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荡,惠风和畅。
川就身穿隆重的礼服,柔顺的银发高束起,远看就像矜雅的贵公子,高不可攀。
他宣布道:“这是我们的新一任少主祭,雾葶。”
千荷隐在叽叽喳喳的人群,神情恍惚。她好像都记起来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好像从没见过?”
“好好地蒙着面纱做什么?难道貌若无盐,不敢见人?”
“你这蠢货,说话小心点,她可是我们之后的少主祭。”
“名字也陌生,这姑娘究竟什么来路?”
族人交头接耳,热闹地讨论着。
但川就在族中向来是说一不二,即使不解,也不会有人去质疑他的决定。
这时,吵闹的人群挤进一个端着木盆的妇人。
木盆里污浊一片,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不等妇人开口,人群自动散开。
“都让开!”
妇人挤到木台前,双臂用力,朝台上奋力一泼,腥臭的污水“哗”的一声飞溅开。
“搞什么,臭死了!”
“这婆娘又发疯了!”
“哎呦,天杀的,我的新衣服!”
污水泼过来的一瞬,台上的两人都没有动。黑褐色的液体将要接触到他们时堪堪停住,随后“啪”地落到地上,一滴也没溅到他们身上。
妇人离得近,泼开的污水淋了她半身,她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
“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就是阴沟里的蛆,肮脏龌龊,恶心至极,注定要发烂发臭!”
众人哗然。
川就嫌恶地看着她,指挥凡淳:“把这疯子带下去。”
这个女人他有印象。自圣女候选大典后一直阴魂不散缠着他,要他交出她女儿。
“哈哈哈,一个个都装聋作哑,卖女求荣。这么多年了,你们摸着良心说,真的不知道圣女候选大典背后的勾当吗?用你们女儿的性命换来所谓的安稳,你们晚上还能心安理得睡好觉?”
“快把她带下去!”川就加重了语气。若不是不好当众杀人,他一定会让这个疯子脑袋开花。
凡淳和几个男人慌忙把妇人拖走。
妇人还在大喊:“我们每月上供粮食给长迦殿,不就是寻求庇护和安稳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真要有困难也是你们有本事的该去解决,凭什么每次都要用我们普通人的性命去填?我的女儿才十四岁啊,她还那么小……”
她的声音消散在微微燥热的风中。
台下一时寂静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雾葶从始至终都是静静站着,没有开口。
她的视线追随着妇女而去,而后和千荷的复杂的目光相撞。
两人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深意,随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众人神色不对,川就压下恼火,开口解释:“雾葶便是前几任圣女,今日才修行结束出关,因为能力出众,我才委任她为少主祭。”
雾葶配合地点头。
众人皆呼原来如此,至于有谁相信了川就的说辞,就不得而知了。
雾葶再见到妇人是两天后。
她处理完长迦殿的事出门散心,看到千荷在给妇人的尸体做检查。
妇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唯有一张脸是完好无损的,这才得以认出她来。
据发现的人说,一大早推开门就看到妇人的尸体躺在路上,看着像是夜里出门,被鬼怪残害了。
“确实不是人为。”千荷给出结论。双亲去世后,她顶住压力,接任了族医的重担。她虽然年轻,但是胜在天资聪颖,加之勤学苦练,很快用实力在族中站稳脚跟。
“大概是个意外。”
但在场人都心知肚明——夜里的禁制由来已久,她怎么偏偏在得罪大主祭后犯浑?
不过没有人会傻到去挑明。
雾葶和千荷一同安葬了妇人。
去溪边洗了手,指尖浸在微凉的水里,千荷抿唇,侧过头问:“你不怪我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两人都知道是什么事。
千荷在因为推她出去而感到愧疚。
溪水从指缝渗出,雾葶平静地说:“比起怪你,我更想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