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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逼入绝境

    那天蔡聋子把他不赞成大家接受庭辩的理由告诉了我们,实际上就是因为那个评议会长董承晖。他认为,既然是评议会长所提出来的方案,我们去辩简直是以卵击石。到头来不但辩输心有不甘,还容易被大量观众知道,在云起市的校园法庭界沦为落败的笑柄。他觉得我们还是该老老实实搞好自己的庭辩队,外头有什么方案都随他去,至少也过得顺利。

    后来我们硬是把庭辩接了下来,他也觉得没啥,努力就好。他说后来去法院围观万雪霏也是因为担心我们,没什么其它意思。总之他已经把他的所为都解释清楚了,有关两年前广州课外活动署的事他只是知道个大概,但陈展荣的死他闻所未闻。他没给我们作更多回答,可我还是觉得他有所保留。我坚信他一定对董承晖这个人有更多了解,否则那天他不至于跑到活动室来劝我们乖乖听话。

    但我们已经追究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我队的几位辩手都没怎么纠缠他。他们已经为最后的辩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星期一这天向广宣中学校园法庭发动大规模进军!

    不过我还是没跟他们一起动身,因为我和斯文早在12点前就跑来占位子了。这是迫不得已的,谁要我和娅咪娅咪这个星期在官网上制造了那么浩大的声势呢,要是不尽早占位子,恐怕又会被挤到后台听庭审。一路上我都和斯文讨论这次会来多少人,斯文说七千,我说五千。

    结果好像他赢了。

    为什么说“好像”,因为这人数实在无法统计。不管怎么看,广宣中学校园今天中午的声势比第一场庭辩时还要波澜壮阔。校园法庭官网的影响力真大,校门内外围满了外校学生,堵得广宣中学学生想离校回家吃饭都走不通。

    我们挤了好半天才挤进去,面对那人海已经找不着法庭位置在哪了。我猜广宣中学校园法庭肯定对今天的人潮感到吃惊,根本没预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控制不住。不一会我们听到广播说,广宣中学的教室已经坐满本校学生,没有地方容纳这么多外校学生,希望大部分学生返回自己学校,通过电视转播观看庭审。

    随后学生们开始纷纷行动。有的失望地走了;有的拿出准备好的道具,包括写满给王牌庭辩队打气的招牌、横幅、灯光、平板电脑,表示他们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能走;有的大闹表示不满,他们全身化满了奇怪的妆,好像要举办晚会表演节目似的,很有os的感觉,这些人也不想走。我过去一问,他们也是来给王牌庭辩队加油的,说希望看到王牌庭辩队在逆境下反转胜利,连王牌队获胜时展示的道具,每个人的pose都排练好了。

    看来我一不小心把事情闹得太大,导致庭辩又得等到1400才能开场。斯文却说这全是他的功劳,因为他不但在校园法庭官网上狂顶了我的帖,还把我的帖转到了每个学校的主页上。此外他还添油加醋,大肆宣扬王牌庭辩队胜诉后要举办庆功宴会,特别是天琳会穿女仆装,让人们都准备充足的道具和华丽的化妆。

    怪不得他预估七千人,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很想说他,可他笑嘻嘻地拿出一包神秘衣物,傻乎乎地说:“我也准备好了。”让我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我们在校园里绕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还是决定从后台进入法庭,因为前门的人潮已经挤成豆腐渣了。

    我声称自己是王牌庭辩队队长顺利混进我方后台,原以为辩手们还没到,谁知全体人员已经准备就绪,正欢快地围聚在一起呢。人员包括天琳、崔隽、万雪霏、欧阳、苏可还有夕夕。我问他们怎么这么快这么齐,天琳说:“我们这个星期都没在一起探讨过辩论思路,所以在开庭前临阵磨枪!”

    现在才磨枪也太迟了点吧!?还有,不是说探讨辩论思路吗?为什么你们聚在一起是打锄大D啊!

    天琳一捋辫子:“思路已经探讨完了啊。”

    “那结论呢?”

