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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各自的目标

    我认为天琳的“大集训”是基于上上次庭审到上次庭审中间相隔了25天的时间提出的。25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静下心来认真修炼,谁都有可能让辩论水平获得一个质的飞跃。但不巧的是,第二天我们便收到广宣中学校园法庭的消息,下次庭审在一星期后开庭,简直是把我们往死里逼!

    只给一个星期,我们能训练出什么?训练难见成效不说,连调查案件的时间都不够。他们绝对是听了董承晖那句“我希望时间尽可能快,让我能看完你们的庭辩”才把时间间隔压缩到一个星期的,果然校园法庭也会拍评议会的马屁。当然,我明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胜负都快分出来了,再给我们一个月准备也不太现实。反正大家都认定我们王牌庭辩队必输无疑,毕竟那个方案哪会导致事故发生嘛。

    可天琳一点不受外界影响,坚持自己的理念,说集训就集训,全然不顾调查取证。她的理由是:上次调查了25天都辩不过,调查来干嘛?加强锻炼自己,不调查也能把对方辩倒!

    她召集大家到活动室,所有人,一个不落,其中包括她、我、崔隽、万雪霏、欧阳、苏可、小蓝、斯文。至于为什么有斯文,天琳说要用他顶替咱队王昊轩的位置。我很想问斯文和王昊轩到底哪里有相似之处!

    不管怎么样,集训可以开始了。首先由我这个队长发布集训内容。用盲肠想也知道,他们期待的集训内容绝对是我们前王牌辩论队的五大训练项目之五。

    回想起来,之前我们经历过“买卖”、“解说”、“蒙混”、“吐槽”等四项厉害的训练,他们都完成得不怎么样。今天终于轮到第五项,也是最难最难的训练项目了。至于这个项目到底有多难,这么说吧,我们前王牌辩论队还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件事做好,甚至可以说,即便把这个项目拿到当今任何一支庭辩队去,也没几个人能做好它。

    队友们全部摆出好奇的眼神,迫不急待地问我那个项目究竟是啥。于是我把名字告诉了他们。

    “哄女孩。”

    当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队友之中的好几位都立刻放弃了这个训练项目,可见这个项目是有多难。

    “十分钟内把一个因失恋而痛哭的女孩哄开心。”

    “这几乎不可能。”崔隽转着笔,侧望着万雪霏,琢磨了一下说,“就算是她也做不到,除非女孩是假哭。”

    万雪霏打开白花扇,嫣然一笑:“如果我能做到呢?”

    于是我们的目光都转向万雪霏。

    “我可以试试。”万雪霏说,“把那个负心汉拽到女孩面前海扁一顿。她报了仇了,解了气了,就不哭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再说了,这个项目训练的是口才,又不是让你想方设法哄女孩!有本事的话,用你那张嘴皮子把女孩哄开心。

    欧阳摆出一个怀疑的表情:“有这样的本事,岂不是万人菊?”

    那个叫“万人迷”。

    “女孩儿见了他就开心,他见了女孩儿就开花。”

    是“花心”。

    “这种招式还是不要练,练出来的男人是红颜祸水。”

    是“蓝颜祸害”好吧!

    “那女的练就可以了吧。”天琳一捋辫子,看来是想试试。如果硬要说这个训练项目有谁能完成,估计也只有她有这个可能了。可她左看右看,困惑地问了我句:“叶子,哭泣的女孩呢?”

