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他的压力很大,两边休战这些日子,郭英所部得到了极好的休整。无论是扬州大捷,还是台山一战,本质上都是他们的被动防守,根据敌人的进攻来制定对应的计划。
如今,郭英想要谋划一场涉及十几万大军、战线超过数百里、动员民夫超过二十万的大战。
这是朱允熥即位以来的首次主动出击,影响无比深远。
一旦出现纰漏,这么久以来的卧薪尝胆,都将毁于一旦。
进攻与防守截然不同,郭英对此心知肚明。
主动进攻就必然会出现破绽,除非拥有能够碾压对方的绝对兵力数量优势。可以一路平推过去,否则只能有所取舍与侧重。
纵然能在某处完成突破,后续依然要一步一步凿穿对方的纵深。
将军府内,大案上摆着林林总总几十份卷宗,西边墙上悬挂着两张巨大的地图。
郭英坐在案前,书写的纸张已经超过上百张。上面是各种信息的归纳与汇总,以及多种预案和方略的优劣分析。
外面是难得的晴朗天气,初冬温暖的阳光洒在廊下。
搬来一张小椅子坐在门外等候传唤的杨荣双手托腮,昏昏欲睡。
脚步声传来,杨荣立刻警醒,抬头望去,只见徐辉祖与段沉朝这边走过来,后者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汤盅并汤匙。
杨荣急忙起身,“魏国公,您来了。”
徐辉祖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武定侯在里头多少日子了,这么久也不见出来。即便是要打仗,也不能不顾自个儿身子。”
叩几下门,“武定侯,我来看看您。”
片刻之后,房门从内打开,郭英目光扫过托盘,然后看向徐辉祖,“你来的正好,先进来,我有话与你说。”
房门虚掩,杨荣与段沉站在门外。
喝一口汤,这盅养神汤是用人参、甘草、苍术等一块烹制。入口回甘,鲜有苦涩的味道。
“你俩也进来。”郭英又招呼一声。
近段时间类似的军议已经召开过很多次,解决了大部分问题。但在最重要的战略目标上,众人始终达不成共识。
打仗并非儿戏,敌人也不会望风而降。摆在他们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尽快确定一个主攻方向,然后硬桥硬马的一路打过去。
“咱们打过去了,京城怎么办。没了后顾之忧,燕王岂不是要发了疯攻城。”
为将者,当然不能只考虑一时之得失。经过几次大战,段沉已经初步具备了战略眼光。
徐辉祖看一眼地图,斟酌道,“组建一支骑兵,从宝应穿过去,绕开淮安府。深入燕王后方的济南、德州大范围穿插行动。”
段沉对这个提议颇为感兴趣,他在扬州府素来以悍勇敢战著称,每逢战事都想争抢先锋之责。
见没人说话,段沉便主动请缨,“将军,末将愿领这支奇兵,定教燕王首尾不能相顾。”
杨荣立刻摇头,“不妥。”
段沉反问道,“有何不妥。”
杨荣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地图,双眼眯着,“且不说,能不能绕开淮安。即便绕开了,你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济南、徐州两边完成合围,你就必死无疑。”
段沉脸上泛起怒色。
而作为提出者的徐辉祖连忙笑着打圆场,“二位不要动怒,好好说话。段沉,武定侯是主帅,你切记不可鲁莽。”
郭英与段沉对视一眼,目光中的期许显露无疑,“我若是燕王,无非就是两条路。一,退回徐州,以图再起。二,继续过江。燕王打仗,讲究胆大。换作是任何人,都会退回徐州。只有燕王,会不顾腚眼子,强行过江。”
“所以,咱们既得防着燕王围住应天,又得断了他的后路。淮安府,便是破局之点。过些天,是要下雪的。守淮安的两个人:杨辰与丘福。”
“前者是个废物,而后者却是自大的很。而且淮安兵少,趁燕王把大军都布置在江边,段沉你带奇兵拿了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