    “就是把对方辩倒啊!”我们全体成员异口同声地说。

    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我总觉得辩手们是不是应该先休息下。天琳你有充沛的精力就不用说了,瞧瞧崔隽,那面无血色的样子,眼睛都睁不开,他这几天的训练成效究竟如何?

    崔隽手中转来转去的笔突然抛起,嘴角一翘,然后朝我伸出拇指,接着笔“嗒”一声跌到拇指指尖上继续旋转。他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眼神充满自信,显然是完成修炼了。

    看起来万雪霏也完成修炼了,悠然自得地笑着。她那个好像叫做“五殇音”吧,真的能克制慕容梦幽的诱导询问?我真希望快点见识一下,但不要在等会庭辩时又犯偏头痛就好。

    欧阳和苏可的精力还算可以,两人一边打牌一边有说有笑的,似乎关系好了不少。欧阳说,希望这场庭辩不要再有他的发言机会了,他上台最好只是摆个景而已。夕夕在一旁拿着53期《蓝天之梦》给我们打气,特别展示那张校门口拍下天琳带领一堆人朝天空举起拳头的大照片给我们看。她好像是特地这么编排的,是希望这份校刊能给我们力量,能让天琳成功实现她的诺言:一定会保护所有社团!

    我忽然想起我们是来占位子的,连忙喊上斯文和苏可一起从后台走进法庭。一进去我们就郁闷了,整个观众席已经人山人海挤满坐满,连走道里都堆满了人。他们大部分都是不甘心自己的准备白白浪费,偏不听从校园法庭广播的安排,硬是从老师和执勤保安的拦阻中疯狂闯进来的。他们在台下大声摇旗呐喊,把校园法庭变成了运动场,支持的热情比往日要高涨许多。除此以外还有各个校园法庭工作人员,各支庭辩队,包括一中、六中、纤云中学、外文中学、云大附中、国际高中等等,无一例外地站在我们这边。他们见到我们出来,全都大声向我们打招呼和挥手示意。见到我们不是出庭队员时,他们又乱作了一团。

    虽然我们不是出庭队员,但大家今天的热情全是我和斯文给大家带来的期待感造成的。我们把支持王牌庭辩队的观众们全都拉了回来,声势浩大,可以给旌歌庭辩队造成强大的压力。可我们该坐哪儿听庭审啊?

    苏可指着前面第三排,我一看,竟是留着几个空座的小蓝在朝我们打招呼。你们真是太周到了,我们不客气了!我们坐过去后,没过一会李主席就上台了,啪啪两鞭让大混乱的法庭完全安静下来。不一会,观众席大门被锁紧,舞台灯光骤亮,好几个摄像机在上空旋回起来。看样子这次真的是全市转播。斯文你看看,看看咱们在网上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斯文双手握拳两眼放光,兴奋地说:“如果班长今天能穿女仆装上台辩论,那我情愿去死!!!”

    “说不定你的梦想真能实现哦!!”

    “真的吗?”

    “乓——!!”

    李主席用力一敲教鞭,然后恶狠狠地指着我们,把斯文从美好的幻想中惊醒。没办法,位置太前排了,说话稍微大声一点都会被听见。

    不一会,审判团员也从后台走了进来,他们看见观众的架势都很吃惊。包括来自省评议会的董承晖,他愣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就坐,也许他以为这么多观众全是他上一场的发言引来的。

    接着起诉方入场,旌歌庭辩队四名辩手与前几次一样按次序登台。辩护方入场,我认为天琳这次不可能不从后台登场了,观众席连过道都挤满了。谁知我们等了半天都没见辩护方后台的门打开。

    难不成天琳又挖空心思,想从起诉方的后台绕上来?也太没意义了吧!这时音乐突然响起,旋律慷慨激昂,观众们的心情也随旋律慢慢升高。舞台中央的地板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圆,那个大圆逐渐下沉……随后,果然,我方四名辩手站在那块圆地板上,被舞台机关托了上来!

