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府黄羊镇以北,十五里,黄水村。
夜幕低沉,夜风里带着阵阵寒意意。
夜色里的篝火,总给人带来温暖和静谧的感觉,当然,若是没有一阵阵痛楚的哀嚎哭喊,那大抵就是如此吧。
此时此刻,一幕幕人间的惨剧正在温暖的篝火旁发生。
一面崩塌的土墙下,近百个燕人男女被捆绑住了手脚,如一群牲畜一样串成一串。
十几个戴着皮帽和耳环的鞑靼人则簇拥着一个二十岁出头,手腕上缠着白色豹尾的年轻人,围坐在不远处的篝火旁。
鞑靼人一边大口撕咬着肉块,灌着马奶酒,一边肆意揉捏着怀里衣不遮体却已神情麻木的燕人女子。
在火焰光明与夜色黑暗的交界处,十几个人桩还依稀可见。
所谓的人桩,乃是鞑靼人的最令人发指的罪行。
为了彻底摧毁燕人的房屋,鞑靼人会将屋子的横梁立柱拆下来,然后一头削尖,用刀逼活人坐在尖头处,接着再用马把木桩慢慢拉起。
人在重力作用下,会被木桩整个慢慢贯穿,这是个漫长而又残忍的死亡过程,但在这些鞑靼人看来,这仅仅是个有趣的游戏,他们甚至会为此打赌,看骑在木桩上的人需要多久才会断气。
这就是鞑靼人劫掠的方式。
他们将青壮男子抓走做奴隶,为他们放牧、劳作。
而那些太小或太老的人一律都杀掉。
至于女子,少数姿色好的会被带走作为战利品,更多数则是被蹂躏,然后再被杀掉。
对于房屋这类他们带不走的资产,那便一律毁掉……
鞑靼人是游牧民族,他们的人口太少,无法将燕人的所有土地彻底占领,但他们会将恐惧深深刻进每个燕人的记忆里,他们要打断每个燕人的脊梁,让燕人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勇气,直到燕人彻底沦为他们予取予求的奴隶。
手腕上缠着白色豹尾的年轻人叫额花日鲁,是当今鞑靼大汗乌颜别努的第三个儿子,现年二十四岁。
火光映在额花日鲁脸上,只见他眉如长剑,目似星月,鼻梁高挺,唇若绛峰,端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兀托哈,八汗王的大军到哪里了?”
额花日鲁对身边的侍卫问道。
兀托哈推开身上的女子,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回主子,白天探马来报过一次,已经过了野皮子海,现在应该是到涵山了。”
“呵,我这个八王叔啊,我们打涵山时他停在沙池,连帐篷都不出,我们好不容易突破了燕人的涵山防线,他又怕我们抢功,两天倒是推进了将近一百里。”
八汗王脱脱勒,当今的金帐国大汗乌颜别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是金帐国公认的第一勇士。
鞑靼人可烈汉在一百年前统一了漠南,建立了金帐国,成为了金帐国的首位大汗。
可烈汉在位二十一年,一共有十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可烈汉死后,上演了一出四王夺嫡的大戏,最终,乌颜别努在血与火之中登上了汗位。
在乌颜别努活至成年的十个兄弟中,八汗王脱脱勒是年纪最小的,现年不过三十六岁。
早年争夺汗位,乌颜别努杀了很多兄弟,到如今还在世的只有三汗王乌合,六汗王阖阖,八汗王脱脱勒,这几位都是乌颜别努当初最坚定的拥护者。
其中脱脱勒更是被乌颜别努称为“鞑靼之箭”,他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独自掌兵的汗王,帐下除了四万坦罗军,还有乌颜别努的两万萨希日近卫,由此足可见乌颜别努对他的信任。
额花日鲁喝了口马奶酒。
“去把那两个燕人女子带过来。”
“主子,不可啊,那是要献给八汗王的……”
啪!
还不等兀托哈把话说完,额花日鲁已狠狠一马鞭抽在了他的脸上。
“狗东西,我让你去你就去,再啰唆,我扒了你的皮!”
