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月1日发动这次空前的大扫荡开始,日军就在包围圈内进行反复合围“清剿”的同时,大肆征拉民夫,逼迫根据地人民为他们先后建设了各种据点。
仅仅半年多的时间,日伪军就建立了据点1700多个,挖掘封锁沟4000多公里,把冀中根据地分割成2600余块,使根据地大部分都变成了敌占区和游击区,这就是冈村宁次发明的“囚笼战术”。
日军还在抗日根据地中心区留下大量机动部队,隐蔽集结于铁路线主要点线,故意留出较大的空隙,引诱八路军主力返回,以便进一步围歼。
根据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的指示,日伪军首先集中力量,对活跃在冀南的豫西独立团这股八路军进行了重点扫荡。
5月17日这天晚上,李向东在南宫县靠近巨鹿县的一个叫赵王庄的村庄里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会,听取侦察连汇集的情报汇报。
南宫县历史悠久,因西周八士之一的南宫适封侯于此而得名,西汉时期就已经设置了县治。
赵王庄是一个有几百户人家的大村庄,因赵姓和王姓住户较多而得名,这个村庄群众基础很好,地下党组织和民兵队伍也比较活跃。
会议是在村东头的一个大庙里举行的,李向东特地邀请了村党支部书记和民兵队长一起参加,第三军分区配合独立团行动的那个排的排长贾宗旺,自然也是重要的参会人员。
房间内空荡荡的,连两条像样的凳子都没有,所幸天气炎热,众人都席地而坐,把李向东围在了正中间。
李向东让侦察连长刘小双首先向众人通报了几个侦察组汇集来的情况:日军大队的兵力,正在从清河、枣强、新河、隆尧几个方向,朝着巨鹿和南宫这一带围拢过来,目的就是要围歼独立团这股八路军。
其中,日军骑兵第13联队来势汹汹,他们已经于今天中午抵达南宫县城,和南宫、巨鹿的守军会合,并派出了大量的侦骑四处搜寻独立团的位置,一旦锁定就可以随时出击对付独立团。
众人为此纷纷发言,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大家都认为应该先打这股冒进的骑兵,只有解决了这股机动性最强、威胁最大的骑兵,才好对付其它方向的日伪军。
但是,应该怎样打这个联队的骑兵呢?一个联队的骑兵大约有1500多人,还有两个县抽调的日伪军,恐怕每个县也不会少于800人至1000人。
围绕这个问题,大家都沉默了。因为,独立团现有的兵力,即便加上马王庄的民兵,也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李向东一直在认真倾听着众人的发言,见所有人都是在讨论如何与日军作战,没有人提出如何逃避,他心中倍感欣慰。他其实心中早有一个妙计,却缺乏一个诱敌深入的引子。
见众人的意见都倾向于先打骑兵,李向东于是夸奖了大家几句,随后将自己的计划简要说了出来,果然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赞成。
赵王庄党支部书记赵云和民兵队长纪强两人主动表示,他们可以凭着日军任命的维持会长、副会长身份,去引诱日军来入坑。李向东大喜,会后特意将两人留下,又反复商议了不少细节后,才让他俩依计行事。
翌日清晨,天色还未大亮,赵王庄外的四面田垄上,就出现日军的大队人马。
村东头宽阔的大道尽头,一队雄壮的日军骑兵大队人马正在列队准备冲锋,从这里纵马冲刺,只需要5至8分钟左右,就可以杀进庄内。
日军骑兵第13联队联队长高田少将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上,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约两里多远的这个村庄。
这是一个中国平原地区最有代表性的村庄,一条宽阔的大道穿过村子,大道两边就是布局成井字形的民房,虽然高大的砖房很少,大多数都是一些黄土垒成的土木结构的草房,但却显得比较整齐。
高田看见有许多村民的草房上空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还有几十位村民,已经在村子晒场上的那些草堆前后忙碌着。
高田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酷的笑容,他放下望远镜,偏头对在他左边并肩骑立的骑兵大队长井上大佐命令道:
“井上君,看见村子外头那座大庙了吗?你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摧毁那座大庙,八路军的指挥机关,就住宿在那座庙内。我希望你和春山君的队伍,能够在半个小时内,就能将这座村庄的所有人清除干净!我就在这里静候你们的佳音!”