    四人闪亮登场,全场热烈欢呼。大家高举着支持王牌庭辩队的大字,高呼着王牌庭辩队队员的名字,整个场面堪比奥运会开幕式。旌歌庭辩队目瞪口呆,李主席眉头一拧,又一声狠狠的教鞭,把大家的欢呼和振奋人心的背景音乐全部敲停。

    法庭再一次陷入寂静。

    天琳你还真能闹,连这汇演中心的机关都给你掌握了……

    我方的一、二、三辩全部就位,独剩天琳一人站在法庭中央抢镜头。顶上的几台摄像机全对着她。她一捋辫子,拿起证人席上的话筒,朝台下各位发出宣言。

    “我曾经说过,我会保护住大家的所有社团。”她声音洪亮,充满自信,“我一定会实现这个诺言,让校园法庭也回归正轨!”

    “哦——!”

    “哇——!”

    台下的观众们都忍不住了,除了高举旗帜喝彩外,还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鲜花差点往上丢。估计那些是准备等我们胜利后才往上丢的吧。看来现在大家都认定我们必胜无疑了。我们不成功便成仁,要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王牌庭辩队主辩王天琳,请立刻就位!”李主席下达命令后,天琳还朝台下观众做了个必胜的手势,弄得大家忍不住鼓掌,真会煽风点火。

    李主席宣布道:“我们的庭审继续进行。本次起诉题:成绩排名75以下的学生不允许参加社团活动。方案本身已合情合理,但辩护方坚持认为,这条方案会有导致事故发生的可能。如果本次庭审无法证明这点,此方案将被判成立。双方都明白吗!?”

    “明白。”天琳说。

    “明白。”赵扬帆也说,“我方目前没什么可证明的,请对方来证明看看吧。但话说在前头,不管你们使用怎样的小伎俩,我们都能把它推翻!”

    虽然他的出场方式中规中矩了些,但气势一点也不输给天琳。

    “那就让你们看看,我方这一个星期以来的训练成果!”天琳毫不犹豫,站起身来点人名,“我方要同时请上三名证人,宁见雨、陈闪耀、汤桑!”

    这三名是谁!?

    旌歌庭辩队也一脸茫然,似乎从没听过这三个名字。我问苏可,苏可也说没听过。奇怪了,莫非天琳又在玩什么高科技?那种东西一被推翻可是很惨的啊。

    李主席说:“王天琳,我不记得你有预约过这三个人。他们在现场吗?”

    “他们就在现场附近。只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广宣中学的医务室里!”

    天琳刚说完,旌歌庭辩队立刻摆出大悟的表情。看来他们明白了天琳的意思。苏可说她也明白了,可我还不太明白……医务室里?那是怎么回事?

    赵扬帆说:“哦,看来是今天的伤员了。”

    “没错!他们都是今天跑来听我们的庭审,却在人群中挤挤撞撞负了重伤的人!他们分别摔断了胳膊,挤扭了脖子,喊破了喉咙。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不少负伤的学生在医务室里囤积。”天琳一捋辫子,英姿焕发地说,“这么多伤员足以证明,我们讨论的这条方案实在太令人关注,导致学生太容易受到影响!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因此,它极容易造成事故!”

    很好的思路,看旌歌庭辩队怎么辩!

    赵扬帆面不改色,反驳道:“请问今天120有来吗?”

    天琳一时没有回答。

    “他们的伤再重,都只去学校的医务室,可见伤势也重不到哪里去。”

    一句话就把天琳的思路完全驳倒!

    天琳一笑:“不管伤重程度,我可以证明事故的发生率很高!既然发生率高,那风险就大。再说,小事故难道不是事故了吗?不注意的话,大事故迟早会发生!”

    她又把赵扬帆的反驳给驳倒了。

    “造成事故的原因真的是方案本身?呵……”赵扬帆说,“今天的法庭如此火爆,不正是因为你们王牌庭辩队在网上发布了一系列广告吗?如果说是因为本次的起诉题导致发生事故,那么请问,为什么之前两次庭审没有事故!”

    赵扬帆的反击很有力度,而且发言酣畅淋漓。通过他们刚才的表情可以发现,他们也早注意到庭审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故。他们预料到天琳会拿今天说事,所以提早准备了对策!赵扬帆的话在理。前两次庭审没有事故,的确说明今天的事故是人数太多、法庭安排不周所致啊。

    天琳怎么办?

