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公主:朱重五的长女)
群情鼎沸,声浪涛涛。
朱允熥定定的开口,“好热闹。”
天子的一句话让许多人都微微色变。
如此“动摇国本”的一件事,在天子口中,居然只是热闹二字。
朱允熥却不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再次看向了那个角落,“茹瑺。”
无数道目光看向茹瑺。
如果目光能化作利剑,那茹瑺就已经是万箭穿心。
遥想当年,他初次进京时。
也是这样的万众瞩目,只不过那时的目光多是好奇,顶多带着几分审视。
全然不像今日,漠然、戒备、厌憎。
茹瑺沉稳的出班往前走,然而即使离他很远的朝臣,这都刻意的后退。看似是众人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实际上却是在表明态度。
泾渭分明。
“臣以为,天下之事,无过于陛下的金口玉言。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了,那臣无话可说。为臣者,当行君事,为君分忧。”
这番话让百官微微诧异。
无他,对于他们来说,如此直白的表态,似乎不合朝会上的潜规则。
“王晏,你是吏部侍郎,管着兵部事,到底有些不妥。可朕看你,是想越权行事。”
王晏一窒。
他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天子第一个针对的人。登时老脸一红,讷讷不言。
朱允熥没有穷追不舍,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来,向前一步,“既然你如此有心,朕也能看到你忠君为国。朕提你为礼部尚书,从今日起主礼部事。”
走到御阶边缘时,朱允熥冷峻的目光看向了原本的礼部尚书郭鑫。
“朕听说,军中左、中两营监军,都是你的小舅子。曹国公、武定侯兵败撤军时,你的两个小舅子也是多进谗言,功不可没。朕的御案上,全是御史们弹劾你的折本。朕问你,任人唯亲,你可知罪!”
虽然距离较远,郭鑫仍能感觉到一股杀意扑面而来,几乎让他踉跄跌倒。
“谁若是再任人唯亲,朕要你的命!”
“朕要你的命!”
朱允熥这句话,杀气腾腾,群臣无不震惊。
这位天子自登基以来,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和宽仁。
面对朝堂上各种派系,他既有耐心也懂迂回。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考虑到各方的利益。谁都觉得,至少在靖难结束前,天子不敢发难。
这些,都让人看到朱允熥正一点一点收拢被建文让出去的权力。
“臣,领旨谢恩。”
王晏的谢恩,让朱允熥知道这些浙东士族大家们,也并非是铁桶一块。一旦有了利益分歧,也会四分五裂。
朝会散时,朱允熥并不自喜。
暂时的唬住了这些人,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能松口放权。
那些个腐儒士族,能放下自己的既得利益,才是怪事。只不过,他们现在正忙于内斗,无暇他顾。
“陛下,庆阳公主请您过去说话。”
朱允熥揉了揉眉心,看一眼日头。
“先回偏殿吧,郭英的折子快要到了。今晚,再去庆阳公主那儿,你提前差人预备好了酒菜。”
晚秋的夕阳笼罩着这座青烟袅袅的后宫,亭台楼阁全都隐映于昏黄的光色中,尊贵之象一览无遗。
尊贵之下,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朱允熥端坐在石凳上,右手摩挲着青瓷茶盏,似笑非笑,“姑姑诵经念佛,可比侄儿要快活许多。”
庆阳公主勉强一笑,“陛下说笑了,您这是操劳国事,我怎么能与您相比呢。”
这位庆阳公主,原是庆成郡主。
从洪武元年受封公主,一直到建文元年。当了三十多年的公主,却在建文即位时,又降为了郡主。
朱允熥即位后,再给复了公主位。
给朱允熥倒上茶,庆阳公主又给自己泡了一杯竹海金茗。
茶香袅袅,静谧优雅。
面前的石桌,摆着一桌简单的席面。
庆阳公主坐在南面,一边小口的吃着饭菜,一边打量着对面大快朵颐的朱允熥。
朱允熥察觉到庆阳公主的目光,遂将碗中最后一口米饭扒拉干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一擦嘴,再喝上刚刚泡好的清茶。
“可有难事。”
昏黄的光线中,庆阳公主明亮的目光犹如夏日夜晚的清风。
朱允熥点了点头,“战事吃紧,侄儿有些难以招架了。京城里十几万大军,军心不稳。朝中大臣,也是与侄儿离心离德。长此以往,侄儿怕是保不住这江山了。”
庆阳公主不笨,她知道朱允熥所说指的是什么。但她对朱允熥,还是心怀感激。同时,还有一丝丝的担心。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呢。”
岁月渐长,这位庆阳公主眉眼间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
“你们都退下吧。”
面容姣好的宫女矮身给礼,鱼贯而出。
即使朱允熥已经吃完放下筷子,庆阳公主还是不停的夹菜。嘴里塞满,朱允熥说话含糊不清,“侄儿想请姑姑跑一趟,去往四叔军中。”
“讲和?”
朱允熥摇摇头,“靖难一事上,侄儿寸步不让。让姑姑北上,只是想请姑姑送去一份侄儿的家书,还有大明天子的战书。”
趁着兵权归拢、百官懵逼的间隙,把战果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