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的色彩在山林里流动，晚风推开交错的枝杈向深处走去。
雾葶行过寂静的光影，在明暗交织处看到大红的影子。
“你怎么来了？”绯倾心情不错，脸上的笑点缀了天边的暖色。
“我来找丹好。”雾葶手里闪现那块心脏形状的东西。
绯倾双手叠在身后，倾身凑上来，瞳孔里倒映晶莹的碎光，“你呀，身体才恢复，又马不停蹄去赶计划，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只是凑巧。”雾葶稍微解释了事由。
茁义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时，为了避免暴露真实身份，用的是另一股力量，这个力量来自丹好。
正是她要找的目标。
绯倾哼笑道：“小老鼠命真够大，几次三番都死不成。”
雾葶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她说的小老鼠是谢泊曦，便问：“为什么叫他小老鼠？”
“你不觉得他和老鼠有很多共同之处吗？”绯倾掰着手指头数，“奸猾狡诈，笑里藏刀，阳奉阴违……”
“……你和他才见过几面，就这么说他？”
“我看人很准的。”绯倾皱起鼻子，不服气道。
忽的，她想到什么，扭过头，目露狐疑，“不对，你怎么向着他说话？”
“这不重要，丹好在哪？”
“切。”绯倾撇撇嘴，对她强行转移话题感到不满，不过她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他见老朋友去了。”
雾葶抬眼，黑眸里稍有诧异，“不怕撞见吗？”
“怕什么，多亏了川就偷偷摸摸吸食力量，复织这次睡得可沉了。”
复织是山神的名讳。
绯倾摊了摊手，“况且他的心脏碎片快要凑齐了，他当然无所畏惧。”
一切像是命运既定的安排。
丹好的身体异于常人，不死不灭，每一块血肉都是提升力量的灵丹妙药。
当年川就蓄意谋杀丹好，见他不死，遂将他分尸。
但在他没留意的空隙，丹好的心脏不翼而飞。
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心脏是丹好的本源，只要心脏完好，他就能再生。
仓皇出逃的心脏拼尽全力，力竭地瘫在草丛堆里，被溜出门玩耍的小女孩发现。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刻缓缓转动，当年的搭救成了日后复仇的倚仗。
雾葶再次返回白纳族，和丹好达成了交易——她帮他找回心脏的碎片，他帮忙对付川就和山神。
川就发现丹好血肉的妙用后，将其中的一小部分给了他的心腹，大部分自己收入囊中。
这么多年，雾葶一直在暗中收集丹好的心脏碎片，那些意外离世的心腹或多或少有她的手笔，但面上，她只是忙得焦头烂额的少主祭。
这件事她未曾向他人透露，只有她和绯倾知道。
“越是临近成功，越是小心为好。”雾葶眉头微皱，心下有些不安。
“他都憋了那么久，疯两下也没什么。”绯倾不以为然，“换作我，我只会比他更疯。”
“川就似乎察觉到了我们背后的动作。”
“他又没全傻，看出端倪也正常。”绯倾拍了拍雾葶的肩膀，语气轻快，“你放宽心，天暂时塌不下来，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些。”雾葶叹了口气，“近来我总觉得自己被什么操纵了，常常身不由己，仿佛被人推着往前走。这种感觉十分可怕，我……”
“别皱了，别皱了，再皱都能夹死苍蝇了。”绯倾抬手抚平她的眉头。
她调笑，“总不能是有人夺舍你吧。”
“不太像。”
“好啦，别想那么多。”绯倾轻轻抱住她，“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你这种感觉就会消失。”
“为什么这么肯定？”
“笨呀，就差最后两块碎片了，等凑齐了，随他们狗咬狗去，咱们只要找到爹的遗骸，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多轻松自在，哪有什么阴谋阳谋。”
“但愿能如此。”
……
得知茁义失踪的消息，川就面色阴沉地把眼前挺拔的树一拳轰成粉沫。
给他带来消息福子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唯恐被波及。
川就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先下去。”
那福子顿时如蒙大赦般，脚底抹油眨眼不见的踪影。
“茁、义，真、是、好、得、很。”川就气急反笑，一字一顿的声音凝结了冰霜。
真是好大的惊喜。若不是他亲自追查，也不会知道茁义竟这般狗胆包天。
放火烧主殿，处心积虑用尸傀制造混乱，事后直接玩起了消失。
“就因为一个首席的位置，弄这么多事情恶心我，真是好极了。”
川就眯起眼，抬目远眺，村里找不到人，那只可能去了山上。
远处青山叠翠，笼罩在一层飘渺的云雾中。
川就思索了一瞬，还是打消了找人的念头。一个叛徒而已，用不了他大费周章。山上有绯倾在，茁义难逃一死。
“便宜你了，没落到我手里。”他转过身，拂袖而去。
他只是有段时间没料理长迦殿了，有些人心就野了，敢背地里耍小聪明。
正好有空，他倒要看看哪些人急着冒头寻死。
当夜，川就亲自批看了长迦殿的重要事务， 结果一切正常，没什么差错。
他疑心难消，决定按下不表，等狐狸尾巴露出来。
空闲下来，他想起被他遗忘许久的外族人。
那个外族人资质不错，若能被好好培养，会是丰厚的养料。是时候验收一下成果了。
翌日，川就召见了谢泊曦。
“这么久了，你分毫长进也没有？”微光之下，川就冷面凝沉，嫌弃的意味溢于言表。
谢泊曦两手搭在一起，笑得贼眉鼠眼：“您有所不知，这些时日，圣子倾囊相授，我刻苦钻研，但神力奥妙无穷，我一时半会儿参悟不透。不过再给些时间，我定能有所突破。”
是他不想有长进吗？是的，他不想。谁知道学会了会有什么破事等着他。
川就还曾野心勃勃指点，让他一年之内实力比肩雾葶。谢泊曦觉得川就目光可以再放长远一点，比如一年半之内实力比肩大主祭，顺手接管长迦殿，多是件美事儿。
“时间给得够多了。”川就冷睨唯唯诺诺的谢泊曦，当初看他资质不错，才把人捡回来，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无用之人，该当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