    我可想不到该怎么反驳了,可天琳依然自信满满地站在那里,明灯下的马尾辫反射金光。她理直气壮地说:“之所以前两次庭审没有发生事故,是因为——前两场庭审跟今天的庭审,起诉题不一样!它们不是相同的庭审!”

    “反对!起诉题哪里不一样?”

    “今天的起诉题少了一条啊!”

    这……

    这是睁眼说瞎话吧。虽然起诉题少了一条,但庭审显然还是同样的庭审啊!

    “之前的起诉题只有一半是关于校园法庭新方案的。而今天的起诉题,百分之百是关于校园法庭新方案的!校园法庭新方案的比重增大,事故的发生率也随之上升……”天琳一捋辫子,“你还敢说,这个起诉题与事故发生率无关吗!?”

    这是诡辩吧!

    虽然听得出她在诡辩,但我想了一想,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推翻她。出乎我的意料,起诉方的赵扬帆竟也愣在座位上半天没有说话。

    难道赵扬帆从没见识过这种诡辩?这是天琳新发明的一种诡辩方式?居然连十全十美的赵扬帆都……

    十几秒过去,起诉方都保持在沉默中。我们的主辩天琳竟把对方辩得说不出话来!天琳啊天琳,你这个星期究竟做了怎样的训练?太厉害了!

    全场观众发出惊喜的叹声,还差点鼓起掌来。他们没有失望,他们看见了我方的实力,看见了我方的胜机!斯文握着拳头激动地挥舞,小蓝也对接下来的庭辩充满期待,苏可说:“上个星期,天琳每天都在和王昊轩吵架,真有成果……”

    原来她的训练是和王昊轩吵架!这进步也太大了吧!

    见情势不对,齐禹连忙站起来救场:“造成今天这么多观众的,是王牌庭辩队在网上的煽动。发生事故的根本原因是你们!”

    “如果在座大家对这个方案不抱关注,又怎么会轻易受到煽动呢?”天琳说。她的角度真如女人吵架般刁钻,果然是和王昊轩练出来的。

    “这种事情只不过发生了一次,可以是个巧合!”齐禹说。

    崔隽突然站起身来:“请不要忘记我们上次的案例。陈展荣一案,也是因为类似的方案被提出而造成的事故!”

    天琳不给齐禹反驳的机会,再次点名:“继续请上我方的第一位证人,陈心语!”

    陈心语站上证人席,面无表情,但知情的人都明白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事。崔隽问:“陈心语,请你再概述一次,曾在广州市倡议过的一个方案,与你兄陈展荣之死的关联!”

    “请证人客观描述,不要加入主观臆断!”齐禹说。

    陈心语便娓娓道来,她这次说的案情比上次要清楚得多。

    “在两年前的广州,课外活动署曾有过这么一个方案,就是说成绩中下的人不能参加社团活动。很多学生抗议这个方案,于是产生了示威游行等等……当时陈展荣是天河高级中学的高一学生,他去找课外活动署理论的时候,发生了事故。”

    简洁明了的概述,也没有任何主观臆断。

    “只是,我不认为陈展荣的死是单纯的事故……”

    “好了,主观的内容就不要说了。”齐禹说,“这个事件证明了什么?上次我们探讨过吧,如果要认为陈展荣是因方案而死,还需要更多证据。”

    “要证据,我们手上没有。但是你知道,我们不必依靠捡来的线索和证据,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挖出线索和证据!”崔隽说,“这才是真正的推理。”

    “线索和证据从哪里挖出?”

    “从证人的身上。”崔隽说,“我方对案情抱有疑问,我们要询问证人!”

    你们询问证人?陈心语要真有什么东西,早就告诉你们了吧。

    这时万雪霏站了起来。她拿着白花扇,轻盈地走到陈心语身边,一下便抢了陈心语的镜头,成了舞台的焦点。

    旌歌庭辩队也没有异议,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

    那帮神人到底想从陈心语口中挖出什么?

    万雪霏问出第一个问题:“陈心语同学,陈展荣是你的亲哥哥吗?”

    “是的。”

    “你们相差几岁?”

