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睁开惺忪的双眼,入目是翠烟色八宝床帐,两边床幔钩挂着各色珍珠。
绒圈锦为席,织金锦为被,绵柔絮软,似眠云卧雪。
十二扇彩漆边座嵌螺钿万花献瑞图屏风横隔,将方正疏阔的内室一分为二。
绕过屏风,中堂摆着乌金木雕花圆桌并四张圆椅。
圆桌上一应小点,摆了十六道。
窗下有案几,美人榻,多宝柜,不一一赘述。
日光透过窗上琉璃撒在其间,曼妙流金。
风拂过,窗几摆放的珠贝风铃发出“叮呤”之声,似金玉掷地,悦耳又奢靡。
此间灵气浓郁,可比落星峰。
盘腿运行了几个小周天,冰封已久的修为似有一丝松动,欲探究竟,却终不可得。
一个时辰后,我长舒了一口气,从修行中回神,换了一身浅杏色衣裙出了此间。
外间是一座小院。
右侧筑着一角小亭,内有茶案,小亭边栽着棵流樱树,虽在冬日,院中植被却都受灵力供养着,依然欣欣向荣。
小院左侧,一池中,数方圆石相错垒就成高低不一的三层水台。
其间高处水流喷洒,跌落至二层水台,又缓流至最低处水台,汇聚于池底,雾气轻缭。
日光透过水流,倾洒于院中小道,散作七彩斑斓的光,光晕间杂,直到正前雕花影壁处。
信步踏上院中小道,绕过雕花影壁,出了此番小院,回头望去,只见院门上书:“雨虹”。
妙哉,用的是水析光成七色的法子,无怪哉取名曰——虹。
“见过仙子,不知仙子对雨虹院可满意?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仙子海涵。”
我正思索间,掌柜一脸和蔼,迎上来躬身行礼道。
“唔,这雨虹院甚好!不知这多少灵石一晚?”我转身拱手,忙回礼道。
“雨虹院是醉仙居的上间,十日起住,一日费一千灵石。”
掌柜以为我好奇,便解惑道。一张和蔼脸庞还带着几分与有荣焉,可见这掌柜对醉仙居很是自得。
“什么?一千灵石???十日???我……我没钱……”
我声音由高转低,连跨八个调子,最后一个“没钱”说得有些抖。
一万灵石?把我卖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
“掌柜可否通融一二,便饶在下只住一日,在下委实囊中羞涩……”
我尴尬的对着掌柜笑,此笑三穷苦三分凄凉,还有四分羞愤。
“呵~呵~,仙子是少主的朋友,能得仙子落榻,是醉仙居的福气。”
掌柜眼底的笑意更多几分,心底暗想,原来少主瞧中的女子如此……有趣。
“这怎么好意思……”
不要钱?这么好的事?
“来日我有钱了,必来补上!”
不会有这天的,我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钱。
“如此,我便告辞了,多谢款待,我必铭感五内,终身不忘!告辞!”
提起灵气御风,我“唰”如风一般出了醉仙楼。
身后是掌柜一声一声的仙子。
哎呀,光顾着逃单了,忘了船票一事了。
无妨,找个便宜客栈住下,等下月易容来买船票好了。
我钻进了东莱城,权衡着哪家客栈破烂些,约莫就便宜些。
然后我找到了一家在招临时帮工的食肆,无他,包吃住。
正欲上前洽谈一二,身后有声音急急传来。
“小绒道友可教吾好寻。”是慕少康急急走来,领着慕一慕二。
“少康君?何事寻我?”我回头佯装镇定。
“小绒道友莫不是忘了昨夜慕某所托?”慕少康一双桃花眼含笑,以拳掩口轻笑。
“啊?何时何地何事?”
很快我就知道了何时何地何事。
将天晴阁的留影石看了三遍,我暗骂慕少康此人委实奸诈,以酒行凶,诓我应下差事。
“小绒道友可是反悔了?”慕少康眉头微蹙,一瞬后又展颜笑道。
“不悔不悔,必不负少康君相托。”
去往海洲一事,应下慕少康之托可得优解,也不算吃亏。
“如此,小绒道友便在醉仙居安心住下,静待下月十五,可好?”
“一切听从少康君安排。”
“这东莱城夜市甚是繁华,不若今夜再一同逛逛。”慕少康轻摇折扇,相邀道。
“却之不恭。”
入夜,灵气托举着颗颗夜明珠升空,东莱主街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我同慕少康并肩走在主街上,初时还好,你言我语,也算和谐。
慢慢就不对了,只我看两眼的物件,慕少康便是二字奉上:“包起。”
我虽囊中羞涩但也有相中一些便宜物件。
一路逛下来,一个都没买着,敢怒不敢言……
意兴阑珊时,我看到了一盒红珠,比之昨夜的还光彩夺目,想买两颗,但是我马上收回了眼。
可不能让慕少康又包了,预备着一会与慕少康来个走散,再偷偷回来买。
“包起。”
……
摊贩火速将那盒红珠包起,双手奉上,谄媚道:“每珠三百,珠双十整,惠仙君五百灵石,收五千五百整。”
慕少康将那盒红珠收进储物戒,慕一便上前交付灵石。
不想逛了,想回去洗洗睡了。
贫富差距过大,注定是成为不了朋友的。
我往前快走两步,越想越气,回头阴阳怪气说:
“天见冷了,慕一慕二也换了严实衣衫,怎得少康君还手持折扇,莫不是病了,若是病了,可得寻医者看看,切切不可讳病忌医啊。”
三个慕姓男子呆若木鸡。
“可是吾有何处唐突了小绒道友?”
慕少康眉头微蹙,一双桃花眼似含无措,唇线紧抿,本就微向下的嘴角更是添了几分委屈之感。
我顿感泄气,哎,我穷也不是人家慕少康的错,仇富心理要不得。
“未有得罪之处,只是好奇少康君为何扇不离手罢了。”
我讪讪,伸手拍了拍少康君的肩膀,安慰道。
慕少康紧抿的唇线松开,嘴角重新泛起浅笑,一双桃花眼似雾非雾,细细看,玉白耳垂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不瞒小绒道友,吾生来自带异香,幼时此香尚浅淡,并无影响,自吾及冠,此异香便不可遏,身处一室,片刻尽染,穿街而过亦是徒惹注目,是以寻了这万年青阳木所制折扇,掩盖此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