井上大佐在马上躬身答道:“哈依,请联队长阁下放心!”他说完拔出指挥刀,正待发令,却听高田联队长说道:“请等一等!”
高田向身后的参谋命令道:“带那两个支那人上前来!”
后面很快就有一队日军转上前来,两个他们看押着两个赤手空拳的村民。
两个村民正是昨晚开会的村支书赵云和民兵队长纪强,他们同时也是日方任命的维持会长和副会长。一见到高田,他连忙大喊道:“太君,我们可是忠心耿耿的良民啊,八路军昨晚刚到,我们就来向你们报告!……”
高田根本没看他们一眼,而是对井上命令道:“带上这两个人,如果他们的情报属实,过后我会奖励他们,如果是欺骗皇军,就请井上君代我砍了他们的头颅!”
井上答应了一声,招手叫来两名骑兵,命令他们将赵云二人分别拉上他们的战马,然后用长刀指向前方的赵王庄,大声命令到:“发信号,出击!”
顿时,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升起,日军骑兵井上大队全体人马立即出击,密集的马蹄声顿时踏碎了清晨的宁静。
马王庄的西面,日军骑兵春山大队看到红色信号弹,也同时开始出击。两支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两里外的赵王庄发起了雷霆般的包抄进攻。
此时晨曦灿烂。在高田少将的视野中,村东头宽阔的田野上,帝国最强大的骑兵部队正像潮水般地涌向前方的那个村庄,并逐渐汇集到那条宽阔的大道上。战马的各色鬃毛和骑士高举的马刀在晨曦中闪着光,呈现出一种阳刚至极的美丽。
高田少将顿时看得如痴如醉,他真遗憾出发前竟然忘了带上随军记者,错过了拍下这幅难得的战场美景的机会。
但就在这个时候,令高田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个宁静的村庄里面,竟然轰隆轰隆地连续响起了重炮声,一群群的炮弹飞出了村庄,落在村外两边潮水般的战马群中,顿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疾驰中的许多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高田在震惊中举起了望远镜,透过炮火的硝烟,他看见村庄中间的那个晒场上,赫然出现了十几门大炮,正在朝着村外东西两头连续开炮。
高田这才明白,原来他先前看到的草垛,就是大炮的伪装,那些忙碌的农民,原来是八路军的炮兵乔装的。
令高田更为震惊的一幕又出现了。那些大炮连续发射了几发之后停了下来,接着又是几十门迫击炮的连续发射,已经冲到中途的骑兵,又有许多被炸得七零八落,不少骑兵在烟尘中纷纷坠落马下。
如果说高田是在震惊不已的话,此时还在率队狂奔的井上大佐却已经是怒火满腔,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队伍已经是损失惨重,距离村口还有七八百米远,身后的惨叫声已经是此起彼伏。
井上心如刀绞,他根本就没想到这是一个如此凶恶的陷阱,竟然让他这支屡建奇功的大日本皇军骑兵受到如此重创,刚刚经历了大炮的轰击,这会儿又是密集的迫击炮弹,这对冲锋中的骑兵来说,无异是雪上加霜。
井上无法注意到,就在刚才的爆炸声中,那两名报信的维持会人员,因为和同骑一匹马的两名日军士兵本来就掉在队伍的后面,所以在刚才炮响的时候,他们突然出手,将身后的日军打落马下,趁乱滚进了路边的水沟里逃走了。
井上大佐此时将身子紧贴在马背上,他攥紧了手上的军刀,只要冲过这波迫击炮弹,就差不多接近了村口,那就是他们挥刀屠戮的时候。
但就在这个时候,井上又震惊地看到,村头的那七八个黄土包,突然间撤去了伪装,变成了几辆坦克,还有两辆是卡车,卡车上架着一排轻重机枪,枪口正对着他们。
