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时分。大雨滂沱中,一支数百人的八路军正在冀南平乡县境内冒雨急行军。
平乡县隶属于河北省邢台专区,地处华北平原南部,虽然县域面积很小,但交通发达,公路纵贯南北,平汉铁路穿境而过,是日伪军重点防守的区域。
这支数百人的八路军显然刚刚是经历了多次艰苦的战斗,队伍中还有不少人都是血迹斑斑的。中间为数不多的几辆马车上,每一辆都挤满了伤员,赶车的八路军战士接连猛抽着拉车的马匹,在泥泞的公路上努力加快行驶。
两位一男一女腰别短枪的八路军指挥员站在路边的一个土丘上,正在大声的催促着队伍加快行军。因为,后方不远处,已经听到了越来越密集的枪炮声,正在向他们这支队伍追逐而来。
“同志们,赶快走,这里地势太平坦,小鬼子一旦追上来,我们是无险可守啊!”
“同志们,3连的同志们还冒着生命危险在后方阻击敌人,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大家赶快走啊!我们现在摆脱敌人的追击最为要紧!”
……
在两人的催促声中,队伍的行军速度明显加快,没有人抱怨,所有人都在雨中咬牙坚持着加快步伐,即使有人体力不支倒地,也会马上有人过来扶起他,拉着他继续往前快走。
两位站在土丘上的男女指挥员交换了一下忧虑的眼神,男的开口说道:“齐政委,我去后面带2连准备第二波阻击,你去前面招呼大家快走!”
他说完跳下土丘,拔枪就带着两名战士朝后方冲去。
姓齐的女政委喊了一声:“老沙,你要注意安全啊!”也急忙跳下土丘,她一边朝前急追,一边冲着行进中的队伍继续鼓励和打气,要求战士们加快行军速度。
还没有回到队伍前头,齐政委就发现有两名八路军战士正在迎面跑来。她认出最前方那个战士是负责在前方开路的尖兵班长,齐政委心中“咯噔”了一下,正担心是不是前方又发现了敌人。却听他远远的就开口报告,语气中充满了听得出来的惊喜:“报告齐政委,豫西独立团的同志们来接应我们了!”
齐政委还没有反应过来,紧随尖兵班长后面的那位八路军战士在雨中“唰”的一个敬礼,向她报告道:
“报告齐政委,我是独立团警卫连战士李继武,我们李团长让我来带你们继续前进,前方三里外就有一个村庄,我们的人在那里正在准备晚饭,你们到达后就可以吃饭。我们李团长说,等他带队消灭了这股小鬼子的追兵,再来和你们相见!”
这位战士报告完毕,才用手抹去满脸的雨水,露出一张稚气而真诚的笑脸。他长得很清秀,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但个头比较高,肩上背着一支骑兵用的马枪,腰间还挂着几颗日式手雷,显出了一股男孩子少有的英气。
齐政委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真的遇到了自己人。豫西独立团虽然成立不久,好像只有大半年的时间,但他们却在敌后根据地的队伍中已经声名远播,因为连晋察冀军区的军报都在宣扬他们的英雄事迹。
齐政委立即命令尖兵班长向全体人员传达这个好消息,要求所有人继续加快行军。她知道自己这支被敌军连续追击了三天多时间,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队伍,现在急需要休息和吃饭。于是,她紧握住那位小战士的手,动情地感谢道:“好啊,小李同志,那就请你带着我们在前面走吧!”
在小战士李继武的带领下,这支疲惫的冀中八路军队伍很快就到达了3里外的一个村庄。
齐政委和战士们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停着十几辆卡车、五六辆坦克和十几门大炮。
此时,豫西独立团炮兵连和团部后勤排的上百名八路军战士,正带着几十个村民在忙忙碌碌地做着晚饭,空气中飘满了饭菜的香味。
李继武将齐政委一行介绍给领头的炮兵连连长王占奎后,立即转身准备归队。
齐政委叫住他问道:“小李同志,我们一路来怎么没见到你们埋伏的队伍呢?他们到底埋伏在哪里?”
李继武一笑答道:“我们其实就是从他们的埋伏区域走过来的,他们就埋伏在我带你们走过的那片最平坦的荒地两边。”
李继武很快就跑远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齐政委惊讶的目光,因为她刚才根本就没有看出独立团埋伏的情况。既然连他们这些经常打伏击的八路军都没有看出来,显然小鬼子也不可能看得出来。
在豫西独立团留守的炮兵连和后勤排的热情张罗下,这群又饥又渴的冀中根据地八路军很快就抬起大碗,吃起了香喷喷的饭菜。
随后,那些马车上的伤员也得到了独立团留守的医务人员的救治。他们也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刚才经过的路上响起了密集的爆炸声和枪炮声。
半个小时后,雨停了。枪炮声也停了。
一位骑马的八路军战士赶回村庄来报信:独立团和第3军分区一部已经联合全歼了追击第3军分区的敌人,大队人马即将赶回村庄吃饭。
齐政委带着几名军分区干部,在豫西独立团炮兵连长王占奎的陪同下,在村口很快就迎来了一支浩浩荡荡、浑身都是泥水的八路军队伍。这支队伍步兵约有上千人,后方还有一支威风凛凛的骑兵。
当齐政委看到自己的搭档老沙也走在队伍前面时,心中感到了几丝欣慰。她就知道老沙一定会带着2连参加战斗的,袖手旁观本来就不是他的性格。
老沙正是冀中军区第3军分区司令员沙克,他看见了齐政委后顿时哈哈大笑着走近,将身边的一个高大帅气的八路军指挥员向齐政委作了热情的介绍:
“齐政委啊,这就是咱们豫西独立团的李向东团长,今天我老沙算是大开了一次眼界,什么叫做优势兵力!李团长才带出了独立团不到两个营的队伍,实际却有差不多两个营规模的步兵、一个连的侦察兵,还有一个连的骑兵和机械化的炮兵!啧啧,刚才那个中队的小鬼子和一个营的伪军,被他们一阵地雷猛炸,外加一个猛烈的冲锋,很快就全部报销了!这样的战斗力,我们两个军分区加起来也比不了啊!”