    我怎么知道啊!要不然,谁来帮忙惹哭一个女孩?或者就地取材,崔隽你让小蓝哭一个瞧瞧。

    “没有失恋痛哭的女孩怎么办!”天琳指责我。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指责我,明明就是你们要我提出这个训练项目的,可我上哪找那么多失恋女子?其实这个项目有宽泛的要求,就是不一定是失恋痛哭的女孩,只要是悲伤的、低落的女孩子都行。只要你短时间内能把人家哄好,那就说明你厉害。

    “这好像是……心理医生的工作吧。”小蓝说。

    有时间就去练习,没事别吐槽。

    “这种训练我就不做了。我决定去跟那个教授学两招。”崔隽跳下座位,保持着转笔。

    他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这个功夫会给我们带来桃花劫。”欧阳说完也躲远了点。

    别解说了,你分明就是怕在女孩面前出丑。

    “我……我看我还是去借钱吧。”苏可犹豫了半天,最后羞答答地说。

    还借钱做什么?买卖吗?你看你们几个明明都已经掌握了前面几项了,完成最后这一项很难吗?很难吗??

    万雪霏把茶壶收好,白花扇收好便往活动室外走。我问她去哪里,她说现在时间紧迫,要抓紧训练,否则无法在下一场庭辩开始时赶超旌歌。我问她有什么训练目标,她说至少要找个更有效的方法制止慕容梦幽的询问法。我问她为什么要脱离大队,用什么训练方法。她回答说:“我们不应集训,我们应各有各的训练方法。你瞧。”

    她说着指向天琳。

    只见天琳都没怎么理我们,一个人拿着手机,面朝电脑屏幕打着电话。我们只能看见她郁闷的马尾辫,看不清她的脸。不一会,她把手机放下,不爽地喊了句:“那混蛋挂我电话!”然后又猛按几下继续打。她反复重拨了几回,对面终于才接起了电话。

    她的马尾辫像松了口气似的一晃:“喂?昊子!干嘛挂!”

    态度凶得要死。原来是王昊轩……

    “我们有麻烦,只剩一个星期了!快告诉我怎么才能辩赢…………喂?喂喂?”她说着说着又放下电话,“可恶,又挂了。”

    可她毫不气馁,继续打,她的不懈努力让我们全体队员再次原地满血复活。

    我扭头一看,万雪霏已经不见了。再扭头一瞧,崔隽和小蓝也准备离开活动室,找那个教授训练去。欧阳说想联系联系陈心语,他说他对陈展荣的案子很感兴趣,需要问出整个案件的始末。再说,大家都去训练了,好歹也要有个人负责调查。于是我建议他和苏可一起去找陈心语,即使把陈心语问哭了也要把她哥哥之死的事问出来,顺便还可以让欧阳练练“哄女孩”。

    欧阳和苏可便走了。我也准备走,活动室里只剩下一个劲拨打电话的天琳和一旁无所事事的斯文。

    我问斯文要不要一起回家,斯文说不了,他也要替我们出一份力。我问他出什么力,他说:“在班长找到王昊轩之前,我来暂时顶替王昊轩!”

    你顶个什么用啊?

    “等班长找到王昊轩之后,我就去广宣中学骚扰对手!”斯文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他说完还站到天琳身后摆出拉拉队员的姿势,像一只猩猩似的傻乎乎地打气。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可我刚走出活动室,突然觉得我就这么回家好像不太对头。他们每个人都有分工,连斯文那货色都知道自己找活干。虽然他找的活没一点用,但至少他在尽力。那我身为队长,怎么就知道回家呢?

    难不成,大家都原地满血复活了,只有我还处于辩输的郁闷状态中?

    也太不像话了吧。

    唔,我多少也该做些什么,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无所谓,动不动就把买单推给别人。不仅是因为这次的起诉关系到全体学生的权利,更重要的是,这支王牌庭辩队是我的庭辩队。包括斯文在内的大家都在努力,我身为队伍的一份子,理应为我们的胜利做些什么才是。何况我身为队长,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要做的就是回家开网络、开电脑,(一)打开QQ,(二)打开QQ马甲,(三)打开校园法庭官网。其中第三项是重点,为了在宏观上弄清目前的整个大局,云起市各大高中学生、以及社会家长老师们在第二次庭审之后的反应。前两项也是有作用的,第一是如果有特别重要的消息我会在QQ上立刻收到,第二是我没有不完成前两项就直接完成第三项的习惯。