    答案显而易见,两岁。万雪霏一定是在绕弯子。

    “他本来比我大两岁,不过……应该说,他已经永远只有16岁了。”陈心语的声音低沉下来。

    “在他生前,你们的关系还不错吧。”

    “我跟他……!”陈心语的反应很快,似乎被万雪霏的话勾起了回忆,“是的,我跟他可好了……我从小就和哥哥生活在一起,在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看动漫,一起恶作剧……他什么事都让着我,还总会放弃和朋友玩的时间,回来陪我。”

    “这么说,你对他的了解很深了。”

    “是的,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

    “那你为什么认为他的死不是单纯的事故?”

    “因为,他会踢球啊!”陈心语激动地说,“我从没见过他摔跤!球场上也是,道路上也是!就算他踩了东西,绊了脚,也一定能靠自己立刻站稳的。妈妈说过,我哥从学会走路起就没摔过跤!”

    哇,这是神啊!

    “所以我不相信他会摔死,怎么也不相信!”陈心语的眼泪又出来了,“他的死一定另有原因!”

    万雪霏拿白花扇指着对面的起诉席:“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方案的话,陈展荣就不会去那种地方了,对不对?”

    “对……对!我哥是个很容易冲动的人,课外活动署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直接害死了……”

    “反对!”齐禹这才站起身来,“我……我刚说过证人不要主观臆断!”

    你现在才站起来是不是晚了点。

    “我没有主观臆断!我哥真的不可能摔死!认识我哥的人都知道,他踢球都没摔过跤!有好几个教练都希望他不要踢足球了,要他去做体操。可是,可是……可是我喜欢看他踢球!我说过我喜欢,所以他坚持踢足球!”陈心语一边啜泣,一边叫喊出来。她情绪激动,在场谁都不忍阻止,连我都忍不住想向她道歉。我之前说过陈心语看足球是想看男人群劈,我错了!她喜欢看足球,是因为她想在足球场上找到死去的哥哥的影子!

    她接着说:“一定是他们害死了我哥,我要真相!”

    万雪霏的发言连齐禹都忘了打断。她的音色把整个旌歌庭辩队都骗了过去!

    “我们现在要的是证据!”齐禹的思路还算清晰。

    “证据就是陈心语的发言,她说她哥从不会摔跤。”万雪霏说,“她还说了,是方案害死了陈展荣!”

    “反对。”慕容梦幽站了起来,“陈心语,你认为事故的主要责任是方案呢,还是人呢?”

    她没有阻止陈心语的情绪,反而利用她的情绪!这家伙还真是深不可测。

    陈心语回答:“当然是……人啊。”

    “既然是人,那就与方案无……”

    “反对!”万雪霏打断道,“证人,方案是不是人制定的?”

    “当然是……”

    “那我换句话问。陈心语,你认为事故的主要责任是方案的制定者,还是害死你哥的人?”慕容梦幽抢话道。

    “是害死我哥的人。”

    她的回答又让方案脱离干系了。

    慕容梦幽果然能操控证人的回答,而且阻止不了!万雪霏,你怎么办?

    只见万雪霏微微一笑,唰地张开白花扇,遮在嘴前。坐在前排的我可以清楚地看出她的眼神和以前不太一样。她继续问道:“陈心语,害死你哥的人,可能是些什么人?”

    陈心语的脸已经红了大半,似乎有些喘不过气。她说:“是课外活动署的人吧。”

    慕容梦幽说:“课外活动署里有不少工作人员,还有学生!陈心语,你不觉得你很武断吗?”

    “不,你不武断。你仔细想想,你哥哥进入课外活动署后,会去什么地方?”感觉万雪霏的声音似乎有些变化,音调高了些?刻意了些?她仍然用白花扇小遮着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他……他会直接去找负责方案的人,他不是路痴!”陈心语睁大眼说。

    “在陈展荣死的那天,负责方案的人与他接触最多。”万雪霏的音调比之前又低沉了些,有点像是一种旋律……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旋律。

    “是的,负责方案的人害死他的可能性最大!”

