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招展,刀剑如林。
此处往东二十余里,便驻扎着平安、盛庸所部,以及郭英从滁州带出来的两万多人,亦是江北大营中帐所在地。
帐内众将都已到齐,除了平安与盛庸外,还有扬州的段沉、高邮的于能等。
一众虎将,气势煊赫。
“大帅到!”
亲兵高喊了一声,众将同时起身相迎,便见郭英带着段沉大步走入帅帐。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即便如此,众将仍然等着郭英先坐。
“昨日段沉带兵拔得头筹勇夺淮安府,本帅已经记下了你们的功劳,择日就会派人送去京城,为你们请赏。”
“只是,下面该怎么办,还得诸位多多建言。”
郭英直接进入正题,丝毫不拖泥带水。
段沉起身走到地图旁,“随着收回淮安,京畿周围便只剩下来安一城。接下来,咱们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继续北上,顺势拿了徐州。其二,西进泗州,彻底切断燕王后退的所有道路。”
一片沉寂之下,郭英淡淡开口,“你们畅所欲言。”
平安看了一眼地图,也跟着开口,“西进去泗州,乃是上上之策。即便没能拿下,咱们也可以顺势南下对燕王形成一个合围。”
这是老成持重十分稳妥的方案,其余诸将都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段沉回头看一眼平安,这与他的判断不谋而合。
郭英目光亲切的看着段沉,微笑道,“虚虚实实,一箭双雕,此计大妙。”
语至最后,郭英调兵遣将发布军令,“接下来,该是咱们反攻的时候了。无论是哪里的百姓,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诸位谨记军纪严明四字,若是有欺凌百姓者,休怪本帅法不容情!”
军议结束之后,郭英回到自己的主帐。三名家中护卫走到近前,递给郭英一个火漆完好的信封。
他将信封拆开,仔细看了一遍。
“耿大头,京城可交给你了。”
一个名为陈家村的小村子里,几百个百姓战战兢兢的站在村内谷场上,看着周围那些甲胄鲜亮、气势如虹的军士,远处村外的道路上还有大批的军士正在经过。
老陈头是陈家村里辈分最大的长辈,时年已经六十有三,算得上是高寿了。
他面上还能勉强维持镇定,毕竟年轻时也有走南闯北的经历。但心里早就已经是惶恐不安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群凶悍的军士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如果只是索要粮食和钱财倒还好,就怕他们凶性大发随意伤人。
小半天的功夫,段沉在军士的簇拥之下也到了这座谷场。
老陈头有些见识,等着段沉走到近前,便颤颤巍巍的跪地行礼,“草民拜见军爷。”
他的膝盖才刚刚碰到地面,便有一双温热的手把他扶起来。
老陈头面上难掩诧异,却听段沉笑着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我是朝廷扬州总都尉段沉。”
“原来是段都尉,久仰大名。”
老陈头表现的十分敬畏,眼神却有些躲闪,显然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能按照以前学来的手段示好。
段沉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没有去当面拆穿。
他往周遭看去,只见一张张怯弱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因为贫苦生活的摧残而满是沟壑。
无论是男子还是妇人,都不敢与他对视。
反倒是那些四五岁的娃娃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段沉。但也被家中大人紧紧的拘在身边,唯恐惹怒他这位统率三军的大人物。
“你们不必害怕,朝廷只是收复故土,不会伤害你们。”
老陈头毕恭毕敬,“草民代表乡亲们,多谢都尉大人的不杀之恩。”
段沉与他聊了聊此地的风土人情,以及燕王占领此处后的一些举措。虽然老陈头也是一知半解,说的不够详细,但对于段沉来说,是一个不错的补充。
约莫半炷香后,段沉起身,“多谢老人家解惑。”
“不敢,您客气了。”
段沉转身看向副将,“让人取些米肉来,分给乡亲们。”
老陈头以及村民们听到这句话,纷纷露出错愕与惊喜之色。
一直到大军离去,谷场上的村民才犹如重新活过来,兴奋的窃窃私语。唯有老陈头看着大军离去的方向,心情复杂,“燕王来时,征用粮草。朝廷来时,送我们粮草。这么一瞧,燕王拿什么赢。”
泗州地处江淮,是连接开封、扬州的枢纽。靖难之前,也算得上是繁华之地。
城内驻军八千,主将是屡立战功的朱能。
几天前他得到淮安陷落的消息,泗州便立刻全城戒严,四座城门紧闭禁止出入。同时城内开始排查,以防有藏匿在城中的细作蛊惑人心。
朱能严整城防,又让城中大户出人出钱出力。
他隐约猜到,朝廷会西进来取泗州。
他加强城防的同时,也立刻派人告知朱棣。
而段沉到时,朱能站在南面城楼上,望着城下南军,眉头深深皱起。
南军在南边设了大营一座,东西两边也各有一座营地。这三处军营之内帐篷连绵,营外拒马壕沟皆备,极具行军章法。
唯独北边空缺。
“围三阙一?当本将是无知小儿?”
旁边一名副将低声道,“将军,敌人声势浩大,此战恐怕会十分艰难。”
朱能熟读兵法、带兵有序,从城外南军的布营可以看出,对方的兵力应该在两万左右。这是城内守军的将近三倍,守城自然要承受巨大压力。
“将军,咱们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朱能摇摇头,叹着气,“不会有援军了。要么,燕王拿下应天。要么,朝廷守住应天。但无论结果是什么,泗州都无关紧要。”
“咱们现在,就是拖住那些人,让他们别去抄燕王的后路。而他们呢,也是要拖住咱们,别去支援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