    虽然在上一场庭辩结束后,官网对我们庭辩的讨论热潮又再一次掀了起来,但很快又淡了下去。从帖子看来,虽然大部分人仍然支持我们庭辩队,但都不对我方获胜抱有太大希望。大家的言谈要么有点垂头丧气,要么有点缺乏斗志,还有的更是直言不讳地说白期待王牌庭辩队了。没办法,谁要我们队比较弱呢。

    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又有一大波新人叛变,跑去站在旌歌庭辩队那方。这一大波新人以优等生为主,原本他们还很支持我们的,但听了董承晖的发言后,立场立刻180度大转变。他们的观点大致是——原以为那条方案很不合理,但在见识了董承晖的真身后,认为董承晖的确是一个客观、公正的人。董承晖既然提出那条方案,那自有他的道理,甚至是现在的大家仍难以理解的道理。于是他们就站在旌歌庭辩队那边,支持董承晖的方案了。

    我只想说,你们这些优等生怎么一点主见都没有!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人说什么话都听?这是依赖性太强还是在搞个人崇拜?每当家长老师想逼你做什么的时候,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这是为你好”或“长大你就懂了”,可是,那些“为你好”的事其实都是为了他们自己心里舒服,对你来说帮助其实不大;那句“长大你就懂了”更坑爹,分明就是“长大你就忘了”。所以说,那些只会乖乖读书、不懂自己思考的优等生全是没用的废柴。爱看的除外。

    但我很冷静,知道这句话是不能发布到官网上去的,否则会遭受跟娅咪娅咪一样的待遇。我要发布我们王牌庭辩队的动向,把我们坚持不懈的意志传达给各位学生。我要让大家了解,我们没有屈服,我们要在最后的一星期里做好充足准备,与旌歌庭辩队全力一战!

    我发了一张帖子,标题叫《王牌庭辩队队长说:请各位继续支持我们!我们能赢!》

    内容是我们全队队员都已经重新站起来的事,以及大家为了胜利重新努力拼搏的事。我要把前两次庭辩后,被旌歌庭辩队抹掉的气势找回来,我要替王牌庭辩队重振声威!

    帖子发布后,一开始还没太多人围观,但没过一会,官网在线人数慢慢涨了起来,回帖也逐渐增多。虽然前面的回帖是一些有气无力的,但越往后翻,热情的回帖慢慢叠高了。也许是那些仍然对本案充满激情的观众,也许是那些仍然对本案抱有殷切期盼的学生,他们看见后相互传达,把焦点都聚集在了这张帖子上。没过一个小时,回帖数达到了一百,还出现了好几个满载感叹号的支持我们的网友!

    我知道,现在支持我们的人就像即将烧尽的火,虽然有,但只剩下零零星星。如果我能把这些零零星星的火焰聚集在一起,相信它们一定能再熊熊地燃烧起来!

    不多久,回帖率又降低了些。我知道现在是我发第二帖的时候了。

    我的第二帖标题叫《我队已获得重要证据!下一场庭审志在必得!》

    实际上我根本没有什么重要证据,即使他们有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要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让大家强势围观,好集中大家的注意力。这招我是跟斯文学的,上次他发布的那个“天琳穿女仆装出庭辩论”在寒冷的寒假都引来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争相围观,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呢?我这么做,不但可以鼓舞支持我方的观众,还能从侧面打乱旌歌庭辩队的节奏。

    果然,这一帖造成的效果比刚才那一帖要大得多!大量观众跑来围观求真相,我也便含糊其辞不公开。不一会,校园法庭官网又充满了观众。我想只要这样下去,那我一定能带动整个云起市的学生劲头,让声势再次倒向我们王牌庭辩队这边!

