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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江湖天很晴Ⅱ》(10)

    〈 10 〉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别来应是,眉峰翠减,腕玉香销。小轩独坐相思处,情绪好无聊。一丛萱草,数竿修竹,数叶芭蕉。”

    晨暮晚娇怯怯地倚在落雾轩的廊前,望着庭院的萱草、修竹、芭蕉,和远处湖面上的碧叶倾荷,一首《眼儿媚》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回荡。

    昨天风雨之后,今天的天空格外爽晴,但是在她的心里,却仍然一派细雨愁云。

    那晦暗、沉郁、痛苦的感觉,压抑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这仅仅是因为琴调、疏影和冯伯的去世带来的吗?她低低地问自己。

    答案却令她的心加倍混乱。

    而这混乱的源头,直指那位白衣胜雪的傲岸公子。

    想到他,她的心里又浮起另一个影子,清澈灵动的眼眸,脏兮兮的脸蛋,满不在乎的笑容……

    那样天渊地别的两个人,无论从外表、修养,还是家世,都找不到一丁点儿般配的地方,但是偏偏他们站在一起手牵手的时候,令她有着说不出的……妒忌……

    没错!那种一直以来,令她混乱烦恼伤感痛苦的心情,就是妒忌!

    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晨暮晚感觉自己有些可悲。她这样一个出身高贵,走到哪里都被人捧得高高的名门淑女,竟然会去妒忌一个比尘埃还要低微的流浪少女!这么狭隘病态的心理,偏偏无法抑制……

    她端起桌上的汤碗,里面的药汁已经凉了,可是她仍然喝了两口,然后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药液很苦,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暮姑娘。”

    一个温和的声音,将晨暮晚在自怜自伤中拉了回来,她蓦地回头,但见修竹之侧,枫雪色衣袂翩然。

    “枫……枫公子!”

    他……他是来看自己的?晨暮晚一阵惊喜,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去。一眼瞥见枫雪色身后探出来的一颗乱蓬蓬的大头,心情又黯然下去。

    朱灰灰左臂弯里,抱着大束的栀子花,右手牵着枫雪色的手:“大侠,走这边!”拉着他踏过短桥。

    两人很快便来到晨暮晚的身边。

    朱灰灰笑嘻嘻地将怀里的栀子花,递给晨暮晚:“暮姑娘,这些花送给你!”

    晨暮晚接过花儿:“谢谢你,朱姑娘。”

    枫雪色微笑道:“暮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晨暮晚回答,停了停,又道,“谢谢枫公子关心!”

    两人客气了几句,便无言了。

    枫雪色虽然尊重晨暮晚,但他一向不擅长与女性打交道,因此不知说什么是好;晚、晨倒是有一肚子话说,可是那朱灰灰便在眼前,瞪着两只大眼左看右看,她一个字都没法说出口……

    良久,枫雪色终于找到话题:“暮姑娘,如果你同意,琴调、疏影和冯先生,便葬在这隐灵岛如何?”这样的季节,尸体是没法长途送回故土或者悲空谷的。

    晨暮晚眼圈一红,轻轻点点头:“有劳枫公子了!”

    “暮姑娘不要客气。”

    这话说完,两人又没词了。

    又过了一会儿,晨暮晚想起一个话题:“枫公子,俞、戚两位将军的家人目前有没有下落?”

    枫雪色道:“暂时还没有。”

    现在,不仅仅是朱流玥在苦苦追寻风间夜和两位将军的家人,枫雪城和炽焰天、深冰界也派出了大量的人手,此外还另派精锐,去东南沿海协助方渐舞和接天水屿守卫海防……唉!这么紧要的关头,偏偏他、西野炎和燕深寒却带伤难行……

    枫雪色道:“暮姑娘,你说过,如果下次再看到风间夜,你便可以认出他来?”

    晨暮晚脸上微微一红:“我只是吓一吓他而已。”

    枫雪色“哦”了一声,还没有说话,朱灰灰却笑了起来——她听他们说话,都快听得睡着了,总算听到一句有意思的。

    枫雪色听到她的闷笑声,问道:“灰灰,你笑什么?”