沙克边说边指着队伍后面的几辆大车上的伤员补充道:“齐政委啊,你看,我们3连断后阻击敌人的那些受伤被俘的同志们,也被救回来了,三连很快就可以恢复了!真是多亏了李团长他们哪!”
李向东热情地伸手握住齐政委的手,笑着说道:“请齐政委原谅先前我们埋伏在路上没给你们打招呼,不过刚才我已经向沙司令员表态过了,今天的战场缴获全都算你们军分区的!”
齐政委大喜,他们第三军分区现在最缺的就是武器和弹药,一个中队鬼子和一个营伪军的装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这位李团长做人做事真是大气!
她看着眼前的众人还是一身的泥水,赶紧说道:“李团长,感谢的话咱们一家人就不多说了,你们都赶紧去换衣服吃饭吧!你们独立团的饭菜可是真香真好吃啊!”
李向东哈哈笑道:“多谢齐政委的夸奖!”他边说边回过头,对一旁的3营长荣少楷和教导员袁林命令道:“你们快去准备点酒,我们陪沙司令员和齐政委两位首长先喝两杯暖暖身子,饭后再请两位首长指导我们,一起帮助我们研究一下继续向冀中进军的事!”
荣少楷和袁林高兴地答应一声,马上赶去前面安排。……
当天晚上,独立团和冀中第三军区召开了营级以上干部参加的联席会议,通过第三军区的介绍,李向东等进一步了解到了冀中根据地目前面临的严峻形势,确定了下步接应冀中军区部队的大致思路和大体方向,最后决定:为了最大限度地反击敌人的扫荡,由第三军分区抽调一个排给豫西独立团作向导,配合他们继续向冀中进攻。
沙司令员和齐政委带着第三军分区机关和2个连的战士,就留在平乡一带,继续牵制邢台和邯郸一线的敌人,既是在冀南坚持游击战,也是为独立团守住退路。
为了联络方便,独立团还分出一台电台给第三军分区,以便加强两军的联络,加强战略战术上的协同。李向东还向夏瑜政委和张友建参谋长分别发电,告知了他们与第三军分区已经接应上的消息,要求两地注意密切配合这边的军事行动。
第二天早上5点,独立团在第三军分区两位首长的热情相送下出发了。
为了避开日军飞机的侦察,李向东选择了趁着天还没亮就出发,大队人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沙克司令员和齐永珍政委伫立在黑暗的村口,看着人喊马嘶的独立团渐渐远去,不由得心中都升起一番感慨。
他们是刚刚从冀中那片生死之地冲出来的,知道独立团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平乡正好是西楚霸王项羽当年在此率部击溃秦军主力,留下“破釜沉舟”、“以一当百”等历史典故的地方。
熟知这片土地历史的沙司令员和齐政委此时心中都不由得想起了唐太宗李世民的两句古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他觉得李向东团长带着豫西独立团一行此去,就像是一群赴汤蹈火的英雄,朝着冀中那片战火纷飞的地方,义无反顾地从容而去。
事实上的确如此,此时,冀中军区的大部分兵力还在包围圈中,第三军分区算是最早冲出日军扫荡区域的队伍。虽然他们在反扫荡中突围遭受一些损失,但得到豫西独立团的大力支持后,很快就在平乡一带站稳了脚跟,并进一步发展起来。
从5月初开始后的连续十几天,冀中军区的十余个主力团,通过袭击、伏击、阻击等手段,有力地钳制了进攻的日伪军,掩护了大批党政机关的转移,并先后在深泽白庄、无极赵户村、肃宁窝北镇、深县护驾池等地歼灭了日伪军1000余人,但也付出了较大的牺牲,有的部队甚至遭到了日伪军的围歼,损失非常惨重。
日军还在封锁圈内反复进行“梳篦扫荡”、“拉网扫荡”和“抉剔清剿”等,对根据地人民大肆进行屠杀,甚至施放毒气,到处抢掠、抓丁、烧杀、奸淫,组织反动的“维持会”。
在这种极端危急的情况下,李向东带领独立团的队伍,自5月12日开始,就出现在巨鹿一带,他们向日伪军盘踞的交通线和主要据点发起猛烈进攻,以坦克和大炮先压制住敌人的火力,然后再将据守的日伪军全部消灭。
经过连续几日的进攻,李向东带领的队伍成功地摧毁了日军交通线上的几处重要据点,日伪军各地指挥官纷纷向上告急,报告有一股战斗力惊人的八路军出现在冀南。
指挥此次大扫荡的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也注意到了这支八路军危害甚巨,严厉要求正在冀中扫荡的日伪军兵力向冀南聚集,要求务必围歼这股战斗力强悍的八路军。
冀中军区5个军分区的党政军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趁机在这个时候先后跳出日伪军封锁圈,转移至滏阳河以东地区。
5月13日,冀中军区领导机关率领第27团等,经过一番与扫荡日伪军斗智斗勇之后,也成功地蹚过滏阳河,转移到滏阳河以东地区。
至此,日伪军的包围圈中,只留下了各地的县大队和区小队等地方武装,依托村庄和地道与日伪军继续周旋和斗争。
此外,还有一支被日伪军很得咬牙切齿的豫西独立团。他们还在冀中不断的袭击敌人,努力吸引日伪军对自己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