    不出所料,其它帖子开始出现了。有的说“支持王牌庭辩队必胜!”,有的说“王牌庭辩队已经把旌歌庭辩队的60那条辩倒了,很厉害了!”,还有的说“王牌庭辩队已经帮我们争夺回了参加社团活动的权利,我们当然要支持!”

    除此以外,之前支持我们的庭辩队也跟风上来发帖了。飞星庭辩队、帕拉迪斯庭辩队、逍遥庭辩队、浪淘沙庭辩队等等,都上来发帖表示对王牌庭辩队的全力支持。我也跟着一起发帖,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堆振奋人心的话,还说了一堆我们必胜的把握,更说了一堆下次庭辩保证精彩的承诺。

    直到看见娅咪娅咪上线后,我就下线了。因为我知道,娅咪娅咪绝对会在看了我的帖子后继续大肆煽风点火,不亦乐乎的。

    火已经重燃起来,但不能放任它自生自灭。我还要更详细的实时播报,把每个队员所做的努力都告诉各位围观群众。我去了南桥区,找到小蓝问崔隽的状况。小蓝跟我说,崔隽当晚就找齐教授学习齐禹那招“反客为主”。他不仅要学习那招本身,还要学习破招的方法。齐教授起初不肯教,他认为崔隽不适合这一招,而且没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可崔隽一再强求,齐教授也只好教他,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

    “不过每天都要彻夜练习啦。”小蓝在带我去云起大学的路上告诉我,“崔隽昨晚已经一宿没睡了。你等会见了他可别吓着,就像青鬼似的。”

    来到齐教授办公室外,只听见里面有很快速的说话声。听不清内容,但我勉强能听出是齐教授和崔隽的声音。我和小蓝不便敲门,小蓝带我绕向后门花园,沿着围墙找办公室外的窗口。刚一去到,惊觉窗外站着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些人是……浪淘沙庭辩队?

    “朱萱……”我还没说完小蓝就摁住了我的嘴巴。

    “嘘!”

    原来他们几个也在窗外偷听!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偷师?

    朱萱子摇摇头说:“不行,根本听不清,我早说了要安装窃听器。”

    “要是被抓住,教授会让你坐几年牢的。”罗博佳说。

    “行了,你们真以为有破解反客为主的办法吗?”方钟说,“顶多是自己也用反客为主去应对吧。”

    “没什么不能破解的。反客为主只是一个辩论方法,又不是什么特别的逻辑绝活……”我忍不住说。

    “你懂个屁!”他们几个集体围攻我,谁知旁边的窗忽然被拉开,齐教授的身姿出现在窗内,吓得我们身子一抖,全都摔倒在地。

    也许他本来想发火的,估计因为看到了我,跟我不熟,所以没骂出声。他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见大家一个个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我只好给他们打圆场:“那个……我是来找刺激的……”

    “嗯?”

    “哦不不,我是来找崔隽的!”我囧我居然欧阳上身了!

    于是齐教授让崔隽休息一下,出来跟我们玩。我见到崔隽,他果然跟一条青鬼似的,脸色难看,满头大汗,步伐缓慢,头发蓬乱。看了他的努力,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很快便把这条消息发布到官网上,标题叫做《王牌庭辩队一辩手崔隽每晚通宵达旦》。内容很精彩,写的是崔隽每天晚上都在练习新的招式,练到舌头发酸、汗流浃背、精元大伤,仍然不懈努力。

    然后我让娅咪娅咪帮我狂顶。

    之后我去了万雪霏家,大老远就听见悠扬的提琴声。我敲门进去,开门的竟然是拿着小提琴的林风和。那万雪霏呢?

    林风和请我进去,告诉了我一个不幸的消息——万雪霏犯了偏头痛,倒在床上了。

    我差点忘了万雪霏还有这么个病,居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发作,真不巧。林风和苦笑着说,这恐怕不是什么巧合,万雪霏的偏头痛完全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我不解,难道旌歌庭辩队连我方队员的病也能控制?

