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河边,茅草屋中,自打晴妍嫁给萧然住回兴宁村后,何老头便独居于此。春去秋来,年复一年,转眼又去了有十来个年头。
没有了孙女晴妍在自己身边,何老头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没有人在跟他斗嘴了,没有人给他洗衣裳了,也没有人给他做饭烧菜了,也听不到晴妍的歌声了,除了捕鱼狩猎,何老头时不时的也会站在门前望着外面发着呆,回想着跟孙女一起生活的情景。
一有什么动静何老头便会睁大双眼张望,以为是晴妍回来看望自己了,然后见得是些山禽野兽传来的声响,抑或是狂风暴雨来袭的前奏,顿时又是一阵失落。
好在何老头身子骨依旧健壮,每日上山狩猎,下河捕鱼,享受时光,生活惬意,自得其乐,倒也自在。
待到黄昏时分,吃饱喝足,何老头偶尔也会坐到溪边望着天际,看着这血红的太阳渐渐西落,染红整片晚霞,直至夜幕降临。
嘴里不时的念叨着“女大不中留哟”“丫头你可要好好过活”之类的话语,怕是又在想念晴妍他们了。
晴妍心里也时常记挂着爷爷,因此一有空便会带着萧婉彤回到茅舍看望何老头,给他带好酒好菜,还有些上等补体药材,这何老头自是欢喜。特别是看到外孙女萧婉彤过来,大老远就呼唤着自己,别提有多开心。
这一日,天色有些阴沉,何老头又独自一人在庭院中劈着柴火。
却听那道篱笆院门突然“咔嚓”一声打开。
何老头闻声,顿时面露喜色,以为是晴妍他们又过来看望自己了,忙回头朝门口望去。
等他回头看到一个身影的时候,顿时脸面错愕,大吃一惊,来的并非晴妍,而是一个陌生人。
那人身材魁梧,一袭白衣,那个面具将他的脸面遮住,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依稀瞧见他那双冷峻的眼神,眼神之中透出强烈的杀气,似乎目空一切。
何老头面色有些诧异,这里从来没有外人进来,今日竟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稍微打量了他一番,顿时想起了当年萧然跟他说过的情景。
“是你……莫非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白衣人,打伤我孙女的那个白衣人。”何老头丢下手中的工具,缓缓起身,目光凝视着他,嘴角颤动,继续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原来这些年来,你们一直躲在这里,用结界保护着,让我找寻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如今她气脉理顺,想要找到她恐怕更加困难了。快说,我要找的人现在在哪里,赶紧叫她出来。”白衣人矗立在那里,如一尊威严的雕塑,冷漠的声音传到何老头耳旁。
何老头已经感受到那种凌厉的气势,知道此番白衣人到来必定是来者不善,而且他也清楚白衣人定是为了晴妍而来。
“你来晚了,我那丫头早就撇下我这个糟老头走了。”只听何老头镇定回道,没想再去理会他,便自顾又忙去了。
白衣人一脸不屑,摆手淡淡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在我面前装蒜。识相的快把她交出来,免得我对你一个糟老头子动手,说我欺负你。”说罢,顿时一阵寒气从院内腾起,顷刻间那道篱笆墙灰飞烟灭。
“若是你将她交出来,我便可以给你留一条生路。”白衣人咄咄逼人,气势威严。
何老头却丝毫无所畏惧,“都说了她早就离开此地了,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她。”
白衣人听罢,一阵怒气顿时涌上心头,“天堂有路你不要,那就休怪我无情。等先收拾了你,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我自然有办法找到她。”
随后抬起双手,一道强劲的气力激荡在掌心间,整个院内顿时飞沙走石,疾风阵阵,愈加的阴沉黑暗。
何老头见状,拿起那根拐杖,紧握在手里。
白衣人见眼前的老者似乎弱不禁风,顿时嘲笑道:“怎么,连脚都站不稳,莫非还要负隅顽抗不成?”
