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不是卢植第一次召开军事会议了。前几次会议的结论就是“毫无结论”。卢植很希望能够听到些不一样的声音,最好是切实可行的退敌良策。而不是什么“原地固守”的所谓缓兵之计。
但被他寄予厚望的二人中,一个脱离了大部队,带着自己的队伍前出“侦查敌情”;另一个只听不说,坐在一边装哑巴。
无奈之下,卢植只得宣布散会,又一次徒劳无功。
入夜,卢植卢植秉烛看着面前的地图,暗暗叹气。
手下来报,曹操求见。
卢植一喜,忙道:“快请。”
那个在会议上冷眼旁观的人,那个被卢植寄以厚望的人,正是曹操,曹孟德。
“中郎将。操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卢植对自己的态度,曹操心知肚明。对这位和自己父亲平辈论交的官场前辈,曹操表现得十分尊重。更何况,不久前这位卢大人还帮自己说过好话。
看着眼前英气勃发的青年将领,卢植一时间有点恍惚。
年少时的曹操被很多人看不起,也包括卢植。一些文化圈的人甚至背地里叫他“阉人之后”。
这也并非空穴来风。
曹操的祖父曹腾,是个有名的大太监。顺帝时,官至中常侍;桓帝时升大长秋,封费亭侯。人红是非多,这当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可是曹腾在宦官中的为人算是相当不错,因此手里握着笔杆子的士人们对他颇为客气。
到了曹操的父亲曹嵩这一辈,情况就有了点变化。本不姓曹的曹嵩因为被曹腾收为养子而成了“太监的儿子”;又因为背靠曹腾这棵大树而进入官场,一路平步青云至九卿。更让很多人不耻的是,这家伙居然花钱一亿贿赂中官捐钱西园,坐上了太尉的宝座位列三公。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明面上“恭喜升迁”,背地里小动作不断。至于这些世家大族自己卖官鬻爵,那叫“人情世故”,不叫事儿。
祖辈父辈高官厚禄,曹操自己就成了官二代,官三代。家里有钱,当爹的又疏于管教,曹操就很正常地成为了“问题少年”。
年少时的曹操确实表现不佳。虽然没什么鱼肉百姓杀人放火的恶行,但是飞鹰走狗游手好闲是常态。半大小子,手里有几个小钱,又没什么人管教,说话做事便越来越肆无忌惮。甚至做出过趁人结婚宴请宾朋的时候偷新娘子的荒唐事。
唯一对曹操有所说教的,只有他的亲叔叔。而为了对付这个“多管闲事”的叔叔,曹操想出了一个“装中风”的鬼主意。
某天,曹操远远看见叔叔过来,立刻口歪眼斜。
叔叔大惊,问:咋的了?
曹操答:中风。
叔叔立刻告诉了曹嵩。曹嵩很紧张,立刻跑来看。等曹嵩到来,曹操马上恢复正常。
曹嵩惊讶:你不是中风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曹操一脸委屈:我哪中风了?叔叔不喜欢我,故意说我中风而已。
于是,曹嵩不再相信他的弟弟,曹操也就更加变本加厉胡作非为。
不过,正应了那句老话——树大自直。长大后的曹操很神奇地收敛了许多,而且变得专心用功起来。
朝廷有人后台很硬的曹操年方二十便被举孝廉,同年就担任了洛阳北部尉。任上的曹操表现不俗,最让人目瞪口呆的,就是棒杀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十常侍”之一蹇硕的叔叔蹇图。
面对态度嚣张,公然醉酒违禁夜行的蹇图,曹操毫不留情,一顿棒子直接打死。这一棒既打出了威名,也差点打出杀身之祸。除了老爹曹嵩明里暗里护着,觉得曹操绝非常人的卢植也暗中说了不少好话使了不少力气。
因此,曹操对卢植是真心尊敬和感激的。这也是他现在身居典军校尉却出现在抵挡黄巾军前线的原因之一。
发觉卢植卢大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涣散,曹操轻轻咳了一声。
从恍惚中醒过来的卢植笑了一下,决定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孟德深夜前来,可是对白日里的会议有看法?”
曹操闻言一笑。
“我们只有五万人,对面的黄巾军则有四十万众。敢问大人,我们可有援军?”
“没有。这五万人已是朝廷短时间所能集结的所有兵力。”
“既如此,我们在这儿等什么呢?”
“会上你也看见了,苦无良策。孟德可有退敌之法?”
曹操上前几步,手指地图一处,从容曰:
“破敌可在此处。”
卢植一看,曹操所指之处,名为小津。
曹操言道:“此处为黄河渡口。黄河水面虽宽,但此处却于河中突出一块沙洲,即为小津。这块沙洲将原本宽阔的河面一分为二,成为方圆百里最合适的渡口。”
这个地方卢植知道。
桓帝时曾在小津设一寨,后因黄河水位不定而废弃。
曹操继续言道:“我们只需如此……”
卢植闻言大笑,道:“此计甚妙,孟德果然大才。不过,若施此计,还需一员大将。”
曹操笑曰:“如我所料不错,皇甫将军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话音未落,卫兵禀报:
“报——大人,皇甫将军侦查敌情归来,帐外求见。”
“快请。”
帐帘翻动,皇甫嵩迈步进帐,带起一股风。
曹操敛容行礼。
皇甫嵩,字义真,雁门太守皇甫节的儿子,绝对的将门虎子。能让曹操看得上眼的将领没有几个,皇甫嵩是其中之一。其手下的五千精兵个个能征善战,英勇非凡。
皇甫嵩和曹操曾同在朝中担任议郎,彼此认识。
“中郎将,校尉。”
皇甫嵩抱拳行礼,身上的甲胄哗啦哗啦作响。
“将军辛苦,此番侦查,可有收获?”
卢植知道皇甫嵩不喜欢客套,于是直奔主题。
皇甫嵩看了一眼曹操。
“义真不必多虑,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皇甫嵩点点头,上前几步,看了看案上的地图,手指对着地图上一处用力一敲。
“黄巾人虽多,不成章法。破敌可在此处。”
卢植一看,顿时大笑起来。
皇甫嵩不解。
“中郎将何故发笑?”
“英雄所见略同。方才孟德所言破敌亦在此处。”
“哦?怪不得。”
皇甫嵩恍然。
“既然你二人皆有计策,那便说出来共同商议。”
于是,三人连夜制订战术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