    林风和说,起初她俩也不敢相信,但在彻底明白慕容梦幽的询问法后,她们才想起当年她们与慕容梦幽之间发生过的一些重要事情。

    林风和之前说过,她和慕容梦幽曾是情敌,男方就是那个倒霉的孟晨。原本孟晨好像倾向林风和的,对,只是好像。可林风和并不知道,便找万雪霏去向孟晨确认。慕容梦幽知道后,便事先找到万雪霏,让万雪霏去摧毁林风和在孟晨心中的地位。

    万雪霏为什么会那么做,当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才明白,慕容梦幽一定对她采用了诱骗性的语言,引她上钩。

    当年慕容梦幽具体说了什么话,万雪霏已经记不清了。按她的性格是没可能记不住的,也许是因为慕容梦幽不但诱导她坑害了林风和,还诱导她强行失忆。诱导失忆这种想法绝不是空穴来风,有个重要的现象表明了这点——在那次事件以后,万雪霏才患上偏头痛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万雪霏和林风和的关系开始疏远,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万雪霏在向孟晨确认心意时,帮了林风和倒忙吧。

    “我们绝不能再栽在慕容梦幽手里了。”林风和说了和上次一样的话,“我们仔细研究了她一番。关于她的询问,我们已经了解了七七八八。”

    “究竟是怎样的诱导?”我问道。

    “比如第一场,她询问孟晨和余晓东时的问句:如果要求你们成绩排名前列才能参加庭辩队,你们会努力学习吗?”

    “苏可也说过,她觉得这句不太自然。”

    “很不自然。你注意到没有,她在说那句话时,着重刻意强调了一点:‘参加庭辩队’。她并没有说是‘参加校园法庭活动’。”

    “为什么要那么强调?”

    “因为孟晨和余晓东两个傻瓜没有庭辩队就不能活。”林风和说,“而‘校园法庭活动’对他们来说反而并不那么重要。因此,孟晨和余晓东就受到了她语言暗示的指向,做出了她想要的回答。”

    原来如此,这就是慕容梦幽询问的秘密!

    “她询问陈心语时也是如此。记得吗?‘真正让你感到不满的,是云起市的校园法庭受理工作,还是广州市的呢’。”林风和说。

    “这句有什么问题?”

    “这算是最简单的诱导询问了。”林风和说,“两个选择A与B。问:你是想要A呢,还是想要B。把B放在后面着重说明,回答者就更容易倾向选B。加上广州市的受理相较云起市,的确更加有问题。她逼得陈心语只能如实回答。”

    “下一场庭辩要她好看。”

    从里屋那边传来一个动听的女声。

    是万雪霏起来了。她一只手握着白花扇,同时扶着墙,另一只手按着脑袋,似乎头痛还没痊愈。

    “你怎么样?”林风和问。

    “好多了。”她慢慢走向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调整她苍白的脸色和难受的表情。以往的万雪霏都是一副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的样子,难得见到她这么迫不及待。也许是听到我们的谈话,心情不淡定了。

    “我要让那个害我患上这种病的家伙吃足苦头。”她微微一笑,笑得像天使一样,但我跟林风和看了那笑容都有点发冷。我们知道万雪霏属于有仇必报的角色类型,而且这次的仇深似海,人类已经阻止不了她了。

    “你确定要带病学习五殇音?”林风和问。

    五殇音?

    “时间已经不多,我必须掌握它。”万雪霏说。

    那是什么东西啊??