何老头并未做声,而是舞动着手中拐杖与白衣人缠斗起来。
只见他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白衣人身后,手中拐杖化作一道黑影,猛地向白衣人的攻去。
然而,白衣人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招,他的身体微微一侧,轻松地躲过了何老头的攻击。紧接着,白衣人手一挥,一道凌厉的气力顿时向着何老头席卷而来。
何老头脸色一变,连忙挥舞拐杖抵挡。
只听“砰”的一声,何老头被震退数步。
“哼,老家伙,就凭你这点本事也想杀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白衣人冷笑道。
何老头心中一沉,再次挥动拐杖攻向白衣人。
缠斗了片刻,接连好几招都被何老头化解,那白衣男子顿时感觉到面前这个老头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而何老头虽然年迈,但道法精深,一招一式也是直逼得白衣人更加警惕起来。
“看来是我小觑了你。”白衣男子顿时不再手下留情,催动体内强大的气力攻向何老头,何老头这次没有抵挡住,被震飞跌地。
却见何老头又起身,目光充满杀气,怒视着白衣人。
尔后手中用劲猛然一挥,只见拐杖外面包裹严实的木皮顿时破开,一柄锋芒无限的长枪显露出来。
原来这手中看着不起眼的拐杖,却是他防身的利器。
“什么?这是……皓雪银枪。”白衣人似乎有些惊讶。
“既然你识得此兵器,那我估计的没错,果然是你,我也应该想到是你。”何老头说道。
“没想到你还没有死,看来此处用来掩盖你孙女血珠气息的结界是你布设的,也只有你才有这么强的实力。幸好她当日离开了这个结界,不然我怕是这一辈子都找不到血珠。当初你们是如何对我,正好今天我要你全部还回来。等收拾完你,我再去找你孙女夺回我要的东西。”白衣男子抬起手,握紧拳头。
“不错,当初事情始末都未理清,我们便出手伤你,还弄得四周村子生灵涂炭,的确是我们的错。要冲就冲着我这个糟老头来,不要伤害我孙女。”何老头并不惧怕死亡。
“那可由不得你。”
对付何老头,白衣人丝毫没有留情,只见他激起强大的内力朝着何老头攻去,何老头起初还能应对,随之白衣人攻势越发凌厉,加之何老头年老根本招架不了几招。
不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就算他有银枪在手,依然被白衣人几道掌力再一次打翻在地,顿时口吐鲜血,连动弹的力气都快没了。
看得出来,何老头已经身受重创。
“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白衣人嘲讽道。
何老头脸面沧桑,虽然几近被他的皱纹遮掩,但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然后摇摇头,嘴里念叨着:“呵呵!老了,不中用了。”
却见他倔强着起身,怒视白衣人,嘴角微微一笑,随后拼尽全力运气,挥舞手中利刃,尔后将他手中那柄长枪化作一道利箭刺向白衣人。
只是,长枪的枪尖还未触及到白衣人,便被白衣人的力量吞噬着,尔后“咻”的一声,白衣人反将那柄长枪刺向了何老头。
那银枪迅捷猛烈,直往何老头胸膛飞去。
这一次,何老头来不及避开。
待一切安静,只见那柄长枪已经刺穿了何老头的胸膛,殷红的鲜血沾满长枪,沿着枪尖滴落。
银枪被血染成了红色。
何老头面色苍白,逐渐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了呼吸。
随后白衣人环视四周,顿时燃起一片大火,火光弥漫天际,将这片茅舍夷为灰烬。
……
何老头遭遇不测那天,天阴沉沉,外面寒风习习,晴妍在屋里缝着衣裳,萧然陪着萧婉彤在桌前识字作画。
这个女儿也是天生丽质,聪明伶俐,楚楚可爱,如若她母亲这般模样,小时便勤学医术,饱读诗书,眨眼已经近十岁了,亭亭玉立,甚是懂事。
萧然对她也是从小管教严厉,传授的东西已经学了一大半了。萧婉彤犹如爹娘的小棉袄,惹人喜欢。
萧然视之为掌上明珠,晴妍也是疼爱有加。
只见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将天际点亮,尔后又陷入昏暗,紧接着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晴妍的眼角陡然一丝颤抖,顿时有些心绪不宁,感觉仿佛有什么不祥之事发生了一般。