    朱灰灰呵呵笑:“我以为,这世界上就我这样的人会吹牛,原来,暮姑娘吹得比我还厉害……唔唔唔……”

    枫雪色紧紧捂住朱灰灰的嘴,假装没有听到她说话,把话题岔开:“暮姑娘,唤丫鬟过来,将栀子花插起来吧。”心中无比后悔,他早就知道这坏蛋嘴里是吐不出什么象牙来的,偏偏还要问她……

    晨暮晚一张本来白如瓷的脸,早已经变得通红,定定神,才道:“好!”转身寻丫鬟去了。

    听她走进房内,枫雪色这才松开手,压低声音,训斥道:“说话的时候小心一些,暮姑娘会生气的。”

    朱灰灰好委屈:“我又没说错!”

    枫雪色道:“暮姑娘那不叫吹牛,那叫——策略!”

    暮姑娘说那句话的时候,正是他与风间夜准备过招的时候,她那样说,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神吧?唉!跟这丫头说她也不懂,只会胡搅蛮缠……

    朱灰灰不服气:“如果这叫策略,那我岂不是经常要‘策略策略’了?”

    远远地,有清晰而细微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傻孩子!那种凭借心跳和脉搏的频率来分辨人的方法,需要极为敏锐的感觉和淳厚的内功为基础,暮姑娘不谙武功,如何能会?”

    “咦?流玥兄!”朱灰灰东张西望。

    枫雪色唇上的笑容忽然凝住,停了片刻,才扳着朱灰灰的头朝向左侧偏西的方向:“在那里!”

    短桥的尽头,朱流玥杏袍缓带,披着满身夕阳,手中折扇轻摇,正款步而来,看上去无比的高贵雅致、风流倜傥。

    朱灰灰招招手,笑嘻嘻地打招呼:“流玥兄!”一霎间,朱流玥已经移到她的面前,笑吟吟地道:“朱姑娘!”

    朱灰灰指指屋子:“暮姑娘在里面。”她以为朱流玥也是来看晨暮晚的。

    朱流玥笑容如水:“我不是来看暮姑娘的,我是来和你们告辞的。”

    “告辞?”朱灰灰一呆,“你要走?去哪儿?”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朱灰灰失望地“哦”了一声,心里好生舍不得。她虽然一向没心没肺,但也知道朱流玥对自己极好,大侠还常常教训她吓唬她,可是流玥从来没说过她一个字的不好。

    朱流玥看到她失落的表情,心里霎时轻松起来,看来,这个丫头倒也不是没良心……

    枫雪色在一边道:“流玥兄,天色向晚,若无急事,不如明日再行。”

    朱流玥笑道:“只怕明日,那风间夜又不知去向了。”

    枫雪色秀眉略扬:“原来如此!那么,枫某便不多留了。还请流玥兄替枫某、西野炎、燕深寒和玄月水屿三百二十七人位往生者,以及悲空谷的三位问候于他!”

    他真的很想再会会那个风间夜,可惜,现在事情多变,他的眼睛又失明,暂时不能采取行动……

    朱流玥道:“我见了风间夜,必代为转呈各位的问候。”

    朱灰灰拉拉流玥的衣襟:“流玥兄,别忘了还有我。”

    我不会忘了你!这句话到了朱流玥的嘴边,说出口的却是:“好,我也替你转达对风间夜的问候。”

    朱灰灰点点头,道:“不单单问候他,你还帮我问候他妈、他奶奶、他姐姐妹妹、姑姑姨娘、女儿孙女……家族里上下十八代所有的女性!”叫这乌龟捏她的脸!

    “……”朱玥流心想,这丫头骂起人可真够损的!

    “……”枫雪色心想,这孩子非得好好管教不可!

    正在一人骂骂咧咧,两人各想心思的时候,一片红云飘落庭中,西野炎红袍轻拂:“雪色、流玥兄,暮姑娘呢?晨先生和晚夫人到了。”

    暮色,荷香满庭院。

    朱灰灰手肘搭在矮矮的花墙上,一条腿直,一条腿曲着——这个动作放在英雄好汉的身上,叫作潇洒不羁,放在她一个街头混混的身上,便叫作吊儿郎当。

    很不公平吧?

