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葶一向追求稳妥,要说做过最冲动的事,就是违背母亲的遗愿,独自回白纳族找川就寻仇。
时过境迁,白纳族的许多人早已不是印象里的面孔,但她认得已经位高权重的川就。
他眼里还燃烧着对力量的渴望。
川就也记得她。
想想也是,一个撞破他伪善面孔的人,心心念念要除之后快,怎么会忘记。
川就一夕白发的缘由根本不是族人传的那样。
那时他妄图一口气炼化大主祭的力量,结果遭了反噬,险些形神俱灭。他满头的白发就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
雾葶很庆幸,若不是他因为反噬无力对她下手,她坟头的青草早长几尺高了。
再次相见,川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在白纳族他说一不二,没人会反抗他的权威。过往的种种阴诡之事撼动不了他的地位,就算被揭发,他也有千百种方法掩盖过去。他没什么好顾忌的。
非要说川就有什么弱点,大概就是太过渴求力量。
欲望是永无止境的。
成为族中最强的存在后,川就又萌生了踩下山神独自称王的念头。
山神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需要很多很多的力量。
雾葶以身为饵,他果然动心了。
不可多得的合魂体,只要将她炼化,日后攫取力量事半功倍。
她利用他最开始的那一丁点警惕摆了他一道。
因为绯倾的关系,只要川就炼化了她,山神就会知道。
山神怎会容许到口的鸭子飞到别人嘴里,川就只好按兵不动,寻找合适的时机炼化她。
就这样僵持许久,川就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善。
就在他耐心告罄时,纥元出现了。
这一次,川就简单粗暴地洗去了纥元的记忆,将他拴在身边培养,就像养一只猪仔,待其膘肥体壮后宰杀。
雾葶第一次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动摇。
她当然不会傻到仅凭自己的力量复仇,但她从来没想过把纥元牵扯进来。
纥元的加入无疑会让计划更加顺利,但同样,也会将他推入危险的境地。
川就看纥元看得紧,雾葶找不到机会带走纥元,多次尝试无果,也只好顺水行舟了。
三年过去,她的计划终于推进得差不多了,眼见临门一脚,鬼使神差下,她为自己卜了一卦。
得到的结果却是计划会生出变数。
谢泊曦就是那个变数。
他来到白纳族后,雾葶又占卜了几次,结果依旧没变。
多日相处,她暂时对他能威胁计划这件事存疑。
谢泊曦虽然曾说过站队之类的话,但他整日吃好喝好,悠哉悠哉,忙时浑水摸鱼,闲时溜达晒太阳,不争不抢,也不愿沾染白纳族的是非,看不出一点野心。
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变数呢?
但她确信她的占卜结果不会出错。
仔细想想,谢泊曦目前的状态都建立在没有川就干涉的情况下。
看来风波还在后头。
雾葶敛下心绪,给谢泊曦解惑:“大主祭近来得闲,该对你亲自教导了。”
川就把谢泊曦带回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其当成力量储备源。
谢泊曦对长迦殿了解不深,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好和他解释,说得多了有危言耸听之嫌,但提点他两句还是可以的。
“他老人家就别惦记我了。”谢泊曦回想起川就让他半个月领悟神力的狠话,顿时抓狂了。
现在半个月已经过去了,他还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川就那个神经,不会就此摁死他吧?
眼前的苟且已经很多了,怎么没完没了起来?
真的够了,这憋屈苦闷、担惊受怕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你顺着大主祭的意思来,他不会太过为难你。”毕竟留着还有用处。
谢泊曦摆着一张苦瓜脸,川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为难。
“好,我知道了。”他决定先按下不管,省得心烦。
从怀中取出戒指,他把刚发生的事讲了,最后得出结论:“梅道有些奇怪。”
“能给我看看吗?”雾葶发觉衣袖里藏的东西在隐隐发烫。
“随便看。”谢泊曦递给她。
雾葶拿出木块,视线在两个物体间来回打转。她试着将两样东西凑近,木块散出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竟焚烧起来。
她忙将木块丢到地上。
木块一接触地面,火星凋零,灰烬里余下一块巴掌大的菱花铜镜。
“这么神奇?”谢泊曦啧啧称奇。
雾葶试着碰了一下铜镜,也不烫。她捡起正反翻看,没发现玄机,看起来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她转头看向谢泊曦:“戒指可能要过几日才能还给你。”
“直接给你也无妨。”谢泊曦期待地搓搓手,“就是你给我的叶子被茁义损毁了,能再给我一枚吗?”
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他压根不关心梅道奇不奇怪。
“自然可以。”雾葶轻笑点头。
回去前,谢泊曦随手抓了半篓看得过去的草交差。
瞎猫撞见死耗子,里面还真有千荷需要的草药。
但她仍是一脸怒容:“纥元的事能有我的事重要?你分不清主次吗?再让我发现你向着他,没你好果子吃!还有我给你画了图,你给我揪一堆废草回来,你眼睛不想要了是不是?”
谢泊曦点头哈腰:“是我有眼无珠,鼠目寸光,千荷姑娘息怒,为这点小事气坏身体不值得。”
才苦兮兮将千荷应付过去,梅道又找来要戒指。
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麻溜把锅甩给纥元:“真的,我再三和圣子抗议,说东西是你的,他一点也不听,还仗势欺人,说你要是有本事,去找他拿回来。”
“不信你搜,我身上真没有。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是偷也要给你偷回来。”
梅道搜了身,仍半信半疑,放话威胁:“给你五天,你要是没偷回来,我就提你小命去见阎王。”
“没问题,你就放心等着。”
谢泊曦打哈哈也算糊弄过去了。
一天就在闹心的鸡飞狗跳中结束了。
隔天,如雾葶所料,川就召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