的人,淡淡开口:“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她吧。”
李云裳回头,却见玉颜笑意嫣然,神色激动,正挥手跟他打招呼。
脚步不自觉往她走去,他只觉得:还能活着见到她,真好!
玉颜本想问他营帐内的情况,不曾想对方直接上前,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
“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她脸色潮红,嘴上指责,手根本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刚才在外等候,都快急死她了,还以为自己漏洞百出的计策失败了。
生怕等来的是赐死他的圣旨,待到谭应羽臭着脸路过,还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
玉颜才确定自己成功了,北秦王果然要留住李云裳来制衡丞相。
良久之后,李云裳才松手,问她:“付来是你什么人?”
才逃出生天,就开始有些醋意了,这人真是……
“他是我并肩作战的盟友,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玉颜没有隐瞒,将付来的身份告知了他。
知晓对方是安家管家之子,与她清清白白,他这才又松了口气。
李云裳郑重道谢:“多亏夫人救我于水火中!”
若不是自己多年来执掌暗影阁,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小道消息。
当初有幸见过扶风寨土匪背后的纹身,她竟然不可能那么顺利造假。
要说那福州知府一点都不冤,他也是谭应羽在朝中的棋子,多年来没少利用自己的职位,替人运送赃物,以此中饱私囊。
这一计,不仅救了李云裳,还除掉了丞相的人,一箭双雕。
“不用客气!”正得意于自己的小聪明,玉颜似是想到什么,拉起李云裳的手就走:“快同我一起去叩谢太后。”
今日若不是太后,天王老子来了,北秦王高低都要治他的罪。
太后休息的营帐内,夫人二人同时跪下行礼:“多谢太后救命之恩!”
又是起身扶起玉颜,她嗔怪道:“都让你莫跪,当心伤了膝盖。”
李云裳竟不知玉颜何时同太后如此熟络,待到时机成熟,自己定要好好问一下他这位夫人有多少事还瞒着自己。
太后心疼了好一会,才留意到还在跪着的人,只是摆手让他起身。
“起来吧!若不是看在玉颜的面子上,谁稀罕救你!”
对方是什么身份,曾经又对她的小公主做了多少事,她心目中一清二楚,本想借此机会要了他的狗命,没想到玉颜都快急哭了,连连叩头求她救命。
太后心疼她,不得已才出手。
也对,毕竟她现在还年轻,二人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总不能让她年纪轻轻当了寡妇吧。
再者说了,李云裳要是出事,难保有人会连带着祸害玉颜。
“若非太后娘娘及时出手,他这条小命就不保咯!”心情好了,她自然而然开起玩笑。
太后才不在乎他的小命,让嬷嬷将王上刚送过来的虎皮袄子拿来,转手就送给了玉颜。
做完这一切,她没好气对着地上的人说:“对玉颜好些,要是让我发现你敢怠慢她,仔细你的命。”
“是!”李云裳心里苦呀,自己哪敢怠慢夫人?
又寒暄了好一阵,太后才挥手让二人赶紧走。
“天快黑了,你们快些回去,免得冻着了。”
二人拜别了太后,坐在回李府的马车内。
李云裳盯得玉颜,沉声问:“你当真姓安!”
“不然呢?”她白了他一眼,若不是自己的玉佩还在李刺史给的木盒里,现在就可以拿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从前他就听父亲讲过,安家有位小姐,聪明伶俐,可惜受人连累,小小年纪便去了。
没想到李刺史根本没有跟他说实话,想来他当年负责安家案的结尾工作,就发现了这位小姐并不在死者名单内。
怀疑安家尚有后人在世,他故伪造了名单,将她也添了上去。
这么多年了,才没有人去追查这位安小姐。
而玉颜早就有猜测,谭应羽这么缜密一个人,若是发现仇人还有后代,必将赶尽杀绝。
她之所以没有人追杀,就是因为有人替她掩盖了,毕竟当时谁会费尽心力去查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到底死了没?
那日见到李刺史时,对自己的出现并没有多大的惊讶,玉颜就确定自己的想法。
李云裳顿时心疼不已,她小小年纪,就经历亲人离世,父母双亡,该是有多么无助。
这么多年,她又为复仇付出多少努力,靠什么过活,吃了多少苦,这些都不得而知。
不愿意再揭开伤疤,他只是将她搂在怀中。
若是没有人心疼自己还好,一有人心疼,玉颜这些年的苦楚纷纷涌上心头,眼睛发酸,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好把头埋在某人怀中。
“我定会替你安家平反!”
谭应羽害了太多性命了,自己就算是死也要将他拉下地狱。
玉颜点头:“除了替安家平反,我还要替前唐夫人找到害死她的真凶,让她们母女泉下有知,能瞑目。”
“好!”只要是她的事,他都会帮忙。
这晚,二人聊了很久,不知多久过去了,困乏的他们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