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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殊途同归

    暮冬时节,天气微暖。

    清透的烛光里,空气中飘浮着的微尘清晰可见。

    屋里有一张躺椅,耿炳文双眼微闭,右手轻轻敲打着扶手。

    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仿佛衰老了不少。

    卸下一身重担后,耿炳文再也不用强撑着殚精竭虑。又有宫里太医的精心调理,身子骨倒也苍劲了许多。

    陡然从忙碌不休变成终日清闲,难免不及当初精神矍铄。

    他面容清瘦,唯独那双眼睛亮的吓人。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蹲在躺椅边,认真仔细的帮着耿炳文揉捏双腿。

    明亮的烛光下,少年唇边的汗毛清晰可见。虽然稚气仍在,但是隐隐约约可见几分男子气度。

    “这也是在军中学的?”

    片刻过后,耿炳文笑着问道。

    他的自己的孙子尤其满意,若不是为了这个孙子,他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还在朝堂里尔虞我诈。

    少年恭敬的回道,“回祖父,是的。”

    耿炳文耿炳文有些满足又有些喟然的感慨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在营中站的时间久点,这双腿就像没知觉一样。”

    少年恳切的说道,“祖父身体健康,定能长命百岁。”

    耿炳文微微一笑,“老而不死是为贼,命数太长不一定是好事。倒是太祖高皇帝令人扼腕,如果再给他十年。大明朝,就不会这么乱了。”

    语调中流露出几分疲惫的伤感。

    现在的耿炳文,功比天高。

    要么身退,要么盖主。

    哪怕这个时候,他也必须时刻帮朱允熥稳住局面。

    用一个大不敬的说法就是,朱允熥于他而言,无异于极其亲近的子侄。

    但他要顾全大局,不能与君争功。

    唯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私宅暗室之地,在他最疼爱的幼孙面前,他才能稍稍流露出心中的沉郁之气。

    耿肃手中动作不停,鼓起勇气,“祖父,怕是陛下还有用得到您的地方。”

    耿炳文略显意外的看着他。

    耿肃不禁低下头,讷讷道,“孙儿妄言君上,请祖父降罪。”

    烛光恍惚中,耿炳文抬手拍了拍孙子的手背,示意他在旁边的圆凳子上坐下,温言道,“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倒也无妨。看来在军中历练一番确有裨益,至少这胆气有所长进,往常你绝对不敢说这样的话。”

    听祖父没有怪罪,耿肃松了一口气。

    耿炳文又问道,“为何这么说,我可老了,不堪用了。又不打仗,陛下怎么会再用得到我。”

    这个问题很大,耿肃有些不敢说。

    耿炳文安慰道,“不着急,慢慢说。”

    耿肃思忖片刻,“祖父,燕王为何靖难,您可还记得。如今朝廷打了胜仗,平了靖难。可最根本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藩王势大,除太祖高皇帝外,谁会容忍。建文不会,当今天子亦不会。如今天下稍定,孙儿猜陛下会趁此机会,再行削藩。诸多藩王中,掌着兵权的可不止燕王。”

    耿炳文双眼微眯,问道,“你说的不错,大明藩王太多,掌兵的也不在少数。藩王出镇,个个都有兵。”

    “正是因为如此,建文他要削藩。建文虽死,靖难已定,但藩王的隐患可还是在的。毕竟,只要有“奸臣”,那就可能还会有靖难。我问你,若是再有人生乱,你可敢代爷爷掌兵,为朝廷平叛。”

    耿肃一怔,片刻后谨慎的说道,“敢。”

    耿炳文抬起干瘦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头顶,“有这心就好,真到那时候,爷爷只要能动,就能上的了战场。爷爷动不了,那还有你爹呢。”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廊下,耿璇从宫里回来,正听到爷孙二人说着话。

    内容入了耳,耿璇不禁叹气,抬手轻轻叩门,“父亲,孩儿从宫里回来了。”

    顿了顿,里头传出声音。

    “进来吧。”

    耿璇推门入内,站在大案前,双眼望着地面,低声呵斥,“何人教你敢妄议君上,目无君父,成何体统。”

    “行了,收起你这套。老子还没死,他轮不到你教训。”

    耿璇上前帮耿炳文把茶盏倒满。

    片刻之后,耿璇又走到近前,慢慢蹲在耿炳文躺椅旁边,看着老父亲瘦削的面容,不禁有些担心,“父亲。”

    “今日进宫,陛下说什么了。”

    耿璇把今日所见与所闻简略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道,“父亲,朝中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那些原本与燕王有勾结的那些人,今日可是变成了哑巴。孩儿却听说,有人准备为您请功,奏请陛下加封您为国公之爵。”

    “国公之爵”

    耿炳文面无表情的重复这句话,随即沉声说道,“天下还没太平,有些人就开始不知死活了。谁提的这个”

    “长乐县男”

    长乐县男于耿炳文而言当然不陌生,这是文官当中少数得了爵位的一位。

    两人平日里,除了过年时会有一次照面。其余时候,几乎见不到。当然,耿炳文也不记得,自己与对方有什么来往。

    而这个长乐县南,曾经的同窗叫杨宪。

    只能说,浙东这群人,死而不僵。

    一点点的缝隙,他们也会从缝隙里爬出来,想方设法踏足中枢。

    端起茶抿了一口,耿炳文又问道,“陛下呢,有旨意没有。”

    “没有,过几日陛下要举行家宴,宴请几位藩王,旨意都已经送了出去。到时候,燕王坐在燕王之首。”

    耿璇恭敬的站着。

    “嘶容我想想。”

    耿炳文望着屋内点上的一灯如豆,目光晦涩难明,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扭头看到自己的孙子,耿炳文忽然醒悟过来,“这就对了,刚赢了靖难,趁此把人都弄到京城来。就算是虎,到了这儿也得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