额花日鲁面目狰狞。
兀托哈低着头,血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上,他却始终保持着跪姿不敢动弹。
他自小就跟在额花日鲁身边,深知这位王子心中所图。
自打去年第一场雪下来,乌颜别努的身子就已经一天不如一天,王庭里自然便开始暗流涌动。
三汗王乌合是明确支持二王子呼元孙的,而六汗王阖阖则是和大王子郭勒台交好,唯有八汗王没有明显的倾向,而额花日鲁要是想要登上汗位,脱脱勒就是他必须争取的支持对象,此时与脱脱勒交恶绝非明智。
额花日鲁见兀托哈跪在地上没有动作,心里也明白了兀托哈的想法,额花日鲁是个残暴又狭隘的人,但他并不傻。
“妹妹给八汗王留着,我们尝尝姐姐。”
额花日鲁边说边拍了拍兀托哈的肩膀,算是退一步。
“八汗王帐里有很多女人。”
兀托哈依旧固执地低着头没有动。
脱脱勒好色是人尽皆知的事,每次入关,鞑靼各支队伍的将军都会拼命搜罗美女送到他的帐下。
脱脱勒的帐篷里从来不缺美人,但这次的两个女子比较特别,除了容貌秀美,更是一对双生子。
“啪!”
额花日鲁彻底怒了,又是一鞭子狠狠抽在兀托哈的身上,随后又将兀托哈一脚踢翻,转身大步向矮墙下的人群走去。
燕人奴隶们看着额花日鲁走来,纷纷后退,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其中却有一个燕人女子,眼神里只有几乎快要实质化的恨意。
那种刻骨铭心的恨若是能杀人,额花日鲁怕是已经血溅当场。
额花日鲁没有理会旁人,径直走到那个女子旁边,伸手便去抓她。
女子拼命挣扎起来,可她哪里敌得过虎背熊腰的额花日鲁,三两下便被额花日鲁拽出了队伍。
“姐姐!”
队伍中,另一个女子大喊起来,被缚住的手用力向额花日鲁的抓去,却被额花日鲁猛地转身,单手掐住了脖子。
“好货色!”
额花日鲁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舔了舔自己猩红的嘴唇。
欲望上头,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八汗王,一张嘴就朝着妹妹亲去。
忽然,额花日鲁左腹传来一阵刺痛,却见姐姐手里还残留着一根断掉的银簪,而折掉的簪头正插在自己左腹处,簪头堪堪刺破皮甲,入肉半寸。
“好贱人!”
额花日鲁吃疼,虽然只是小伤,却恼怒万分。
他狠狠把妹妹丢在地上,右手一较劲,已经把刺入左腹的银簪头拔了出来。
“要是大燕多几个男子有你这胆色,怕是天下就没有我们鞑靼的牧马处了。”
额花日鲁说着,右手高高扬起,手中握着的银簪头便狠狠向姐姐的脖颈处扎去……
电光火石间,突然于黑暗中蹿出一支箭矢,那箭如蝮蛇吐出的信子,一下便射穿了额花日鲁的手掌,腥臭的血当即溅了愣神的姐姐一脸。
额花日鲁一声闷哼,手中的银簪头也掉落在地上。
百步开外的空地上,一支火把被点亮起来。
两个少年骑在马上,青衣的少年书生举着火把,黑衣的少年武士手持长弓,依旧保持着射姿,弓弦还在轻轻震颤。
我这造型,绝对帅死。
马上之人心中暗想。
“没射死啊,不算。”
青衣的高照在一旁说。
“狗屁的不算,只赌射不射得中,又没说要射死,欠我五两哈。”
黑衣的王耀宗说。
“暗箭伤人的狗东西!”
额花日鲁捏着自己的手腕,额头已经疼出了一层汗,却见远处是两个少年人,更是怒不可遏。
“兀托哈,给我杀了他们。”
兀托哈早已来到额花日鲁身边,听到额花日鲁的命令,一挥手,七八个鞑靼武士跃上马背,朝着王耀宗高照两人冲去。
马上的鞑靼骑士们策动战马,速度越来越快,转瞬间便来到和王耀宗约五十步的位置。
他们起初还有点忌惮对面的弓箭,毕竟就算是在鞑靼以善射而著称的阿铭部落里,能在百步外开弓伤人的神射手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但随着距离接近,骑士们便不再畏惧王耀宗。
谁能有本事在五十步内连续开弓?只要冲到近前,杀两个小孩不过就一刀的事。
“你在凤舞时最多能连开几弓来着?”
高照扭头问。
“十二弓,咋啦?”
王耀宗说。
“没事,你厉害。”
高照说,忽然他反应过来。
“一簇箭不就是十二支嘛!”