    林风和解释说:“张叶,跟你这外行人说细了你也不懂。简单地说,五殇音,就是把旋律藏在说话时的音调里,用音律诱导听众进入情绪的技巧。它源自中国民间,音调要用到宫商角徵羽五音,乐器要用到……”

    她指着万雪霏手中的白花扇。

    “就是这把扇子。”林风和说,“当初我就是掌握不了它,所以才送了给你。”

    “我一定会掌握。”

    “那我跟你说方法了。最初的概念是……”

    最初的概念是,古代说书人为什么总要拿一把扇子呢?是因为说书人也要用到五殇音,快速把听众们的情绪诱导进故事情节中。我把这条消息发布到官网上,标题叫做《王牌庭辩队二辩手万雪霏带病坚持练习说书》。内容很有趣,写的是万雪霏在下一场庭辩前会练成一个新技巧,和古人说书有关。

    然后我让娅咪娅咪帮我狂顶。

    娅咪娅咪追问我什么技巧和古人说书有关,我告诉他实话,说书什么的其实都是我瞎扯的罢了。

    我想看看天琳的状态,便在某天课后跟踪她离开教室。她的行为令我瞠目结舌,除了打电话就是打电话,一直讲几个小时不歇气。聊电话的途中,她的神情简直是五花八门,时而大笑,时而哀伤,时而愤怒,时而冷淡,三秒一小变,七秒一大变,比天气还丰富,比憨豆还灵活。

    斯文告诉我:“班长给她广州的那几个朋友都打了电话,我只认得赖晓玮。她好像是为了找到王昊轩而找他们的……”

    就是说王昊轩至今还没肯搭理她?不像啊。虽然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但看她那兴致盎然的表情不就是在跟王昊轩说着话吗?

    不管了,我也把这条消息发布到官网上,标题叫做《王牌庭辩队主辩王天琳心情大好》。内容当然是,她在有了获胜的把握之后,心情好极了。

    然后我让娅咪娅咪帮我狂顶。

    最后的这帖发出后,网友们的反响比之前几帖要强烈得多。大家都在猜测天琳的心情为什么会大好,到底找到了什么样的决定性证据,王牌庭辩队真的能在下一场庭辩中反败为胜吗。果然留下的悬念越大越好,吊足人们的胃口,人们的热情就会无比高涨。还有好多人说下周一想去现场看庭审,给王牌庭辩队打气助威。

    我把斯文曾用过的煽动方式如法炮制地很成功,看来下周一的广宣中学又要水泄不通了。我不知道旌歌庭辩队看到我的帖子没有,就算没有上来看,也应该会有所了解吧。他们多半会针对我的帖子做一些相应的准备,但肯定一点头绪都没有。大力宣传和干扰对手这两件重要任务在我这里成功地完成了。

    但我的好奇心实在旺盛,还是找到天琳问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果不其然,她一捋辫子回答道:“我的想法就是把对方辩倒啊!”

    我果断不问了,给自己也留个悬念。我干脆在课后去活动室找找欧阳和苏可,看看他们的调查进展如何。

    活动室这几天都很冷清,因为没了天琳、崔隽、万雪霏,连茶水都没人准备,更别说有人锄大D了。夕夕偶尔会来,但等不到天琳她也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常来活动室的只有我、欧阳和苏可,他们俩一直在认真地探讨案情及上网调查。

    今天我走进活动室,也看到欧阳和苏可在认真地谈话。我一直不清楚一个口误大王和一个语速很慢的娇羞娘如何能顺利沟通,今天去了才发现,欧阳在严肃说话的时候口误还是没那么多的,苏可也会投入案情的分析中不太害羞。

    我问他们进展,他们说进展很大,陈心语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足球队队长郑韬也提供了一些有关陈展荣的事情。他们便把调查到的事件始末告诉我,大致说来是这样的。

    两年前的广州,当时还没有校园法庭,不过学生们的课外活动还是挺丰富的。但那个掌管学生教育的部门,不知道叫做教育局还是教育部,总之是教育界的一个课外活动署,不知因什么理由提出“成绩不好的学生不建议参加社团活动”的倡议。最开始那不过是个倡议,但一在报章杂志上刊出,立刻引起了广大家长老师们的强烈赞同。估计那些家长和老师都被自己的差孩子弄头疼了,一致认定孩子读书差是因为课外玩太多。

