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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野心

    晴铺千里,风游万顷。

    纸鸢在广袤的蓝空下沉浮。

    “哥哥,你在看什么?”

    影子遮住了光线,后颈传来痒意,茁义回头,妹妹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挠他,笑容灿烂。

    茁义无奈地握住她捣蛋的手:“我在看蝴蝶。”

    妹妹的目光落在蛛网上,美丽的蝴蝶被蛛丝缠成蛹,失去了活力。

    怕她多想,茁义笑着问:“风筝好玩吗?”

    “可好玩啦。”妹妹将困惑抛之脑后,手舞足蹈比划着,“哥哥,你也来试一试。”

    “好。”茁义任由妹妹拉着。

    母亲见他过来,打趣道:“刚才叫你来玩,你怎么也不肯,妹妹一来请,你就答应了。”

    茁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看妹妹玩得高兴,想让她先玩。”

    母亲把线轮塞到他手里,“现在该你了。”

    茁义慢吞吞展开丝线,一阵风吹过,风筝不受控制跑远了。

    “啊,线断了。”妹妹惊呼。

    “诶,线怎么断了?”茁义尴尬拿着线轮,手足无措。

    母亲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再做一个。”

    妹妹蹦蹦跳跳提议:“要换个更结实的线。”

    母亲摸了摸她的脑袋,眉眼弯弯:“好。”

    远处的风筝淡出视线,茁义转过头,跟上她们的脚步。

    空寂的灵堂,烛影随风跳动。

    茁义回忆过往,目露哀恸:“我一直记得那次我们一起放风筝的快乐。但是现在,物是人非。只要一想到娘含恨而去,我心里的风筝就会断线飞远。这种心情你能明白吗?”

    妹妹笨拙地劝阻:“我知道,可是,你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

    “我意已决,不管多危险,我都要去做。”茁义眼里闪过晦暗。符窈可以做到,他也可以。

    三日后,茁义将母亲下葬。

    他身穿孝服,跪坐在新立的墓碑前,神思飘远。

    “你决定好了?”

    没有回头,他知道来人是谁。

    嗤笑一声,他道:“我会怎么选,你再清楚不过吧。”

    “万一你被妹妹劝说从良了呢?”川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线已经断了,她拉不住我。”

    川就环顾四周,“怎么没见到你妹妹?”

    茁义站起身,拍了拍衣上沾的泥尘,漫不经心道:“太伤心了,躲在家里哭。”

    “也对,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川就满意地点点头,“那么,合作愉快。”

    茁义附和:“合作愉快。”

    回家的途中,茁义遇到了符窈。

    她怀里捧着花,目光充满探究:“你和圣子关系很好?”

    料想和川就的见面被她撞见了,茁义找了个理由搪塞:“不熟,只是见我难过,他好心开导了几句。”

    符窈没有再追问,“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你看开一些。”

    茁义点头:“好。”

    符窈见他不欲多言,于是作别。

    没过几天,长迦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福子首席暴毙而亡,另一件是少主祭丹好出关。

    丹好聪明能干,是长迦殿中最有天赋的,也是长迦殿中实力最强的,大主祭常常对其赞不绝口。

    在这次闭关前,大主祭放言,等丹好出关,他就退位让贤。

    长迦殿的几个重要职位历来是上一任身死,才有继位,退位让贤倒是头一次见。

    在这样的大事前,茁义被塞入长迦殿这事显得微不足道。

    除了两年一次的选擢,圣子及以上的职位可以谏举福子福女人选。

    选擢才结束不久,茁义是怎么混进来的不言而喻。

    符窈在闲暇之余问他:“你不是说和圣子关系一般吗?”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茁义也在困惑。

    符窈抿唇,她总觉得另有隐情。福子首席无端暴毙,她第一反应是茁义大仇得报。

    随后茁义迅速成为长迦殿一员,种种堆积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巧合。

    不过就算看出端倪,她也不会自寻麻烦去披露真相,除非大主祭发话。

    但大主祭最怕麻烦,能轻拿轻放,决不费心劳神,只要没闹到不可开交,从不去管,这也是他坚持退位的原因之一。

    大主祭不闻不问的态度也便利川就堂而皇之塞人。

    符窈轻轻揭过话题,“许久不见你妹妹了,她还病着吗?”