燕军军备制,一壶箭容箭四簇,每簇十二支,若只是寻常校场演武,都只用箭一簇。
王耀宗没说话,只是嘿嘿笑,边笑边从箭壶里摸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看好了,啥叫人形诸葛连弩。”
王耀宗说着,瞬间将手中大弓拉满,随即弓弦松开,王耀宗没有停歇,立刻又从箭壶中抽箭搭上弓弦。
就在这抽箭搭弓放箭的轮回中,不过弹指间,八支箭便被接连射了出去。
冲锋途中的鞑靼骑兵们应声而倒,人人都是咽喉中箭。
高照不知道啥是诸葛连弩,但他却见过连射弩。
破虏军的精锐斥候鬼枭营是装备了连射弩的,上弦一次能连射五发弩箭,但连射弩上弦需要用专门的绞具,而且有效杀伤射程不过十步。
而王耀宗却是在近五十步的距离,连发八箭,且箭箭都能对敌人造成精准杀伤,堪称以人力战胜机械之力的怪物。
鞑靼骑兵们做梦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同时射出这么多箭,他们这么多人,甚至都近不了两个小屁孩的身……
额花日鲁也震惊了,八个萨希日近卫,居然被一个少年豪发无伤地全部射杀了。
萨希日近卫可是鞑靼最精锐的勇士,额花日鲁出征时求了乌颜别努许久,乌颜别努才借了一百个给他,可谁知在荒村野地里,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屁孩对战,只一个照面就损失八个。
“所有人集合,一定给我杀了这小子!”
额花日鲁大喊。
看着远处领头模样的人大喊大叫的模样,王耀宗和高照对视了一眼,王耀宗点了点头。
高照立刻左手结印,口中轻念一句:
“星火耀穹苍,现!”
只见高照手中火把的火焰,如同被唤醒的巨蛇一般,直冲天际,光芒耀眼。
“嘿嘿,每次看你这么耍都觉得稀奇。”
王耀宗笑着,把大弓背到身后,随即从得胜钩上摘下马槊,扬鞭策马,朝着额花日鲁冲去。
额花日鲁正指挥着手下们集合,忽然听到村北侧传来一阵巨响,随后便看见一团火光冲天而起。
额花日鲁顿觉不妙,村北,是他们屯马的地方。
黄水村北侧,高顺带着曹八七,一槊刺倒最后一个前来救火的鞑靼武士,随后跳下马背,示意军汉们把鞑靼人的耳朵割下来。
“都别骑马,鞑子的弓箭厉害,跟着马群,冲!见着鞑子,格杀勿论!”
就刚那一会儿功夫,高顺算是见识了这些卫所兵屎一样的战斗力。
五十个人埋伏在马厩旁,放火的时候正好遇到五个守马厩的鞑子,五十个人打五个懵逼的鞑子,高顺打两个,其它四十九人打三个,居然还死了三个卫所军,伤了两个……
要不是鞑子实在太多,高顺是真不想再带这些拖油瓶的卫所军了。
曹八七红着脸,把两个鞑靼人的耳朵送到高顺面前。
“小高将军,您的战功。”
曹八七瓮声瓮气地说。
起初王耀宗让曹八七跟着高顺来烧马厩,他还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堂堂一个都指挥使,居然要跟着一个小毛孩去干些偷鸡摸狗的破事。
结果真和鞑子刚一个照面,曹八七才发现自己的功夫连高顺一半都不如,手下军汉的表现更是让他没面子,这才臊眉耷眼地来向高顺示好。
“滚!”
高顺没好气地说。
“我他妈差你们这点军功?揣好了,随我杀鞑子去。”
说着,高顺便头也不回地朝村子正中冲去。
“唉!”
曹八七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是在感慨高顺的勇猛还是悲哀自己的窝囊。
“都是死人啊?还在等啥?跟着高将军杀鞑子啊!”