    没多久,这个遭到全体学生冷眼的倡议竟成了一个方案,向每所学校提出相应要求。可当时没有校园法庭,学生们只能自发抗议,从老师处告到校领导处,从校领导处告到课外活动署。还有好几所高中一起举办了示威游行,但游行没起到任何效果。在参与游行的高中里,其中就包括天河高级中学。

    “也就是陈展荣就读的学校。”我说。

    “是啊。那年天琳也在,她还是学生会长呢。但天琳没有参与,好像她那时正在头疼王昊轩。”苏可说,“不过就因为天琳这个学生会长,不但把天河高级中学的校风带得井井有条,还很个性。他们游行示威没有效果,所以全校学生都一腔热血,恨不得把课外活动署掀个底朝天。”

    “后来呢?”

    “后来……陈展荣说,他一定要留在足球队里,因为他和以前的朋友曾有约定。于是就带领足球队的一波人去课外活动署拼命……”

    “然后他就事故死了?”

    “对呀。”

    “这不他自己活该吗?”

    “活该……这么说也对啦。可是课外活动署不顾忌学生们的冲动强加方案,也是有错的。”

    也就是说,提出“成绩排名75以下的学生不允许参加校园法庭活动”这条方案,容易对学生们造成的唯一危险就是冲动。但冲动的毕竟是少数,冲动到出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即使出事,多数的责任也不在对方,而在冲动的人自己。

    “陈展荣到底怎么死的?”我想干脆问清楚。

    “从地上摔下去的。”欧阳说。

    “从……什么?”

    “从楼梯上摔下去。伤势不够重,抢救太多,出血很及时。”他补充道。

    伤势太重,抢救不够及时,出血过多。唔……

    “关键是,他为什么会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欧阳说,“我们问过陈展荣,他也不知道。”

    你们还用了灵媒?

    “我们问过陈心语啦……”苏可说,“陈心语说,陈展荣没可能无缘无故从楼梯上摔下的,所以她要求调查清楚。”

    看来陈展荣的死因关系到事故的具体责任,而这个事故的具体责任又直接关系到方案会不会被通过。如果主要责任归课外活动署,那这个方案将有待商议;如果主要责任是陈展荣自己,那这个方案就很容易被通过了。

    结果这个至关重要的死亡真相竟然没人知道……

    “但是小叶,社会法庭的判决是‘没有责任人’啊。”苏可睁着一双紧张的大眼望着我。

    “那又怎样?”

    “如果我们查不出更深层的线索,那本案就会根据社会法庭的判决,被认为没有责任人。既然没有责任人,那课外活动署就没有责任,那……”

    “啊,查不出东西的话我们必败……我们怎么办?”我想了一会,又想起那句“哪里发生的案子就该在哪里审理”,为方便辩手们调查取证。陈展荣一案发生在广州的课外活动署,可我们身在云起,下周一就要开庭,已经没时间跑去广州慢慢调查了。

    说到底,我们已经必败?

    不会吧,我可是放了那么多豪言壮语上官网论坛的,怎能轻易战败呢!

    “就没有其他证人了吗?”我问,“总有人知道以前的事件的!”

    “如果有那种人提供不同线索,社会法庭也不会做出‘无责任人’的判决吧……”苏可说。

    “就没有人既知道事件,又不曾出庭作证的吗?”

    我问完后,欧阳苏可都盯着我愣了好久,也许是对我的钻牛角尖感到无奈。我也不想钻牛角尖,但这个时候每条路都不通,只剩下这么个牛角尖可以钻,不钻它钻什么?我不是天琳,我不能无时无刻变换思路。我也不是崔隽万雪霏,在许多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我擅长的只有这种思维,虽然作用不大,但好歹也是一个思路吧。

    既知道事件,又不曾出庭作证的人,会有吗?应该不会吧,有的话当初就会出庭作证。除非……除非这个人不知道事件被送上了法庭,或者说……明知道应该上,却不上。

    故意不上……?

