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出北平时,已经是二月初。
中军大帐内,一场激烈的军议正在举行。
平安、盛庸、范文定、李桂几人各执己见,唾沫横飞。
行军文书解缙安静的坐在角落,望着一脸平静的铁铉,偶尔出现失神的情况,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
指挥使铁铉坐在帅位上,一边听着麾下众人的争论,一边翻阅着纷繁的军情。
帐外负责守卫的亲兵们早已习惯这种独特的氛围,虽说指挥使大人可以一言九鼎,而且下面的将军们都会不折不扣的去执行。
但指挥使大人仍然会在战前,给予众人充分的时间议论,或者说是争吵。
尤其是平安的大嗓门,亲兵们要是长时间没有听到还会有些想念。
“要我说,既然已经肃清周围,不如趁势直接打过江去。缩在这小小的大宁府,一点屁用没有。等李景隆来,那还不如我们自己上去打。打赢了,功劳是你们的。打输了。就说是我擅作主张。”
“你声音能不能小些。”
坐在他对面盛庸皱起眉头,“不等朝廷的旨意,贸然深入,一旦有变,这十万人的性命可都因你我一时莽撞而葬送漠北了。”
平安瞪起牛眼,“等等等,等你个球球。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战机转瞬即逝,岂是你我等来的。等咱们把消息送到京城,再从京城送回来。这兀良哈,早他娘的打到福建去了。”
“你嚷嚷个甚。”
范文定曾是蓝玉身边偏将,与王弼称为蓝玉的左膀右臂。在捕鱼儿海一战中,一千多里的战线,范文定愣是没让蓝玉大军缺过一天的粮。
他没好气的说道,“盛指挥说的对,咱们贸然进攻,深入漠北,万一瓦剌反水怎么办。就算咱们不知会朝廷,也得告诉营国公吧。”
“咳咳”
帅位上的铁铉忽然咳嗽一声。
众人顿时停止争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铁铉揉了揉眉心,“你们继续。”
盛庸与李桂对视一眼,彼此目光中都有透露着担忧。自从到了北平,铁铉身体就一直不好。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一点,平安放低音量,“诸位,我觉得机不可失。该出手时就出手,再等下去,于我不利。”
范文定没有再同他争论,转头看向神情平静的铁铉。
此时,军中中尉过来在铁铉耳边说了几句。
片刻之后,中军帐中,多了一个满身书卷气的年轻人。
众人停下嘴时,铁铉把耿肃喊到近前,关心的问道,“怎么样,能不能适应。”
耿肃在旁边席地而坐,并无骄娇二气,老老实实的说道,“有些累,但请大人放心,我完全能坚持的住。”
铁铉打开水囊,又递了一包简单的干粮过去,“先吃些。”
耿肃小口的吃着干粮,他家一直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在军中大家都是豪爽之人,他便也顾不得许多。
他快速把口中食物咽下,“从盐山回来,兀良哈军容不整,不如抓住机会。”
铁铉双眼微眯,徐徐起身,“兀良哈西进,是为了寻找水源。他们军马疲惫,若是不出,只会错失良机。我不管他是要去干什么,他就算是祭祖,咱们也得刨了他祖坟。”
“平安、盛庸,你俩领骑兵一万、弓兵一万、火铳手三千、盾兵四千,去迎击兀良哈。切记,不可恋战。”
他的手指向地图,从大宁府划出一条线来,“敌军所集结的地点就在盐山,此地距离大宁府约四十里,来回快马只需一个时辰。”
铁铉转身打开那个匣子,取出加盖着大都督印的调令,在场众将包括耿肃每个人都有一份。交付完毕后,他正色道,“诸位将军,请依照军令行事,不得延误。”
日升月落,不会以人的意志而转移。
及至黄昏,解缙停下不停走动的脚步,看向铁铉,“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铁铉呼出一口浊气,“胜败在天。”
解缙正要开口,帐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来人在帐外高喊道,“启禀指挥使大人,前军右都督(平安)送来急报。”
一名校尉快速而入,自报身份后快速说道,“前军右都督于盐山右麓遇到兀良哈,左都督回军,与右都督完成合围。兀良哈一万多骑兵,被我军尽皆斩杀,生擒兀良哈平章哈儿脱。”
直到这时,铁铉才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