    茁义一脸发愁:“说到这个,我都要愁死了,族医说她那是心病,喝多少药都没用,只能等她自己走出来。”

    “如此。”符窈叹息。可怜的小姑娘,接二连三遭逢变故,受了太多的打击,因而一病不起。

    等过了这个多事之秋,她再去看看小姑娘吧。

    ……

    符窈准备了一些好看的饰品和解闷的小玩意儿,带上炖的汤,敲响茁义家的门。

    为了看小姑娘,她提前把任务完成,抽出时间。

    等了片刻,没有人来开门,想到茁义此时还留在长迦殿,等他回来得有一会儿了,符窈直接翻墙进去了。

    穿过庭院,符窈低声唏嘘:“都已经病到下不来床的地步了……”

    她挺喜欢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她身上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和朝气,让人心暖。

    进了屋子,符窈立刻闻到一股刺鼻腥臭的气味,苍蝇在空中乱飞,发出嗡嗡声响。她被熏得直皱眉,连忙屏气。

    屋内很暗,符窈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揭开窗前垂下的布。

    光线照了进来,她推开窗通风。

    “茁义怎么回事?就这样照顾病人?”

    转头,却看到成群结队的苍蝇围着床上的人打转。

    符窈看得头皮发麻,忙用神力驱散了苍蝇。等到凑近,她才发现臭味来源于床上躺的人。

    “你……”符窈震惊地看着小姑娘枯槁脏污的脸,几只白胖胖的蛆慢悠悠从被子底爬出来。

    小姑娘没有神采的眼睛转了转,瞳孔深处死气沉沉。

    符窈脑子乱糟糟的,不知该说什么,话在不经意间溜出去:“ 天气变热了,怎么还盖这么厚的被子?”

    此话一出,她疑窦更甚,犹豫一瞬,她捏着稍微干净的一边,掀开了被子。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被子底下爬满了蛆,有些还从小姑娘脏兮兮的衣服里钻出来。

    符窈捂住嘴巴,怕吐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从进屋到现在,小姑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无力的瘫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眼睛还会偶尔转动,符窈以为她已经死了。

    符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发生什么了?”

    小姑娘不说话。

    符窈视线扫过她干瘪的身体,越看越觉得她四肢处十分奇怪。

    忍着恶心,她轻轻拨开她的长袖,只看到空荡荡一片。

    她的四肢没了。

    符窈呆怔片刻,捏开她的嘴巴。

    腐臭味扑鼻而来,符窈忍耐着,凑近细看,果然也是黑洞洞的,牙齿和舌头都没了。

    难怪她不说话。

    小姑娘像是没有意识的玩偶,任她摆弄。

    “是茁义吗?”尽管觉得十分荒谬,可除了茁义,她想不到更合适的嫌疑人。

    妹妹变成这副鬼样子,悉心照顾的哥哥怎会不知情?

    听到“茁义”两个字,那双空洞的眼睛滚出两滴泪。

    符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的太荒谬了。

    小姑娘的嘴唇动了动。

    “你说什么?”

    小姑娘张大了嘴巴,从喉咙里吐出“呜呜”的气音。

    符窈看了几遍才明白她的意思。

    “杀了我。”帮我结束痛苦。

    “我……”符窈手攥成拳,她能理解她求死的心志,可是杀人……

    “求你。”无声的泪从小姑娘干瘦的脸颊滑落,隔着一层朦胧的水雾,符窈也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的疮痍。

    符窈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移开目光,“你先把眼睛闭上。”

    小姑娘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麻木的神情多了一丝色彩。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解脱了。

    “对不住……”

    符窈咬唇,随后动了手。

    晚霞将天空染成绚烂的颜色,微醺的晚风吹开了夜幕的序章。

    符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的门,只知道自己像个漫无目的的游魂,茫然无措。

    路上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僵硬地点头,神情恍惚。

    走了不知多久,她走进了长迦殿。

    丹好在和川就讨论着什么。

    “他怎么会突然暴毙?”