    我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人来,那个人……应该不会知道的。但万一他真的知道也说不定!“没错!”我一拍大腿,立刻朝他俩喊,“拿扑克牌出来。”

    “干嘛?我们现在三缺一啊。”

    “没事,赶紧拿出来。我要摆个阵,召唤一个人!”

    他们也没言语,把牌递给我后就围坐在圆桌边上等我发牌了。我一边发牌一边打了个电话,成功地约上了那个人。不一会门后胸罩一晃,那个人果然推门进来了。

    “你们好久没喊我锄大D了。人数够了就不带我玩了?”蔡聋子这么说道。

    “欧阳,锁门!”我令道。

    欧阳立刻冲到门前把胸罩狠狠一按,“磅”一声把大门关牢。蔡聋子被我们硬生生地锁在活动室里,这次他绝对跑不掉了。

    “张队长,好一个关门打狗!”欧阳乐呵呵地说。

    “啊?”蔡聋子一愣。

    “不对,这个叫……瓮中捉鳖吧。”苏可说。

    “什么!?”蔡聋子又是一愣。他绝对是假装没听见。

    不过接下来的话可由不得他装了。我把他拉到座位上,让苏可坐在我旁边,让欧阳继续守在门口。现在的活动室就像警察局的审讯室一样,气氛紧张,密不透风。

    “蔡聋子,这里没有一点杂音,你可不能装听不见了。”我说。

    “你……要干嘛?”他一脸茫然地朝我们望来望去。

    “我记得你曾经在广州当过老师吧,就是两年前。你是去年才调到云起来的。”

    蔡聋子听了,似乎明白我想问他什么了,只好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关于两年前陈展荣的案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庭?果然是有原因的吧?”

    “你为什么会去法院旁听万雪霏的案子?”

    蔡聋子被我们三个每人逼问了一个问题,整副脸茫然失措。看他的表情我们就基本明白,不会错的了,这聋子一定知道很多内情。可就在这时,欧阳脸边的胸罩忽然晃了一下,随后活动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差点把毫无防备的欧阳推倒。

    谁啊这么不识时务!

    “我知道陈展荣的案件了!”天琳大步流星走进来,马尾辫吊儿郎当,“他是去找课外活动署的老师说理时,从楼梯上摔死的!”

    说完她就在圆桌边上坐下,若无其事地洗起牌来。

    差点被推倒的欧阳望着她,被吓到的苏可望着她,一脸迷茫的蔡聋子望着她,我也望着她,似乎都在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来锄大D啊!”

    马上就要开庭了你还有心思锄大D!

    “都先上桌,让我慢慢告诉你们。我这几天一直在联系天河高级中学的王牌庭辩队分部,让赖晓玮他们帮忙调查线索。”她一边发牌一边说,“我得到了所有与人身安全有关的校园法庭案例。”

    我才想起天河高级中学还有王牌庭辩队分部,我居然忘了这茬!他们可以帮我们调查案子啊!

    “那些案例中有多少有用的呢?”欧阳问。

    “不知道,要看庭审进展。”天琳说,“不过就算它们再没用我也会想办法用上它们的。赵扬帆不是说过嘛,法庭上没有无用的证据,只有不会用的人。”

    “那其它呢?”我问。我想知道有关陈展荣一案或者两年前方案的更多消息。

    “其它?应该没什么了。”

    就没什么了?没什么就来审问蔡聋子吧。

    我刚想继续问蔡聋子,可天琳和欧阳还在继续讨论,苏可也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们那边。我希望他们注意点,万一蔡聋子跑了可不好再逮到他。谁知我转向蔡聋子,却见蔡聋子的表情有点怪异。他盯着天琳欧阳还有苏可,竟像长辈看着孩子们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