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乌云笼罩在整个临昌市的上空,于静谧中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雪。
“老许,没想到你竟然会来参加我女儿的婚礼。”
一个身材瘦削,长相老实的中年男人伸出手来,同许丰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说道:“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要不是你的资助,我可能已经因为公司破产一事一蹶不振,根本不可能让女儿在这种地方结婚。”
一幢气派非凡,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耸立在中年男人的身后,巨大的充气拱门上写着对新娘新郎的祝福,在寒风中颤颤巍巍的矗立着。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老李,没想到你还记得啊?”许丰穿的正式,隐藏在镜片下的眼底却是青黑一片,他扯起嘴角笑着说道:“我们是朋友嘛,多少年的交情了,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中年男人点头称好,往许丰的身后扫了几眼,有些意外地说道:“老许,你老婆怎么没来啊?我还以为你会带着一块来呢。”
“嗐,别提了。”许丰偏过头去,摆了摆手:“我们因为孩子的事情吵起来了,好言好语的都劝过了,怎么都不来。”
“这样啊。”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顾曼也是,当年要不是你娶了她,她指不定就没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过这么好的日子啊。”
“她不念着你的好,和你置什么气啊。”
“够了!”
许丰的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他松开手,说道:“我和顾曼现在是正常夫妻,谈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她生气,那是因为她在乎我和孩子,这有什么不对?”
“抱歉,抱歉,是我说错话了。”中年男人见许丰真的生了气,便低声说道:“是我的想法有问题,哎,实在是对不住啊。”
“……是我该说不对才是。”许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管理出了大问题,当即深吸口气,强行压下了突然涌上心头的不安。
也不知道,顾曼有没有平安离开。
许丰不禁抬头看向天空,可除了堆积在天空的阴云,他什么都看不到。
“老许啊,咱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来着?”
中年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许丰的思绪,他低头看向那栋高大的建筑,眨了眨眼睛,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和顾曼,也是在这里初识。”
悠扬的钢琴声不知从何处响起,许丰一转头,眼中金碧辉煌,高耸的大理石柱陈列两侧,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礼服,孤身一人站在长长的餐桌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碟。
视线的不远处熙熙攘攘,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为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宴会而紧张不已。
“许先生。”
熟悉的声音让许丰下意识转过头去,年轻了十岁有余的宋秘书站在他的身后,对他说道:“先生找您。”
“先生。”许丰站在包厢外面,对着坐在门内的人恭敬地说道。
方怀安坐在沙发上,手中的香烟燃了大半,他侧头看向年轻的许丰,朝他勾了勾手:“过来,认识一下。”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扶着许丰的后背,将他带进了房间:“这是许丰,我资助的大学生,京城政法学院的好苗子。”
“这是顾玉荣,顾司长。”方怀安指向从另一个沙发上站起的男人,又将手指偏向他的身旁:“这位,是他的女儿,顾曼。”
“你们俩年龄相仿,认识一下也好。”顾玉荣笑着说道。
年轻的女孩偏过头来,看着向自己羞涩一笑的许丰,露出了一个得体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久没来了,趁婚礼还没开始,我去楼上转转。”
琴音婉转,许丰朝身后的中年男人挥挥手,他收起客套的笑容,扶着楼梯扶手,抛开身后的人群,向着楼顶走去。
白发爬上了他的鬓角,也许真的是老了,仅仅只是爬了三层,他便累的气喘吁吁。
“许丰。”
一声轻唤从头顶传来,许丰错愕地抬起头来,顾曼穿着华美的婚纱,站在楼梯的转角。
“你怎么下来了?”许丰忙不迭地跑上前去,青涩的面容上写满了焦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站在外面?是我来晚了吗?”
顾曼将手搭在许丰的胳膊上,认真地说道:“许丰,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决定什么呀?”许丰明知故问地问道。
“你不应该娶我。”顾曼摇头说道:“你娶了我,你知道你要担多少风险吗?”
“我爸死了,他的老对手不会放过我的,你何必自找麻烦?”
“我不值得。”
“你值得。”
许丰想要攀上对方的手,可想了想,又将手搭在了顾曼的衣袖上,说道:“顾曼,你值得我这么做,因为我……你是个好女人。”
“好人做不得什么。”顾曼收回手,说道:“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是好人。”
“顾曼……”他伸手,想要拂去垂在女人脸上的发丝,可手却终是停在了半空中,不得寸进。
他抿紧嘴唇,手指不断摩挲着顾曼的衣袖,磨的他手指肚发疼。
“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你再好好想想吧。”顾曼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沾了沾眼角,想要抽回留在许丰手里的胳膊。
许丰这下子慌了神,下意识的攥住了顾曼的手臂,感受着女人的手臂在奋力挣扎,慌乱地说道:“顾曼,你别这样,不是,你别这样!”
他攀住顾曼的双肩,将想要转身离开的女人掰过来,颤声说道:“顾曼,你看着我。”
“我在这里向你立誓。”
他举起一只手,并成五指,一脸认真地说道:“顾曼,能够娶你,是我许丰一生最大的福气,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像你一样占据我的全部视线,你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我发誓,只要我许丰还活着,就永远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顾曼盯着许丰认真的模样,眨了眨眼睛,突然破涕为笑,轻轻推了一下许丰的肩膀,说道:“你把婚礼上的誓约都说完了,到时候说什么啊?”
“啊……我,我忘了。”许丰松开手,无措地说道:“坏了,我现在背个新的还来得及吗?”
“不用,就照着你刚刚说的说。”顾曼说:“我爱听。”
她看了看挂在楼梯口的挂钟,说道:“快到时间了,该走了。”
“顾曼。”许丰突然喊道。
“嗯?”
“今天……”许丰红了脸,腼腆地笑道:“雪很美。”
嘴里说着雪,眼里却是一袭白裙的女人。
“说什么呢……”
顾曼嫌弃地白了一眼许丰,转身抬手擦去了眼泪。
许丰忘滴眼药水了。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天台的风很大,吹的他眼睛生疼。
空调的风机发出吵闹的嗡鸣,他颤抖着向天台的另一侧走去,即使再怎么减缓自己的速度,也终是走到了围墙的边缘,寒冷的空气一股脑地涌入肺部,他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迟迟没有动作。
顾曼已经离开了吧?
他想:为了顾曼,他该走了。
许丰的手最终还是搭上了围墙,可手刚一用力,眼中的景象却是一阵天旋地转,再一回神,眼前只剩下了因外力而跌在地上的眼镜。
“许丰!”
王宇正的怒吼声在许丰的耳边炸响,冰凉刺骨的刀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本应该恐惧,可……
他看着王宇正狰狞的面孔,突然感到了一阵轻松。
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寒风习习,冷风蹭过许丰因磕在地上而流下鲜血的额头,撞在结实的窗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陆文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他站在一楼大厅里,伸手扶正了戴在耳朵上的无线耳机。
“许丰现在在天台。”
何永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入陆文的耳朵里,平静无波,如同冬日里的一滩死水:“王宇正现在也在天台。”
“请在确保许丰生命的前提下带回王宇正。”
他说:“我们都知道许丰的重要性,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