刹那间,坦克和卡车上密集的弹雨飞来,将已经快要冲到村头的骑兵打得纷纷坠落马下,领头的井上大佐和他的坐骑同时连中数弹,他随着战马一起轰然倒下。
村西头,同样的场景也在上演。不同的是,日军另外这队骑兵的大队长春山运气更糟,在第一排炮弹的爆炸中就已经灰飞烟灭,实现了他一直追求的“玉碎”目标。他手下这个大队的日军骑兵,也同样在先后的两次炮击以及坦克和卡车组成的火力网中全部被打落马下。
当马王庄东西两头的枪声全部停止时,两边的田垄上,就只剩下了几百匹幸存或轻伤的战马,在尸横遍野的田垄上惊惶地奔逃和嘶鸣。
村东头两里外的高田少将此时看到,日军从南北两边进攻的队伍,已经在村庄内的炮火追逐下开始转身逃跑。
这两股日伪军本来兵力就不多,各只有一个中队的日军和一个营的伪军,他们是从南宫和巨鹿两地临时抽调的驻军,本就是来配合日军骑兵联队开展这场突袭战的。
看见骑兵联队的两个主力大队都被消灭后,这两股日伪军哪里还敢停留。一见八路军的炮火连续袭来,炸得不少人血肉横飞,他们更是被吓得掉头就跑。
但他们还没有逃出多远,就都遭到了八路军的阻击和包抄,这些八路军有的是从附近的村庄包围过来的,有的是从马王庄的地道里钻出来的。他们以优势的兵力,将南北两边的日伪军很快就分头包围起来,随即就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将这两股日伪军全部消灭在原野上。
村东头外的日军骑兵联队长高田少将见势不妙,带着不到一个中队的联队部人员仓皇逃命。但还没有逃出两里地,他们就遇上了早就严阵以待的八路军骑兵连。
带领骑兵连的是独立团团长李向东,昨晚他将村子内外的战斗部署完毕后,分别交代由王占奎指挥炮兵连,荣少楷和刘小双分别指挥南北两边的阻击和包抄,他却带着半个警卫连加入了骑兵连,就为了堵截和彻底消灭日军逃跑的骑兵。
警卫连的战士本来就是从各连挑选的精兵强将,他们不仅会骑马,而且在连长董汉超的刻苦训练下,他们马上的功夫也丝毫不弱于骑兵连。
此时,两队骑兵相对而行,双方都在加速冲向对方。一队打算冲破阻击,夺路而逃。一队打算将敌人全部留下,一个不剩。两队人马数量都几乎相等,各有250余骑左右,有差别的只是勇气和战斗力。
狭路相逢勇者胜。李向东拔出了背上的那把青蚨剑,青色的剑光在晨辉中显得更加耀眼。
他举剑大声吼道:“同志们,这帮小鬼子之前杀了我们不少同胞,今天一个也不准让他们逃走!给老子狠狠的杀啊!”
骑兵连和警卫连的战士们顿时高举马刀,齐声大喝道:“杀!杀!杀!”
随着洪亮的喊杀声,李向东第一个冲进了日军的人马中,只见他那把宝剑青光闪耀,刀剑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当面对着他的日军骑兵纷纷惨叫着坠落马下。
跟随在他两边和身后的董汉超等警卫连的指战员们,也呐喊着杀进了日军骑兵队伍中。
骑兵连长刘虎子也带着骑兵连的战士们勇猛地切入敌骑中,与日军骑兵展开了马上的对决。
李向东和刘虎子就像是两支射出的箭头,带着周围和身后的战士们组成两道箭矢,强劲地穿透了日军骑兵阵营。
刹那间,刀剑交鸣声、刀剑砍入人体发出的各种沉闷而奇怪的响声,受伤者的惨叫声、垂死者的哀嚎声,顿时充斥着这片时空。
当双方的骑兵都各自凿穿了敌阵之后,日军骑兵第13联队的联队长高田惊讶地发现,跟随在自己周围的骑兵已经只有七八十骑,而且许多人都已经带伤,还有人在惨叫不已。
高田回头看看对手那边,却还有一百四五十骑,虽然他们也有一些伤者,但人人都充满了战意。他们已经勒转了马头,正在呐喊着继续策马杀来。
为首的那个骑着一匹黑马的八路军指挥员,不仅右手仍然高举着那把青色的长剑,而且左手也多了一把军刀,刀剑上沾着的鲜血还在往下滴落着。
高田顿时失去了勒转马头再战的勇气,他纵马狂奔,带着手下仅剩的骑兵,继续打马拼命往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