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捕风声音都有些干哑，“若非朝堂之上，若你敢在苏将军面前说出此言，老子第一个提刀斩了你！”
北境之将，大都如他这般粗犷，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朝堂之上臣子之间，发生此等争端已经并非一次两次，许争虎还活着时，都被谢捕风这等北境老将斥责的不敢说话。
但李固封位高权重，面对此景，依旧针尖对麦芒。
“禀告陛下！”
“曹太傅功盖千古却为事实，但老臣要说，他败了，就是败了！”
“曹公府中人行事，向来不计后果！”
“曹家小儿曹亮尚且年轻，破开吴国确乃大功一件。”
“可诸位难不成都没想过，如果曹亮的计谋错了一步，他将置我大夏万千子民于何等境地？！”
李固封眼神高傲，其中透着不屑一顾的态度。
曹亮破吴的计策有多复杂，有多剑走偏锋，现已无人不知，有人称曹亮为神机妙算，妙在哪里？
不过都是无知者的盲目吹捧之言！
若是曹亮再担国之重任，其有一步算错，他担得起失败的责任吗？！
“曹亮有一次幸运，难道还能百次幸运不成？！”
“臣以为，有曹太傅前车之鉴，陛下此后，切莫在紧要之事上，给予曹御史太大的希望！”
“国事，当以稳健为首要！”
“一个把大夏整国，放在赌局上的人，值得诸位大臣相信吗？”
哗！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
几乎否定了曹御史破吴之功。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敢先开口。
李太保这话里，针对曹亮，乃至针对整个曹公府的意思太明显了！
不过的确说中了许多坚持保守治国方略的大臣，思绪里最担心的地方。
“太保之言，虽话语激进了些，可微臣以为有些道理。”
“两国交战，终究拼的是兵力！”
“如果次次都靠算计人心取胜，曹御史总有算不到的时候，破吴之局但凡有分毫差池，大夏落得万劫不复，不过也是几日之间？！”
曹岳默不作声的捏紧了拳头。
这么多年的污蔑背在身上，高傲的曹家竟是习惯了。
他身为曹家之主，允许任何人评判曹公府的不是。
但身为父亲，绝不允许曹亮受到此等羞辱！
正欲上前，却感觉到一只手拦住了他，同样气愤到牙关紧咬的谢捕风抬起手，对他摇了摇头。
神色遗恨又无奈。
当年大夏朝中之人见到曹家将旗，一呼百应。
现在帮曹太傅说话，话音落下，入耳却只听到自己的回音，满心皆是辛酸泪。
曹太傅一个在世时，比苏老太尉还传奇的人物，怎么败的？
当时的大夏，也是受到西域和北境的联合进犯，西北兵力奇缺。
全朝大臣，都劝曹太傅遵从敌国的要求，放弃函谷关前的哀牢城。
以此换取十四天的休战。
曹太傅不从。
知道此战凶多吉少，事先上交兵权，画地为牢，令全体函谷关将士不得出关一步。
由他一人拖着病躯挂帅！
疏散了整个哀牢城的百姓，手握烈弓，独坐城墙之上。
一夫当关！
虽千万人，吾往矣！
可一人，怎能挡百万雄师？
函谷关到底是久经战局之地，其中百姓大都血性刚猛，最后还是没听曹太傅的话。
其麾下将军带头反了军令。
函谷关全民皆兵，鱼贯而出。
满关数十万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愿意与曹太傅，共赴败局……
“太傅曾说，真理只在烈弓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天下人皆言，大夏朝堂，唯有曹家胆气血性独占十二斗。”
“其余各家，倒欠曹家两斗！”
多么辉煌的岁月，现在却只能心里想想。
曹家的激情和血性，随着曹太傅守城丢关，直到现在，早已被磨得没了当初的锐气。
好在还有曹亮这后起之秀，破吴一人得道。
令在朝堂备受排挤的曹岳也官居高位。
当年函谷关一败，争议颇多，可说到底是曹太傅丢的。
时间渐渐淡去，当日曹家的光辉，早在记忆中磨灭，剩下更多的，都是因函谷关这一对大夏万分紧要的地理位置被破，引发的一系列争议。
引得不明所以之人，竟对曹太傅有苛责和批判之言。
唉！
只有曹家够有胆量。
如果面对吴国，用的是高裘这样的无能老儿，用的是李固封这样的软弱之辈，他们只会割地求存！
孬种！
不及曹小公子分毫！
可败了就是败了，他能就此辩驳什么？
注意到曹岳和谢捕风无奈的叹气，入耳听到的，都是支撑的声音。
李固封阴翳浑浊的眼中更加傲慢。
“何况曹御史相比曹修德太傅，更是狂妄之极！”
“以为破吴有功，居功自傲便不来朝堂，在青楼花天酒地，以势压人。”
“与我门下学士争论，心眼狭小无比！”
“此人，陛下要如何用他？！”
洛令仪的眼中。
一抹阴郁渐渐浓烈。
朝堂之上，“规矩”二字实在束缚了她太多！
即位两月，亲自带兵征吴，规整赋税律法……可朝堂上的臣子，并非与她都是一心。
做了这么多努力，竟还是无一人能替她说话！
李固封则是继续抬高了刺耳的音调，声音更显沙哑：
“曹亮，你可知罪？！”
乔婉的神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曹亮确实不该来的。
有李固封这个老顽固在，这一下真不好收场了！
不过目光所及，注意到曹亮面对一串接一串的诘问，没有表现出任何恍惚或迟疑的神情，就好像无视了一般。
莫名的多了些安心，总觉得他是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人物。
“曹亮，太保问你话！”高裘也道。
属于他的罪责，被翻篇了。
高裘的神色，由起初的恐惧变为劫后余生的狂喜。
现在看曹亮的神情，依旧怀着憎恶，不过却多了嘲弄。
任你曹亮在我家小辈面前再怎么张狂，在李太保的傲气面前，又能翻出什么样的火花？！
“于青楼花天酒地，居功自傲，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