    其实,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时时都有,就比如现在。

    所有人都围坐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言笑晏晏,她却只能孤零零地站在远处,被隔离在热闹之外。

    其实并没有人赶她离开,是她自己感觉与那个场景格格不入,就像当日在玄月水屿的湖中水榭一样,很失落,很无聊,也很寂寞。

    从她所处的角度,可以一直望进大厅内:

    气宇轩昂的晨先生与美丽慈和的晚夫人坐在厅中如一对璧人;暮姑娘依偎在母亲身边,眉目间的愁云惨雾已经一扫而空,重新焕发出美丽的光彩;枫雪色陪坐在主人位,西野炎、燕深寒坐在左侧,流玥兄坐在右侧……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只是,这与自己有什么干系呢?便纵有高朋满座,却每一个人都离自己很远很远……

    这种感觉,让她情绪非常低落,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呱呱呱呱……”

    池塘之中,荷叶如擎,有无数青蛙在唱,夜幕里却看不清它们在哪儿。她心中烦躁,拾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扑通”一响之后,蛙唱立止,紧接着便有无数“扑通”之声响起——那自是蛙们被她扔的石头惊到,跳进了池塘里。

    朱灰灰嘿嘿笑了几声,觉得无聊,又见身边无数萤火虫飞舞,便伸手去捉,捉了又放,放了再捉,半壶水的“流光遗恨”,逃命的时候往往逃不掉,对付萤火虫倒是非常得心应手。

    朱流玥从厅里出来的时候,便见到她在萤火虫之中飞来跃去,轻功虽然稚拙,但也如翩跹之舞,只是舞得很另类而已。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走过去:“灰灰!”

    朱灰灰停了下来,侧头看看他,道:“流玥兄,你不陪先生、夫人说话了?”

    朱流玥一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所以,我要走了。”

    朱灰灰睁大眼睛:“现在就走?”

    “嗯。”朱流玥拈下落在她头上的一只萤火虫,“你有没有话对我说?”

    这个问题令朱灰灰犯了难,她好像有很多话要和他说,细想却又不确定要说些什么,可是不说什么又觉得太没人情味——她想了半天,终于有了一句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朱流玥怔了怔,忽然笑了:“好!那我们就后会有期!”转身便走。

    朱灰灰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隐约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的身影渐渐地没入暮色中,耳边依稀听到一句话:“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一个高瘦的老妇走到近前:“大小姐,公子请您进去。”

    朱灰灰“哦”了一声。这个老妇是隐灵岛的女管家丁婆婆,总是大小姐、大小姐地称呼她,让她很不习惯呢!

    “我知道啦!”

    朱灰灰答应着,抬腿向厅中走去——她其实很不愿意去的,她跟他们,连一句可以说的话都没有。

    枫雪色听到她的脚步声,招了招手:“灰灰!”

    “小的在!”

    “你过来!”

    “是!大侠!”

    四句精典对白之后,朱灰灰来到枫雪色身边。

    枫雪色拉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灰灰,有没有谢过晨先生和晚夫人的救命之恩?”

    “谢过了。”朱灰灰回头看看晨先生和晚夫人。谢过很多次呢,可惜人家根本不搭理她。

    想起那会儿初见先生和夫人的时候,自己欢欢喜喜地上前打招呼,他们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如被一盆冷水浇头,心凉凉的——唉!其实她早就知道,先生和夫人不会理她,但仍然忍不住失望。

    枫雪色之前听她说起与晨先生和晚夫人的事情,心知她对这两人颇有孺慕之情,后来被他们误会,虽然表面上装得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因此有心替她解开这个结。于是微笑着道:“晨先生、晚夫人,这个女孩子是我的妹妹,虽然不太懂事,可是心地还好,以前给两位前辈添了很多麻烦,我也在这里替她说声谢谢。”

    晨先生和晚夫人淡淡笑了笑,只道:“是这样啊。”

    晨暮晚唯恐枫雪色会介意父母的冷淡,微微嗔道:“爹!娘!”

    晨先生对女儿温和一笑,晚夫人则微笑着伸手替女儿整理了一下头发。

    望着晨先生和晚夫人对女儿的亲昵疼爱,朱灰灰心里陡然一酸:都是父母生养的,人家的孩子都有爹娘疼爱,可自己那不争气的娘跑到哪里去了?她到处流浪,找了娘这么久,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想到自己的娘,也便明白了,为什么晨先生和晚夫人误会自己,自己会那样的难过——也许,因为先生和夫人最初对她很好很好,她不知不觉将他们当作自己的爹娘了吧?

