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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同类

    雾葶一直知道自己的善缺失了一半。

    就像一块美玉,偏是残缺的。

    她没觉得不好,缺了强大的保护,美玉岂有生存之道?

    三角眼男人在尔虞我诈中沉浮,一眼看出她纯良无害外表下的恶。

    “我没有对同类下手的习惯,帮我演出戏,我把你放了。”

    我们怎么可能是同类。雾葶心想。

    但不必斗个你死我活就能有退路,她同意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被当成活靶子的女人完全没有戒备,自己都吃不饱,还眼巴巴地跑来给她送吃的,还把所有的事情倒豆子般,一股脑全给她倒了出来。

    雾葶生出过一丝动摇,可只有那么一点,还不足以让她犯险。

    面对女人的质问,雾葶很坦然,“对你的感谢是真的,欺骗也是真的。”

    三角眼男人对女人讥笑道:“好吃好喝供着你,你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惹恼我?”

    “呸,我忍你够久了,你害死那么多姑娘,还有脸得意,迟早天打雷劈!”

    “还有你府中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沾着人的血汗做成的,亏你吃得下去,难怪烂心肠!”

    三角眼男人示意侍卫把女人按住,鞋尖重重碾着女人的小拇指,直至女人的惨叫停歇。

    他笑眯眯道:“继续骂啊。”

    女人额头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却不甘示弱:“你坏事做尽,不得好死!”

    三角眼男人耐心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踩断。

    雾葶看不下去:“差不多得了。”

    “不,还差最后一步,”三角眼男人从侍卫那抽来一把剑,塞到雾葶手里。

    雾葶不明所以,皱着眉要扔开。

    三角眼男人手覆上来,迫使她握紧,“看好了。”

    他手臂发力,带动她往前。

    “噗!”

    剑捅穿了女人的心口,血色弥漫。

    温热的血在脸颊拖出一条痕迹,雾葶呆住,一时忘了松手。

    她从没想过杀人。

    女人身体抽搐着,嘴里吐出含糊的字眼:“我不信……”

    不信什么?雾葶眼见她失去了生息,如梦初醒般,猛地退开。

    “看啊,杀人了!”三角眼男人忽然大喊。

    雾葶犹在恍惚中,木然听着三角眼男人耍起过河拆桥的把戏,把杀人的罪名全部扣她头上。

    她看向那张奸诈善变的脸,冰冷在心底蔓延。

    原本被抓来这里,她就没想过能善了。

    “作为一个正义行善的良民,我绝不会姑息你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来人啊,快把这个杀人犯拿下!”

    一众人涌上前。

    “其实我和你一样。”雾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三角眼男人没明白,但不在意。死到临头,一个小姑娘能翻出什么花样。

    雾葶眉心骤然浮现鲜红的图案。

    “你说的对,我确实杀人了。”即便不是她的本意,女人确实因她而死。

    “但我并非有意,”雾葶黑沉沉的眼眸凝结了霜花,她放慢了语调,“你去替我向她解释清楚,好不好?”

    三角眼男人终于察觉到危险,想跑却来不及了。

    光影晕开血雾,盖住满院的芳华。

    ……

    谢泊曦怔然回神。

    红珠早已不见踪迹,目之所及变成白茫茫一片,天地融为一体。

    空荡荡的世界传来水滴砸入水面的脆响,一把大红色的油纸伞由远及近。

    伶仃的身影停住,伞下的人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纵然是和绯倾相像的脸,谢泊曦一眼望进那双深潭般幽静的眼睛,认出这是雾葶。

    一种奇妙的情绪在胸腔弥散。

    他知道雾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也和她一样,后悔手上沾染的罪恶,却收不住屠戮的手。

    他们是饱受煎熬但不愿悔改的同类。

    三言两语交代了事由,谢泊曦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递给雾葶。

    “多谢。”没有犹豫,她伸手接过。

    黑色的物什突然跳起来,扑向她的心口,随后消失不见。

    “小……”谢泊曦嘴唇动了动,但见雾葶神色并无异常,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话便咽了回去。

    他瞎担心什么,雾葶能不知道危险?

    “耽搁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话音落下,雾葶手中的油纸伞在刹那间分解成艳红的液体,描摹她眉心的图案。

    谢泊曦讶然,她眉心的颜色,竟是这么来的吗?

    恍神间,幽蓝的水域替代了苍茫的白。

    紧握的手松开,谢泊曦嗅到雾葶身上散出的熟悉冷香,和天幕泄下的香味一模一样。

    她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你可算走出了梦魇。”雨怪悄无声息出现,怪异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雾葶浅笑:“承蒙你的照拂。”

    雨怪给她的是心之源——他的力量精华。对于神魂残缺的他来说,割舍出一部分力量无疑会加重身体的负荷。

    不过相识多年,彼此熟悉,与其推辞,不如受着。

    “比起你给的帮助,我做的都不算什么。”在静谧旷远水域的包裹下,雨怪周身的灼热都卸下了,“若不是黑雨的诅咒之力把我唤醒,我还不知道你出了事。事急从权,我才让这后生入了你的梦魇。”

    “无妨,”雾葶扫了一旁安静充当透明人的谢泊曦一眼,摇摇头,“本也没什么。”

    那段她不愿回忆的过往,他接受得倒快。

    雨怪问:“绯倾丫头怎会在此?”

    按说,绯倾受到束缚,离不得山。但她的灵魂不仅跑到了山下,还和他作赌,不过赌局结束后,她便不知去向。

    “她想来山下看看,但出了点意外。”

    那日上山,绯倾将戏耍千荷,但被其识破这件事说与她听,随后缠着要看山下的热闹。

    雾葶无法拒绝,只好用禁术携了她的一缕魂,带下山。

    因绯倾和山神间的羁绊,她自然而然遭了反噬,又逢虚弱期,身体状况变得更差。

    期间,她探到了梅道回忆幻境的波动。因进入回忆幻境的机会稍纵即逝,她决定以身犯险。

    结果虽然成功灭了任卜真,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陷入沉睡,魂堕梦魇。

    “雨要停了,”雨怪猜了个大概,他知雾葶自有分寸,也没干涉的打算,此间事了,正好作别,“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