萧然走到她身边,坐在她的身旁,握住她的手,悉心关怀道:“夫人你怎么啦?若非身体不舒服。”
晴妍深情的望了他一眼,微笑道:“没事,恐怕是近些日子太操劳,没休息好,萧大哥无须担心。”
“那夫人你要好好休息才是,毕竟身体重要。来,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萧然平日对晴妍也是疼爱呵护有加。
只见萧婉彤此时端来一杯热茶,“娘亲,给,喝杯热水,就能轻松一些了。”
晴妍接过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小心将茶杯放回茶桌上。看着萧婉彤,顿时嘴角又充满微笑,将她依偎在怀里,“婉彤真乖,婉彤真的长大了。有你们陪着,娘亲便不会觉得累了。”
萧然一家三口齐聚一起,顿觉无比幸福。
那天开始,雷声不断,大雨倾盆,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等到雨停了以后,整个兴宁村分外清晰明亮。
晴妍已有好些阵子没去看她的爷爷了,心里总想着自己的爷爷,连续大雨怕是河水已经漫过了茅草屋,所以雨还没完全停止,她便催促着萧然提前准备好衣物食品,准备去到溪河边茅舍屋中看望何老头。
只是,还没到茅舍屋,他们便远远的见得那边已经是千疮百孔,黑漆漆一片,黑水沿着道道沟壑缓缓往外流淌。
那舒适的茅草屋已经看不到了,那个养育她长大的地方不复存在了。
晴妍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便迈开腿往茅舍奔跑了过去。
萧然背着萧婉彤,也忙跟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情景,他们面如死灰,知道何老头已经出事了。
他们环顾四周,看不到何老头的身影,只看到黑漆漆狼藉一片,还有大火吞噬过的痕迹。
晴妍顿时泪珠闪烁,用力呼喊,四下寻觅:“爷爷,你在哪里?”
只是,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她根本没有地方找寻何老头。
萧婉彤也是跟着哭了起来,“太爷爷!太爷爷!我要太爷爷!”
“这是谁干的?”萧然眼中满是怒火,伤心不已,“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这样。”
尔后晴妍见得何老头常握手中的那柄长枪,孤零零的插在地上,雨水顺着枪柄滑落地上。
晴妍缓缓朝着那柄枪走去,萧然也跟了上去。
“这是爷爷用的那根拐杖,爷爷曾经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这柄利器是不会现身的。”晴妍说道。“如今它变成如此模样,定然是遇到了危险的事情。”
萧然听出其中之意,此番前来伤害何老头的定然是个厉害人物。
随即晴妍又在旁边见到那块令牌,便捡了起来交给萧然。
“相公,这是爷爷一直珍藏的那块令牌。”
“之前问过何前辈,他的确认识石洞中那人,而且何前辈告诉我,石洞中那人才是你的亲外公。”随后萧然便将所知之事告诉了晴妍。
看着这些,晴妍心底愈加难受,心里不停呼唤着。“爷爷!”
只见萧然将银枪提起,握在手中。
“前辈一直住在这里,从未离开此地半步,怎么会与他人结下如此仇恨。除非是 ……”萧然睁大眼睛,顿时想到了什么。
“相公,莫非是那个白衣人?”
萧然点点头:“八成是他了。平静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还是对我们穷追不放。”
晴妍见自己的至亲遭遇不测,一股怒气涌上心间:“白衣人,这笔账迟早要找你算的。”
三人矗立在那里,想起何老头遭遇不测,内心万分痛楚。“想不到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随后,他们便收拾了心情,萧然准备选择一个安静的地方,要将这长枪葬在那片土地上,像是要让何老头入土为安。
却见晴妍道:“这是爷爷的贴身兵刃,见它如见至亲。我们还是带着它,有朝一日,我想用它替爷爷报仇雪恨。”
萧然自是点头答应,便收好了银枪。
凝望着这片废墟,萧然擦拭了下双眼。“前辈,你安息吧!也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加倍照顾晴妍,陪着他们母女好好走下去,你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