    可是,他们毕竟不是自己的爹娘,喜欢自己,不喜欢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朱灰灰心里酸酸涩涩,眼窝也酸酸涩涩,如果不是一向坚强,眼泪差点便流了出来。她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凄楚”是什么滋味,也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思念自己的母亲。

    别人的娘再好,也是别人的;自家的娘虽然长得很丑,脾气也古怪,可是那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算了,我还是找娘去吧……

    她假装不在乎地揉揉眼睛,把眼泪硬憋回去,深深地呼吸,然后鼓起勇气,赔着笑脸,问道:“夫……夫人,大侠的眼睛,可以医好吗?”

    晚夫人平静如水:“我会尽力的。”

    尽力?那是什么意思?医得好还是医不好?

    朱灰灰摸着头,对这样模糊的回答,实在想不明白。

    枫雪色却明白,晚夫人此言,是说她也没有把握。将叹息藏在心里,然后微笑着握握她的手,温言道:“灰灰,不要为我担心!”

    朱灰灰愁道:“可是,如果医不好,那你不是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枫雪色笑了笑:“那又怎样?反正已经习惯了。”

    晚夫人淡然道:“枫公子眼睛所中之毒,如果我医不好,那么还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医好。”

    所有的人心里都是一喜,朱灰灰第一个问出来:“谁啊?”

    晨先生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鱼小妖。”

    朱灰灰嘴巴噘得老高。

    又来了!鱼小妖鱼小妖!这人到底是谁啊?她又不认识,为什么先生和夫人就是不信呢?再怎么样用话敲打试探,她就是不认识嘛!

    她虽然不知道鱼小妖是谁,可是其他人全都清楚,大家都没有说话。

    鱼小妖!

    她曾经以一身神乎其技的毒术和一副乖戾无常的脾气纵横江湖,可是十五年前,她独自一人闯入抗倭战场,毒杀敌人,而后重伤跌落大海,以身饲鲨……

    难道,晚夫人是说,雪色的眼睛,已经无救了吗?

    几乎所有的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左右看了看,朱灰灰又问:“夫人,大师……呃,西野公子和燕英雄的伤,可以医好吗?”晕,自己大约是有碰钉子瘾……

    晚夫人果然又给了她一颗软钉子碰,仍然淡笑着回答了五个字:“我会尽力的。”

    朱灰灰皱起了眉,晚夫人的回答虽然只是“尽力”,但这就意味着,先生和夫人答应会用一切方法,去医治他们的——那么,她应该可以放心地走了吧。反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先生和夫人不高兴看到她,她就别留下来惹人讨厌了……

    “大侠——”

    “什么事?”

    “我……我要走啦。”

    枫雪色微微一惊:“走?去哪里?”

    朱灰灰道:“我去找我娘,还要去趟见血楼。”

    未等枫雪色说话,西野炎吃惊地道:“你要去见血楼?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朱灰灰奇怪地道,“不就是十二生肖使的家吗?”

    “笨蛋!”西野炎冷冷地道,“那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组织。你想去见血楼,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见血楼有这么厉害?”朱灰灰有些怀疑。拿十二生肖使来说吧,他们武功跟她比固然不错,可是十二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大侠,最后还被人全砍了。

    西野炎知道跟她说多了她也不懂,所以这次只回了三个字:“很厉害!”

    朱灰灰皱起了眉头,虽然不太信西野炎的话,可是贪生怕死的她,一向是对危险这东西有多远躲多远的。“那好吧,我不去了。”这句话几乎要冲口而出,忽然又想起在密林里,羊上使为她拼死拦敌的情形,又记起蛇上使都被活埋了,可是还挣扎着要她把两位将军家人的信息传递出去……

    十二生肖使为了“忠义”二字连命都不要,要是她怕死,答应过人家的事情不敢去做,那么,大侠以后会看不起她的。

    想到会被枫雪色看不起,她心里陡然一热,豪气顿生:“我一定要去!我答应蛇上使去看她女儿的!”自己的娘虽然不知道在哪里,可是她终究还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而蛇上使的女儿,如果知道自己的妈妈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会很伤心吧?

    枫雪色淡淡地问道:“你不怕死?”

    “怕啊!”

