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内的烛火忽闪忽闪燃尽生命，蜡泪在无言的沉寂中粉身碎骨。
川就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匕首，漫不经心打量地上不省人事的纥元。
披散在身后的银发被匕首转过的气流割断，他也毫不在意。
突然，匕首脱离他的手指，刺向纥元的喉咙。
谢泊曦背着雾葶来到长迦殿，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不会吧，老狐狸要没了？
匕首在纥元脖子上划开一道细长的伤口，随后停住，没有继续往下刺。
“你倒提醒我一件事，你说，你姐姐是不是也在演戏？”川就森冷的声音像吐信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呵，那她可比你沉得住气，这么多年不声不响的。”
姐姐？演戏？
谢泊曦竖起耳朵认真听。
“且多留你些时日，等我找到一个听话的，送你们姐弟去地府团聚。”
川就一挥袖，眨眼间，人和匕首都消失不见了，只有被风惊动的烛影觉察了他的去向。
谢泊曦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纥元，又看了看背上昏迷不醒的雾葶。
不是，平时你们俩看着挺靠谱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同时掉链子？
真的不考虑醒一个救救场？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一阵轻盈但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朵。
一团圆乎乎的东西快速从身后冲过来，“嘭”的一声，砸到了纥元身上。
谢泊曦不知道纥元疼不疼，但他看着挺疼的。然而即便这样，纥元也没睁开眼睛。
接着，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肉芋卷着猫爪往纥元鼻尖一探，确认还有呼吸，像是放心了，便从他身上跳开。
这猫真成精了？
“喵~”
肉芋站到谢泊曦面前，叫了一声，圆滚滚的脸颊挤出一个狡黠的笑。
谢泊曦震惊：“你能看到我？！”
肉芋点点头。
谢泊曦更加震惊：“还能听懂我说话？”
肉芋再次点点头。
它拿着爪子比划：“放她下来。”
谢泊曦已经震惊麻了，他都快不认识猫这种生物了。
话说这是什么品种的猫，他也想养一个！
他小心翼翼把雾葶放下。
肉芋身上笼罩了一层光晕，它用爪子捧着雾葶的手，等了片刻，光晕散去，雾葶竟慢慢睁开眼，额心的红光也黯淡下去。
见她醒来，肉芋开心地叫了两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
雾葶坐起身，沙哑的声音带了点笑意，她抬手刮了刮橘猫的鼻子：“谢谢你啦，肉芋。”
肉芋打了个哈欠，眼睛眯成一条线，胡须跟着动作一颤一颤的。它走到纥元身边，将自己盘成一团，趴着睡过去。
肉芋是在代替雾葶沉睡吗？
谢泊曦彻底开了眼界。好嘛，原来猫都比他厉害。
雾葶略带歉疚朝他道：“抱歉，现在我的力量不够，我们还得在幻境里再待一些时间。”
“你身体还好吗？”大佬醒来了，谢泊曦也就安心了，反正肯定能出去，不过早晚的问题，他不着急。他自己还没发现，不知不觉间，他竟如此依赖雾葶了。
“老毛病了，过几日自然会好。”雾葶忽然想起什么，“还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回忆幻境的同化有很多种形式，对于没有出现在回忆中的外来者，幻境会想尽办法将其吞没；对于存在回忆里的访客，幻境惯用过去蛊惑，让其分辨不清回忆和现实。”
她顿了顿，接着说，“就拿我来举例子，回忆中已经有一个雾葶，这个雾葶会尽力来扰乱我的心智，让我产生留在这里的想法。简单来说就是我要避开和另一个我见面，否则以我现在的情况，很容易迷失在这里。”
谢泊曦捋了好一会儿，才没被绕晕。
“这个时间节点应该是大主祭派我调查启溪水源的问题，算算时间，我该找到线索回主殿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谢泊曦点头。
临走前，雾葶目光复杂看向躺在地上的纥元，轻轻叹息，“希望你别再想起来了。”
谢泊曦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他想到两人极为相似的眼睛，忍不住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雾葶没有说话，就在他以为等不到答案时，她轻轻开口，沉静的深潭有温柔的风拂过：“他是我的弟弟。”
……
雾葶在主殿等了许久，川就才现身。她已经习惯了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
川就脸色并不好，看着她的目光带着阴冷的探究：“事情办得如何了？”
“弟子幸不辱命，在溪流源头发现了这个。”雾葶垂首，双手恭恭敬敬捧着一个木盒，“这或许就是害人的罪魁祸首。”
川就招手取来，打开一看，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当即盖上盒子，“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了，我会处理好。”
“是。”雾葶正要告退，川就忽然发问。
“听说圣子和族医起争执时，你打了圣子一巴掌？”
他果然还是发现了吗？雾葶垂下眼睫，毕恭毕敬答道：“是。”
“为什么打他？”
“弟子以为长迦殿是为造福族人所建，任职之人自当以族人为先，鞠躬尽瘁。弟子是气圣子还没领悟到这份责任的重大，一时情急，才动了手。”
“就因为这个原因？”
“弟子不敢隐瞒，所陈皆是实情。”
“原来如此，”川就似笑非笑，“你难道不知道圣子是在为你出头吗？”
“弟子斗胆一问，这是为何？”
“你真的不知道？”
“还请大主祭解惑。”
川就盯着她，忽然大笑：“好，好极了，果然还是你最听话。下去吧。”
雾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行礼退出，步履沉稳地走出主殿。
川就独自一人伫立大殿。他拿出雾葶呈上来的盒子，冰冷的目光淬满了毒。他随手一扬，盒子摔在地上，很快出现一道裂痕，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那是一团缭绕着黑烟的泥团。
他嗤笑一声，伸手一指，“嗞”的一声，泥团被白光洞穿，连渣都没剩下。
果然是她搞的鬼，看来要去山上拜访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