    “反对!陈心语,我不想否定你的证言,但当时的可能性很多。谁知道负责方案的人当天是否在场,谁知道陈展荣死亡的确切地点,所以,你的发言……”

    “但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摔死!”陈心语说,“法庭判了一个不可能事故摔死的人事故摔死,这就是证据!”

    她这是……

    直接反击慕容梦幽的询问!

    我愣了,旌歌庭辩队也愣了。

    全场观众都愣了。怎么可能有证人在慕容梦幽的诱导询问下还这么不听话,甚至直接发言反击慕容梦幽!?

    这就是万雪霏的……

    五殇音?

    完全听不出来,听不出她的声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一些微妙的变化而已。但她确确实实地让证人深深陷入了情绪,陷入了她的问局,顺着她的意思作出发言。

    万雪霏收起白花扇,嘴角仍然保持微笑。她胜过了慕容梦幽,将慕容梦幽的制胜神话彻底推翻!

    “反对!法院的判决,与一名证人的片面之词相比,孰轻孰重?”齐禹起身说道。

    陈心语刚要说话,却被赵扬帆抢道:“我们问的是审判长或辩护方辩友,证人无权在法庭上自由发言!”

    万雪霏想了想说:“法院没有听到这名证人的证词,因此才会下达那样的判决。难道法院就一定是对的吗?”

    “法院当然也会出错,但既然已经判决,那判决就必须当做对的来看。如有异议,必须在法院上推翻。”齐禹转着笔说,“这就是为什么校园法庭不能干涉法院的判决的理论依据。”

    “证人曾经说过,她求的不是判决,是真相。”转着笔的崔隽起来说,“因此,我们不必考虑法院是如何判决的,我们要考虑的只有当前的证据!在这里,证人的发言比法院判决更重要,她能充分说明陈展荣之死与那个方案有密切关联。”

    “那不过是一个证人在激动的情绪下表达的观点。”齐禹说,“她说一个人从不摔跤,崔隽,难道你会相信那样的话吗?”

    “一个证人的发言,的确有待考察。但是,如果另外的证人也能证明这点呢?”

    “有谁能?”

    “请上我方第二位证人,足球队队长郑韬!”

    对了,郑韬!

    他不但认识陈展荣,还和陈展荣关系要好。他一定能做出真实的证言!

    郑韬站上二号证人席,壮实的身子又把陈心语的镜头抢掉了。他一上台就拿起话筒大声喊道:“我是实验中学高三8班的郑韬!校足球队队长!我要带领……”

    “反对,证人无权在法庭上自由发言!”崔隽用手里的笔打断郑韬热情的自我介绍。

    “郑韬同学,请问你和陈展荣的关系。”

    郑韬脖子往上一伸,大声说:“那是我初中时代最好的球友!”

    “请你对他的球技作证!”

    “还用说!?他的球技在某些情况下比我还好呢!传球、过人、任意球,他都能拿捏得比我准确,但是嘛,哈哈,进球还是我比较多。哈哈哈!”

    “是这样吗?”崔隽问陈心语。

    陈心语点点头。我感觉她也不太清楚具体的。

    “郑韬,接下来我们有个重要的问题问你。请问陈展荣……摔过跤吗?”

    被这么一问,郑韬愣了半晌没有说话。他抬头望着天上的几架摄像机,低头望着台下的审判团,死命在脑海里翻腾自己的回忆。他嘟哝道:“奇怪了……好像,真没有耶……不管我怎么铲他,他都不倒。他甚至没有假摔过!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崔隽朝旌歌庭辩队发问。

    旌歌庭辩队队员望向齐禹,都等着他来回答。

    齐禹把旋转的笔挪到肩部,再把手臂倾斜,让笔位于一个倾斜的平面。旋转的笔差点跌落,被他用脚踢起。他说:“走楼梯不同于平地。即使有人平地上不会被任何东西绊倒,走楼梯也会踩空。为什么体操运动员站的地方都是平的?是因为一旦走上楼梯,平衡就很难保持了。”

    借用了陈心语刚才的“体操”言论。

    这时崔隽把笔放在手指上旋转,向下倾斜手指。令我们惊诧的是,旋转的笔竟然没有跌落!“我方已经证明了死者平衡能力很强。既然你提出死者在楼梯上不能保持平衡,那么,请你拿出证据!”

