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从窗前掠过。
符窈随手抓起案台上的笔,手腕用力掷出去。
痛苦的闷哼声传来,符窈走到窗前,居高临下俯视缩成一团的黑影。
“真可怜。”
她目露怜悯,“不如让我来帮你一把。”
……
近来总是背运。
川就眉梢的阴翳压也压不下去。
好端端的,怎会起火?
殿外火势汹涌,他抬手擦去唇角的鲜血,森冷的音节从牙缝里挤出:“放火的宵小,等我把你揪出来——”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正是炼化山神之力的关键时刻,蓦然起火,滔天火浪扰乱心神,致使功亏一篑,叫他如何不恨。
走出主殿,见雾葶领着一众福子福女灭火。
最后一簇火星浇灭,川就环视一圈,问:“可找到了起火缘由?”
众人纷纷摇头,一脸茫然。
“罢了。”川就看了一眼安静站在人群中没有表态的雾葶,正要自行查探,就见一群黑压压的影子涌来。
有眼尖的人发出惊呼:“天啊,这不是之前失踪的那些人吗?”
“族长闹着要找的儿子也在!”
“不是说都上了吞云山吗,怎么还能回来?”
川就眯起眼,这些人的状态,很不对——脸色青黑,眼神空洞,脚步僵硬,不似活人。
倒是和绯倾炼制的尸傀有些像。
尸傀,用断臂残肢重新拼凑的尸身,为罪孽深重的恶鬼提供肉身,以便其白日出没。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印证了他的猜想。
被尸傀咬住的人痛苦抬手,用微弱的神力斩下尸傀的脑袋。
那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脑袋“嘭”的一下炸开,血花脑浆落了一地。尸傀慢悠悠啃食那人的血肉。
众人脸色煞白,纷纷散开。
川就抬起食指在半空一划,挤在前面的尸傀顷刻间湮灭成灰白的尘埃。
尸傀似乎被震慑住,停住脚步。
“不要伤他!”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跳出来,大喊。
凡淳拦在霖浃面前,怒视众人。
“你找死?”川就冷着脸,语气并不好。
凡淳无视他话中的威胁,痛斥:“你们是在滥杀无辜!”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岂能让由们胡来。
想到凡淳还有几分用处,川就皱起眉,解释:“他们早没了神智,与死人无异。”
“那也不该由你们随意打杀。长迦殿建立不是为了庇护族人吗?每次发生事故,你们只会毁尸灭迹,推卸责任,没有一点担当!”
与这种人多费口舌,就是自寻烦恼。川就眼见着霖浃张大嘴巴,涎水横流,冷笑一声:“好言难劝该死鬼,随你怎么说。”死了也好,换个听话的族长。
福子福女们沉默地看戏,没有一人言语,也没有一人劝阻。
他们静静看着凡淳挣扎,最后死无全尸。
姗姗来迟的纥元看到眼前混乱的场景,瞳孔里闪过惊愕。
怎么回事?他明明将这批尸傀关了起来!
川就将残局清扫干净,吩咐道:“少主祭随我来,其他人都散了。”
这是要秋后算账?雾葶目光平静。
尸傀流窜,和绯倾脱不了干系。川就定然怀疑,其中有她的手笔。
可绯倾说,千荷没上当,她就暂停了计划,尸傀也留给了纥元。
绯倾不会对她撒谎,纥元也不会无缘无故放出尸傀,也就是说,放火制造混乱的另有其人。
会是那个黑影吗?
空寂的大殿,川就托着下巴,俯视默不作声的雾葶。
无论是贼喊捉贼,还是被人栽赃,雾葶实在可疑。
她大概也找回了记忆,这些年的安分,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吸收了不少山神的力量,川就才发现清洗记忆的阵法存在疏漏,只要执念足够深,随时都能唤醒记忆。
那个教他阵法的人居然在这给他挖了个坑,真是好极了。
川就冷白如玉的面庞没有什么表情,低沉的声音压抑了飘浮在时光中的暗沉,“你知道丹好吗?”
雾葶的睫毛轻轻一颤,声音清晰而平稳:“弟子不知。”
……
天朗气清,时有微风,宜摸鱼。
谢泊曦将竹篓丢到一边,嘴里叼了根草,躲在树荫下,单手枕在后脑勺闭目养神。
药材损毁严重,千荷把他轰出来采药,格外贴心附上亲自绘制的草药图。
好不容易能跑出来透气,谢泊曦哪会乖乖做苦力,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微暖的日光从缝隙落到脸上,谢泊曦张开五指,目视耀眼的太阳,身旁的肉芋踩着婆娑的树影,玩得不亦乐乎。
纥元急着去找雾葶,也顾不上猫,谢泊曦顺理成章薅走了。
风摇草动,仓皇急促的脚步打破了难得的安宁。
谢泊曦撇撇嘴,翻身起来,拎起肉芋扔进竹篓,“有倒霉玩意儿靠近,我们先跑为敬。”
不过几息,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连跑的机会也没了。
谢泊曦已经波澜不惊了。倒霉久了,天塌下来他都不带惊讶的。
“兄弟,说吧,你要我干什么,我全力配合。”谢泊曦露出招牌微笑。
黑影一言不发,盯着他看了会儿,猝不及防出手。
带着焦糊味的手阻绝了空气进入喉管,谢泊曦蹬着腿挣扎,摸出袖里藏的暗器,怀里的绿叶先一步跳出来。
锋利的叶片割开皮肉,黑影立时松了手,恼怒地用上八成力,绿叶终是不敌,散作点点粉末。
谢泊曦:!!!
雾葶给的秘密武器,就这么没了?!
谢泊曦大感不妙,拔腿就跑。
然而黑影一下就跳到了面前,堵了生路。
谢泊曦眼尖地看到,宽大黑袍下的支撑物,似乎空了一截。
“兄弟,你这么强,欺负我一个小喽啰有意思吗?”
“留下命来。”没有多余的废话,黑影再次出手。
“喵!”几乎是同时,竹篓里的肉芋跳出来,狠狠撞向黑影。
谢泊曦一愣,他没料到,肉芋竟会挡在他面前。
“手下留猫!”顾不得许多,暗器一股脑甩出。
然而黑影已经捏断了肉芋的脖颈,丢垃圾一样把肉芋丢到几丈远。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入身体,世界的色彩在呼吸间凋谢,谢泊曦倒在地上,眼前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怎么会?
死亡的窒息碾过混沌的头脑,闭上眼睛,他仍在想,这跟猫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