    “族医也找不出原因,难说。”

    余光扫到晃来的身影,丹好偏过头,讶然:“符窈姑娘,你怎么了?”

    符窈站定,她盯着川就,“茁义在哪?”

    川就被她盯得不舒服,皱眉答道:“他还在处理公务呢。你找他做什么?”

    符窈也没道谢,游魂一样飘远了。

    丹好担忧道:“她看起来十分难过,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川就看着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谁知道呢。不过她心性十分坚韧,给她一点时间,她自己会缓过来。”

    丹好有些惆怅:“没想到我闭个关,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

    心里埋了团无名的火,在见到悠游自在的茁义那一刻,符窈的理智被焚烧殆尽。

    她走上前,抬手狠狠给了茁义一巴掌。

    “啪!”

    茁义一时不察,没能躲开,被扇翻在地,脸立时肿了起来,他怒目而视,恶狠狠道:“你发什么疯?”

    “她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她!”符窈抬手要再打,茁义有了防备,扭身闪开了。

    “你都知道了啊。”茁义哼笑,“这可是你告诉我的,选择五斗米,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符窈觉得一阵恶寒,质问:“你一点悔过也没有?”

    “悔过?你难道不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吗?”茁义神态轻蔑,“不过看来你也不是好人嘛,不然你怎么猜到我做了什么。”

    “呵,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怎么能和你这种连妹妹都利用的畜生相提并论。”符窈止不住冷笑。

    茁义嗤之以鼻:“我照顾了她十多年,她不该回报我吗?更何况,她根本不是我亲妹妹。”

    茁义很小就知道,妹妹是捡来的。

    母亲总是收不住她圣母般泛滥的心善,见到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孩子,大发慈悲收养了她。

    茁义以为只是多张嘴多口饭的事情,然而他很快发现,母亲把本该给他的爱都给了这个讨厌的野孩子。

    明明是个靠着年纪小谄媚讨巧的心机女,母亲偏偏从骨头里挑肉沫,“你就该学一学妹妹,不要有那么强的功利心。”

    “你天赋不算出众,性情又容易吃亏,而且长迦殿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不要去钻牛角尖。”

    是的,茁义一直想进入长迦殿。

    早逝的父亲和他说过母亲的往事,但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母亲会那么抵触长迦殿,甚至勒令他一起抵触。

    茁义被她说烦了,回怼:“你自己没用,为什么不许我功成名就?”

    性情温和的母亲第一次用竹条抽他,“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茁义觉得自己没错,始终不肯低头

    母亲抽了几下,心灰意冷,扔了竹条,“你自己好好反思。”

    “我没有错,我为什么要反思。”茁义眼眶通红,咬牙不让眼泪掉下。

    那个野孩子竟假惺惺跑来安慰:“哥哥,不要难过,给你看我捡到的宝石。”

    “滚啊!”茁义凶神恶煞道。

    野孩子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装出天真烂漫的笑,“宝石可以带来好运,送给哥哥。”

    弄一块破石头来羞辱他,是当他眼瞎吗?茁义本想揍她一顿解气,但他看到野孩子一脸虚伪的蠢样,突然改了主意。

    母亲不是喜欢这种人吗,他也可以。

    自那之后,他收敛了身上的锋芒,学习别人的淳朴敦厚,果然受到母亲的青睐。

    不仅如此,邻里的人也更喜欢他,他靠着这种愚蠢的性格得到了不少便利。

    茁义心里满是不屑。呵,都是一群虚伪至极的骗子。

    伪装焊在身上太久,他已经能炉火纯青扮演众人喜欢的形象。

    在这期间,他也学会了和野孩子和谐相处,还收获了许多人“好哥哥”的赞誉。

    不得不说,野孩子就是天生的狐狸精,明明那么拙劣的伪装,大家都能视而不见。

    好在,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本相,不会被她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