    “怕你还要去?”

    “大侠,你以前说过,‘义之所在,天下赴之’什么什么的,我虽然不太懂,可是也知道,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枫雪色摸摸她的头:“好孩子!”这孩子真的懂事了。

    朱灰灰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便道:“那么……我去了?”

    枫雪色道:“我陪你去。”

    “你陪我?”朱灰灰道,“可是夫人要替你医眼睛啊。”

    “见血楼在雪峰山紫莲岭脚下,离此地并不遥远,路上不耽搁的话,来去六七天就可以回来。”枫雪色握着她的手道。

    虽然枫雪色看不见,但朱灰灰仍然摇了摇头,安慰他:“大侠,你别为我担心,我不是去见血楼找麻烦的,是去传话的呀,他们应该不会难为我的。”

    唉!大侠可真笨哪!天大的事情,都没有他的眼睛重要。再说了,她为什么要走?还不是怕晨先生和晚夫人看到她会不开心,影响他们的医术嘛!

    枫雪色刚要开口,一直没有说话的燕深寒突然道:“朱姑娘,你去见血楼,我也有一事相托。”

    “什么事?”

    “见血楼,有一位叫作唐骨的,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你替我问他一声好。”燕深寒摘下腰间的一枚玉佩,“这个是唐骨送我的,你带在身上,见血楼的人必不会难为于你。”

    “好啊!”朱灰灰接过玉佩,看了看,青白的玉,色泽纯净,她也不懂好坏,但燕深寒是深冰界的少当家,他带在身上的东西,应该值不少钱吧?立刻揣进怀里,欣然道:“我见了这个人,便替你转达问候!”

    “有劳了!”燕深寒点点头,“这块玉佩,到了雪峰山,你就拿下来挂在腰上,见血楼的人见了,便会与你联络。”

    江湖上每一个组织,都有人专门负责对外联系,唐骨便是见血楼的对外联络人。他出身蜀中唐门旁支,不但一身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为人又能说会道,机警谨慎,在见血楼地位极高。若有他的保护,便没有人会难为这个孩子了。

    枫雪色知道唐骨其人,更了解燕深寒的性格,他如果没有极大的把握,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犹豫了一下,终于同意了,道:“灰灰,我派两个人送你去见血楼。”

    雪峰山离洞庭湖并不远,路上不耽搁的话,来去最多七天,而且这一路之上,都是枫雪城的地盘,普通的武林中人,定不敢随便出手;而见血楼的人,见了燕深寒的玉佩,多少也会给几分面子。要担心的倒是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他们的暗杀手段防不胜防,只是,现在事情已经渐渐明朗,朱灰灰已经没有暗杀价值,想来他们不会随便对她出手的。

    “嗯。”朱灰灰点头,“那我去了。”也没有跟大家打道别,迈步便走。

    晚夫人忽然道:“你等一下!”

    朱灰灰诧然回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晚夫人点点头。

    没想到夫人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朱灰灰有些惊喜,三步两步赶过去:“夫人,什么事?”

    晚夫人看看她,那张粉团子般的脸颊上满是喜悦,望着自己的眼睛也放着光,充满着依恋之情……这样一张可爱的脸蛋,真的会和那个恶毒的女人有关系吗?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来看看你的伤。”

    朱灰灰很配合地伸出右臂,把衣袖拉上去。西野炎见衣袖下那条纤细的手臂黑一块灰一块,看不出皮肤的本色,忍不住哈哈一笑。朱灰灰尴尬地瞪了他一眼。

    晚夫人却一点也不嫌她脏,伸指搭在朱灰灰的腕上,凝神诊脉,眉头微蹙:这孩子前些时日所受的伤已经全好了,可是气血仍然明显异常,而且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那种勃勃之气,也似乎更加强了……

    朱灰灰看她半天不语,也不敢催。

    好久之后,夫人微微吁了一口气:“没事了,你去吧。”

    “是!”朱灰灰看到夫人似乎不那么讨厌自己了,心情甚好,对先生和夫人一笑,转头去了。

    晚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沉重。

    她是医者,救死扶伤是她的使命,不管朱灰灰和鱼小妖是什么关系,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那样异常的血脉勃动,她竟然完全摸不清情况……

    晨先生轻轻将手掌放在妻子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