军汉们一愣,随即操起武器和农具嗷嗷大叫起来,跟着曹八七,朝马群奔逃的方向杀了过去。
很多鞑靼武士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随着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轰鸣的马蹄声,再然后就是一群燕人朝着他们杀奔过来,鞑靼人甚至来不及披甲,便被一阵乱刀砍翻在地。
照理来说萨希日近卫作为鞑靼的精锐卫队,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意志都是最顶尖的,不应该被一群卫所军打得如此狼狈。
但他们自打冲破了涵山防线,所到之处无不是对燕军和燕人碾压式的暴打和屠杀。
除非燕军躲在厚实的城墙之后。
可就算是号称大燕六大精锐边军之一的五万永胜军,不也只在涵山挡了他们十天。
而一旦开始野战,鞑靼骑兵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戒备心自然慢慢放松下来。
随着连续几天的劫掠,额花日鲁所带领的这支小队早已经个个抢得盆满钵满,只盼着能赶紧撤回漠南草原,并无十足的斗志。
同时受制于这个时代的大环境影响,大多数人因为饮食的原因,普遍都患有夜盲症,再加上通讯不畅,行动指挥会非常困难,所以极少有夜间的军事行动,鞑靼人自然没有想到会遭遇燕人的夜袭。
其实在最根本上,鞑靼人是决不相信燕人有胆子或是有能力在夜间偷袭自己,因此劫掠至此扎营,压根就没有布置明暗哨,否则以萨希日近卫的军事素养,怎么可能被五十个大燕卫所军摸到眼皮下而浑然不觉。
所以就如王耀宗常和高家兄弟所说,事故出于麻痹,安全常伴警惕。
但是,萨希日近卫作为鞑靼精锐,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仍有十几人快速集结到了额花日鲁身边。
鞑靼的武士虽然以马上功夫见长,但是以步兵形态集结时,萨希日近卫依旧展现出了他们极高的军事素养。
只见他们集结后,快速靠墙行成一个凹形方阵,持圆盾的武士在前,刀斧手在后,最后则是弓手。而其他的鞑靼武士,则有的找到马,开始有序肃清周边敌人,有的则是手持刀斧和燕人卫所军缠斗在一起。
王耀宗一人一马,从百步外快速突进而来,但是还没等他靠近,一阵箭雨便迎面朝他砸来。
王耀宗终究还是低估了萨希日近卫的战斗力,眼看正面强突无果,他立刻调转马头向着方阵侧翼兜去,但是迎接他的同样是一阵箭雨。
忽然,几个燕军爬上矮墙的墙头,为首的正是高顺。
“兄弟们,杀鞑子啊!”满脸是血的高顺弃了马槊,左手持斧,右手提刀,纵身一跃,跳进了萨希日近卫组成的防御方阵中。
在他身后,曹八七和其它卫所军们也是杀红了眼,纷纷从墙头跳入军阵中砍杀起来。
鞑靼武士的方阵经历了一阵短暂的混乱,但有这一点破绽,对王耀宗而言就够了。
王耀宗再次策马而来,手中马槊横扫,两个持盾的萨希日近卫应声倒地。
战马的冲劲不减,几个呼吸间,王耀宗便杀穿了方阵。战马跑出十几步,王耀宗再次掉转马头,朝着方阵再次杀奔而去。
就在王耀宗即将冲入鞑靼武士的阵地,两个鞑靼骑兵终于赶到了,一左一右贴上王耀宗,雪亮的弯刀直朝他劈来。
王耀宗死命夹住马腹,向右一偏身,躲过左侧鞑靼骑兵致命的一刀。
他的槊头架住右侧鞑靼骑兵的弯刀,尾樽却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直捣左侧鞑靼骑兵的脑袋。
那鞑靼骑兵的脑袋有如一个熟透了西瓜,“砰”的一声,红白之物炸裂满地。
右侧的鞑靼骑兵举刀再砍,却还是慢了王耀宗一步,王耀宗大臂发力,马槊破空发出尖锐的暴鸣,一头扎进鞑靼骑兵的胸膛。
摆脱了鞑靼人的骑兵,王耀宗不断向方阵中心推进,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不断地突刺和劈砍,马槊犹如一条银色的蛟龙,竟无一个鞑靼武士能接下他的一击。
鞑靼人的方阵隐约有了崩溃的迹象,高顺和曹八七带领着平武卫军在内圈翻江倒海,王耀宗则是在外围不断撕咬,让鞑靼人疲于应付,首尾难以兼顾。
终于,在王耀宗再次连杀两人后,他周围已经没有了能站着的鞑靼人。
不远处的矮墙下,高顺和十几个平武卫军围住了三个满身是血的鞑靼武士,他们护着一个手腕受伤的年轻鞑靼人,正在做困兽之斗。
整个战场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屠场。
地上的尸体还在不住渗出鲜血,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受伤的人不住哀嚎着,希望有自己的袍泽能帮自己一把。
王耀宗平端马槊,缓缓打马上前。
战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在额花日鲁的耳朵里,每一声都像是地狱索命恶鬼低沉的喉音。
额花日鲁不敢相信,无敌的萨希日近卫今日居然就这么败了,败给了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面沉如水的黑脸少年。
“我们投降了。”
额花日鲁无奈地说。
鞑靼武士们迟疑了一下,却依旧摆出一副拼命的姿态,丝毫没有要投降的意思。
额花日鲁狠狠踹了当中的兀托哈一脚。
“我说投降了!”