    他让齐禹拿出证据!

    这是……反客为主?

    齐禹也把笔放在手指上,让手指倾斜,笔依然没跌。他说:“不,需要拿出证据的还是你。你要证明死者之死与‘方案’有关,而非死者善于保持平衡。”

    “死者善于保持平衡,因此他的摔死一定有内情。这个内情与方案有关的可能性很高!”崔隽握住了笔。

    “高又如何?你能证明这个内情必然与方案有关吗!”齐禹也握住了笔。

    他把问题丢还给了崔隽。又一个反客为主!

    “可能性永远只是可能性,推测也只能是推测。如果不能证明死者的死亡真相,我们便不得不认为死者的事故无责任人。”齐禹说。

    左右两人分别站在一辩的位置上,手里两支笔也都重新转了起来。它们仍转得华丽,谁也不甘示弱。不过齐禹的技术更高一筹,他能让笔转到肘部,肩膀上,甚至头上。崔隽则没这功能。

    崔隽一笑:“我不能证明。”

    他的话让神色紧绷的齐禹突然哑了一下,就像角力的两个人中有一人故意放松,让另一个人差点失衡。

    “我不能证明,但你已经承认了可能性高。”崔隽说。

    “可能性高,又不一定是。”

    “但是你别忘了,我方还有其它证据呢!”崔隽说,“我方拥有在广州调查所得的,所有有关影响学生人身安全的案例!”

    他说着,把桌上打印好的一堆文件亮了出来。那便是我听天琳说过的,拜托王牌庭辩队天河高级中学分部的人查到的案例,这些案例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崔隽把这叠案例交给李主席,同时说道:“据我们查询统计,所有这些案例,八成都与学生成绩有关!”

    李主席随意翻翻便明白了,她把整叠案例交给旌歌庭辩队看。在这期间,我方的天琳负责给这份证据做出详细解释:“这些案例中,有学生因分数而自残的,有学生因分数而自杀的,有学生因为分数受到家暴的,甚至有优等生因为一次两次没有考好,放火烧学校的!”

    还有这种事情!?

    “上个学期,我市发生的分数赌博案你们更是清楚,它造成了什么安全问题?齐禹,有人为了让你缺席庭审,你被人下了迷药!这不是个别现象,这是一种病,是我国畸形的教育方式造成的弊病!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分数在学生脑里就是个敏感词,分数能左右学生的情绪。我们今天讨论的这个方案,‘成绩排名75以下不允许参加校园法庭活动’,如此歧视的用语更让学生们激愤!你看,引来了这么多学生的围观!而陈展荣一案,也源于一条‘成绩排名不好的人不允许参加社团活动’,请问,他的死,难道不是方案惹的祸吗!”

    天琳语调高亢,一气呵成,像舞台上热情的演讲者,把旌歌庭辩队辩得无法反对。

    他们果然把这份证据用上了,用得恰到好处!这都得归功于崔隽,是他把齐禹的话引到了这里,他利用了齐禹的反客为主!

    原来这就是破解反客为主的方法吗?果断把主动权让给对方,自己承认被动,但是,在被动的前提下,换一个角度说明问题!这样一来,对方的主动权便毫无作用,即使再有力也使不出来。

    这招叫做什么?欲擒故纵?声东击西?釜底抽薪?

    也许它是这三者的连环计吧!崔隽这几天的训练真有成效!

    连我都没想到我方还能有这样的证物。发言是虚的,物证却是铁打的。哪怕对方辩术再强,技巧再多,我方有这么一件恰能证明方案与事故之间关系的重要证物,又在这恰到好处的时机提交出来,那对方就算多长七十二张嘴也没用。

    赵扬帆他们把我方提交的证物翻来翻去,半天没有发言。他们讨论了一小会,时而严肃,时而苦笑。我看他们是没法辩了,毕竟分数的确影响着学生的命脉,那东西对学生的重要性全中国都知道。分数对于学生,就像水对于人体,阳光对于大地,儿子对于母亲,男朋友对于热恋中的女孩,一旦出了问题,不可能会没事。

    他们不但无法驳倒这个论据,辩手也被我方反制了。我队的辩手们在短短一个星期内进行了难以想象的训练,还针对对方的辩术下了许多功夫。如今慕容梦幽被万雪霏克制,齐禹也辩不过崔隽了,赵扬帆还能胜过吵了一个星期架、技术大增的天琳吗?

