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这是要去哪?”
红色的影子鬼魅一般闪现在半尺之外,那张艳丽的脸变成了寒光凛冽的铁钩,揪扯狂跳的心脏。
没有犹豫,谢泊曦转身就跑。
管他能不能逃脱,先跑了再说。
千荷看了看窜到老远的谢泊曦,又看了看笑盈盈的绯倾,困惑道:“你……很可怕吗?”
绯倾无辜地眨眨眼,“可能吧。”
掠过的风扰得枝叶乱颤,惊动一树虫兽。
一口气跑出几里之外,谢泊曦暗道奇怪,怎么还没追上来?
深林在某个瞬间陷入沉寂,诡异的安静让谢泊曦放慢了脚步。
难道她已经在附近了?
“砰!”
稍不留神,谢泊曦一头撞上了高大的树干,一刹那的刺痛,两眼直冒金星。
前面什么时候多了棵树?谢泊曦扶着发晕的头,冷不防见到脚下的陡坡,心里又是一惊。
见鬼,哪冒出来的坡?!
避无可避,他脚底踩空,滚了下去。
坡上的杂物擦破皮肤,不知滚到了多远,谢泊曦彻底晕了过去。
……
在无知无觉的黑沉中徘徊,仿佛只是短暂的一瞬,谢泊曦睁开眼,头脑在意识回笼后变得茫然起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全了,看来昏睡了许久。
谢泊曦抬眼扫过周围,十分陌生的环境。
不动声色将屋内打量了一遍,他心里奇道:“这是哪?”
窗外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斜照进屋内的阳光也被这份活泼感染,变得热烈。
谢泊曦走下床,轻轻推开门。
碧空澄净,翠色排闼而来。
谢泊曦在白纳族停留有一段时间了,不说了如指掌,但每一处都有印象,此番的一花一景绝不属于白纳族的小村落。
什么情况?这又是误入了哪个不知名的地方?
草木蓊郁处,一个粗布麻衣的女子挑着扁担走近。
“你醒啦。”女子双颊浮现明快的笑,清亮的乌眸望了过来。
呼吸停滞,谢泊曦呆立在门边,像一根木雕,一眨不眨看着女子。
太像了,这张脸简直和谢初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脸上有东西?”被谢泊曦满脸呆滞弄得不知所措,女子收敛了笑,摸了摸脸颊,疑惑地看着他。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谢泊曦歉然道:“抱歉,方才想起了故人。”
除了在厚重的回忆和偶然的梦里,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谢初聆了。
女子了然,扑哧笑开:“此人定然和我十分相像了。”
谢泊曦也笑:“还未谢过恩人相救,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谢初聆。”
谢泊曦:“……”
为什么连名字也一样?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噗。”毫无征兆的,谢泊曦口吐鲜血。
谢初聆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咳咳,大概是旧疾复发。”谢泊曦每说一句话,往外咳点血,脸色苍白如纸。
谢初聆焦急道:“你别站着了,快去躺好,我给你找大夫来。”
哦豁,演太过了。
谢泊曦怕被大夫看出端倪,好说歹说把人劝住。
“真不用麻烦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借着养病的由头,谢泊曦暂且在此地住下。
越是相处,谢泊曦越是心惊。
这个谢初聆无论是性格、生活习惯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和印象中的谢初聆一模一样。
但谢泊曦清楚地知道,真正的谢初聆早在多年前已经死了。
这个谢初聆是谁故意安排到他身边的吗?目的是什么?
他真的从呑云山里逃出来了吗?绯倾为什么没追上来?
几日来,谢泊曦趁谢初聆出门,将周围都逛遍,始终没有发现端倪。
起初,他还时刻提防谢初聆,唯恐她下黑手,但相处下来,他恍惚觉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就是谢初聆没有他,也没遇上之后那些糟心事该有的生活。
或许她是没有缺憾的谢初聆。
若她真有所图,反正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不妨等她暴露真面目。
谢泊曦摆平心态,白日帮谢初聆劈柴挑水,夜里练功睡觉,也不去想有关白纳族的一切。别说,少了一群疯子威胁性命,生活有滋有味多了。
然而所有的平静背后都暗藏了波澜。
某天,谢初聆带了一个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男人回来。
谢泊曦左瞧右瞧,这个人眼熟得不得了,可不就是崔闻誉嘛。
仇人相见,谢泊曦眼红了。
谢初聆觑着他的脸色,问:“失散多年的兄弟?”
“不共戴天的仇人。”若不是顾及谢初聆在场,谢泊曦能当场上演一出凶杀案。
他忍住踹崔闻誉两脚的冲动,“信我,他不是好人,会带来祸患,哪里捡的丢回哪里去。”
“不能吧,你不也是我捡回来的?你看咱们相处多融洽呀。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相聚即是缘,不若你们借此机会握手言和?”
“你有所不知,他是个色欲熏心、厚颜无耻的小人。我知恩图报,可以给你当儿子,他恩将仇报,只会馋你身子。”
谢初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两个都很离谱,她不知道先吐槽哪个。
“那,丢出去?”谢初聆不确定道。万一真恩将仇报……
谢泊曦跃跃欲试:“我去丢,保证丢得远远的。”
“……一起去吧,若他真是歹人,我们也有个照应。”谢初聆其实是怕谢泊曦一个激动,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谢泊曦欣然同意。
他找了布条蒙上崔闻誉的眼睛。
谢初聆不解问:“这是何意?”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谢泊曦神秘一笑,趁她不注意,眼疾手快点了崔闻誉几处死穴。
崔闻誉身体微弱地抽搐几下,而后没了动静。
“我来带路。”谢泊曦主动提议。
他早就看过一处宝地,最适合抛尸。
一路七拐八拐,谢初聆觉得越走越奇怪。
最后谢泊曦在一处山崖前停下脚步,风呼啸而过,吹得耳朵鼓噪。谢初聆把飞到眼前的头发拨到一边,放大声音:“这里太危险了,换个地方吧。”
“危险正好。”
他把路途中捡来的树杈捅进崔闻誉心口,在谢初聆反应过来前,把人踢入浓雾弥漫的崖底。
“去死吧。”谢泊曦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血,嘴角扬起恶劣的笑。
被蒙上眼睛的鬼,休想再找到还阳的路。永生永世只会在地府徘徊。
——这是谢泊曦在刺杀任务中了解到的恶毒诅咒。
在很久之后,天下第一山庄信澜山庄庄主惨死,尸体被人发现时,也是被蒙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