几个鞑靼武士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不准投降,老子要杀光你们这些畜生!”
满脸是血的曹八七几乎是咆哮着喊道。
就在刚刚,他相处了多年的十几个兄弟就在他面前被这些鞑靼人斩杀,临出发前他们还在一起讨论着等到了西川的种种,那一幕幕几乎就在眼前。
再想到之前自己的族人被鞑靼人制成的人桩……
曹八七不允许杀人凶手就这么投降!
高照也打马来到王耀宗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对萨希日近卫的战斗力再次进行了评估,这些鞑靼人确实非同凡响。
他们在被突袭并且遭到几倍人数围攻时,依旧能够打出极高的战损比。
要知道,没有马的鞑靼人就像是被捆住了四肢的老虎,再加上是夜间的突袭,鞑靼人的战力已经被削弱了大半,可即便如此,就算是在王耀宗和高顺的带领下,想要杀掉一个鞑靼人,却依旧需要牺牲两到三个平武卫军,足见萨希日近卫战斗能力之强悍。
高照往包围圈正中看去,正好和额花日鲁的眼神对上,额花日鲁那凶狠又狡诈的目光就如同一头恶狼。
能够在身边带着萨希日近卫的人,在草原上屈指可数,再看年轻人手腕上已经被血浸红了一半的白色豹尾,说明他是个地位极高的皇族,看年纪,也绝对不会是乌颜别努的兄弟或年长的儿子。
高照此前一直跟在高远身边,高远是破虏军主掌情报的参谋副将,所以高照对于鞑靼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此,面前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那边的可是鞑靼金帐国三王子额花日鲁殿下当面。”
高照拱手用鞑靼语问道,声音里却多少有些戏谑。
王耀宗总和他说,在战术上要重视对手,但在战略上则要蔑视对手。
“正是。你们是谁?胆敢袭击我,不怕我鞑靼大军来攻吗?”
额花日鲁却是用标准的的大燕官话回答。
他虽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但身份被初见的对方一下便猜中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个青衣文士的智力绝对不容小觑。
“哈哈,我们不过是几个无名小卒而已……至于杀鞑子嘛,不过是杀些畜生而已,也无需太大的胆量。”
高照笑嘻嘻地说着,却没有向对方透露自己的身份信息。
“放肆的东西!”
额花日鲁大骂,却难掩心里惊惧,他原本自报身份是为了吓住对面几个领头少年人,让他们乖乖放了自己。
可没想到这些燕人似乎并不害怕,隐约还有些兴奋的样子。
“把这鞑子王子紧紧绑了,送到西川去。”
王耀宗已经获得了想要的信息,不愿意再和额花日鲁废话。
高顺二话不说,便找来绳子,把额花日鲁绑了起来,顺手不知道又从哪里掏了块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麻布,把额花日鲁的嘴也堵上了。
“其它鞑子咋办?也绑了?”
高顺问。
“留着过年?都杀了,筑京观。”
王耀宗淡淡说,随即调转马头,带着高照走开了。
要不是额花日鲁身份特殊,他正好可以把钓鞑靼大军这条大鱼的饵再加重一些,王耀宗大概是一个俘虏也不会留的。
他们可是敌后渗透作战,带着俘虏还得分出人手看管,实在不方便。
听到王耀宗的话,几个鞑靼武士大吃一惊,在以往的交战经历中,鞑靼人即使战败被俘也并没什么大不了。
燕人的皇帝也好,文臣武将也罢,都因为怕招来鞑靼报复,并不会苛待这些俘虏,反而会好吃好喝地养着,等鞑靼人杀够抢够了,双方便会谈和。
到那时,这些被燕人俘虏的鞑靼人便能大摇大摆地返回大漠草原,等待着下一次劫掠来临。
至于筑京观?从来都是鞑靼人用燕人筑观。
听到王耀宗地话,额花日鲁剧烈反抗起来,但被堵住嘴绑住手脚的他除发出呜呜的声音别无他法。
还没等几个鞑靼武士回过神来,高顺、曹八七几人已经手起刀落,砍翻了他们,如杀猪般割下了几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