    他们已经不行了。

    几架摄像机仍在拍摄,全市大部分学生都在观看我们的庭审。而我队果真没有令大家失望,真的把旌歌庭辩队给辩倒了!我在论坛的帖子里所写的东西真的实现了,没有让观众们的期待落空。观众们开始鼓掌,开始叫好,把支持王牌庭辩队的大旗竖得更高,即使李主席敲下教鞭也无济于事!

    直到赵扬帆站起来,从容地说了一句话:“辩护方这份证据确实证明了分数对学生的重要性,但是,当中有一个重要问题。”

    “什么问题?”

    “关联问题。”赵扬帆拿起其中几张纸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这里所有的案子的胜诉方,绝大部分都是起诉方!只有一小部分是辩护方胜诉。”

    那又怎样?

    “起诉方多数站在发生事故的学生那边,辩护方多数站在与受害者对立的另一边。受害者普遍能够胜诉,理由都是因为分数对学生来说很重要。”赵扬帆语速偏慢,看起来很有自信,“而辩护方胜诉的案子又有一个规律,它们虽与分数有关联,但也全与校园法庭或评议会有关联!”

    “这……!”

    还有这个问题?

    “与校园法庭、评议会有关的案子,都是辩护方胜诉!”赵扬帆语速突然变快,用手拍打起那叠证据来,“这说明,在与校园法庭有关联的情况下,分数对学生的重要性并不那么宝贵。因为学生们拥有了除分数以外的东西,他们拥有了新的追求——校园法庭!”

    天琳站起来说:“既然校园法庭是学生们新的追求,为什么还要加以限制!”

    “只有这样的限制,才能让学生们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学习上!而且!”赵扬帆说,“那些辩护方胜诉的、与校园法庭有关的案子,受害者受到的伤一点都不重!有个是磨破膝盖皮,有个是被指甲划伤,还有是被剪掉头发的……这些伤势在案件中全被轻描淡写带过。而陈展荣,他的案子与校园法庭无关,却遇到了死亡事故。可见,心中没有校园法庭的学生才会冲动,但心中拥有校园法庭的学生,根本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来!”

    “反对!这与本案有什么关系?”

    “本案的主题与校园法庭息息相关!”赵扬帆说,“‘成绩排名75以下的学生不允许参加校园法庭活动’这条方案,只有重视校园法庭的学生才会冲动,但是,这种学生绝不会冲动造成事故!你们给的证据,反而恰好证明了这点,证明了我们讨论的方案不可能造成任何危险!”

    好强悍辩法,赵扬帆像变了身似的。他发言气势如虹,果决有力,即使他说的话毫无道理,我想也没人敢于反驳。万一,如果他所说的是真的,与校园法庭牵扯上的案子其实不会造成事故,那他的发言就相当有理。我们还能怎么反击!?

    天琳站在原地,手中仍拿着话筒,可马尾辫一动不动。

    看样子她被震惊了。

    果然赵扬帆说的是事实吗,与校园法庭牵扯上的几件案子,真的都是辩护方胜诉吗!?那些受害者真的都没怎么受伤吗!?

    我们用证据证明了“分数会大大影响学生情绪”,想不到赵扬帆却用同样的证据证明了“校园法庭例外”。他把我们的证据完全反击,把我队的辩手们又辩得哑口无言。

    这是致命的证据,让我方“方案引发事故”的观点彻底陷落。

    全场汗颜。

    那个辩手太强了。

    一个细致的观察,一段激烈的发言,就把我们辛辛苦苦造成的优势全部扳回!

    赵扬帆,旌歌庭辩队,他们又让所有观众心急如焚。他们永不服输,意识如神,不愧是我市最强的庭辩队没有之一!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他们竟还能抓住漏洞猛烈反击,还能把我们倾尽全力的王牌庭辩队再次逼回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