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让我们在这里挖坑,你要干嘛?”
将分针向后拨弄半圈,何永元还未接到陈子弘的电话,一袭黑衣的元音才刚刚翻进黄志荣的老宅。
在听到何永元的命令后,他指了指地面,一脸讶异地问道:“你不会是要报复那个黄志荣吧?人家好像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黄志荣的老宅在村子的最边缘,平时也是少有人来,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属于是在外面溜达一圈就会被当成嫌疑人的地步。
“铲子刚刚被歌者带进来了,挖吧。”
可何永元并没有理睬他的问题,只是转头同周清说道:“盗者负责放哨,一有风吹草动我们就离开,我先进屋调查一下。”
“我他妈……”
元音眯起眼睛,话刚骂出一半,周清的声音又拦住了他剩下的话语:“道长你别生气,我来干,你和盗者先生去放哨就好了。”
随后,对方凑到他近前,又悄声安慰道:“侦探先生只是觉得时间太紧,他有些着急了,你不要生气。”
生气?
谁生气了?
我吗?
“我可没有生气,你不用替他说话,我都明白,只是不想惯着他那个样子而已。”
元音见周清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当即挥了挥手,毫不介意地笑道:“你瞧瞧你,长得那么高,怎么胆子就那么小?
“放心吧,我心大的很,和他可闹不出什么矛盾。”
说完,他为了证明自己,又对着何永元招了招手:“你不是带了本子吗?给我用用。”
话音刚落,一本崭新的小本子直接飞了过来,被他稳稳接住:“谢谢昂。”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周清说道:“看到没有,这面瘫没在和我闹矛盾,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模式。”
周清见状,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随后将手里拿着的其中一把铲子递给了元音:“那道长,我们现在开始挖吧。”
“不是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铲子啊。”
白了一眼傻愣愣的男孩,他扬了扬手里的本子,说道:“你不也是能力者吗?用你的能力啊。”
说完,元音手掌一翻,一支漆黑的毛笔便被他攥在了手里。
翻开本子,他想了想,在第一页画上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火柴人。
“搞定。”
看着自己的“旷世之作”,元音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纸张无风自动,那火柴人像是被赋予了灵魂一般,钻出本子,张开四肢落到了地上。
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火柴人抬头四望,身体慢慢涨大,不出片刻便有了他的高度。
将铲子递给那刚刚新鲜出炉的火柴人,元音学着何永元的口气命令道:“一号,这铲子交给你,把这里任何可疑的东西都给我刨出来。”
看着一号摇晃着离开,他又转手画出了一号的兄弟姐妹,顺便为它们配备了专属的铁铲:“你们也去帮忙,别在这傻站着。”
“七号,雪堆就先别去了,你融进去我还得重画。”
“那边的,三号五号,别在那里聚堆啊,换个地方挖。”
此时此刻,元音的形象已经彻底脱离了道士的模样,俨然变成了一个戴着安全帽,叼着烟,不断指点江山的包工头。
说着说着,“包工头”捶了捶自己的腰,直接坐在了用油墨绘成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转头对着周清说道:“你也是,别老听侦探的,那家伙不是能力者,思想上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你得自己学着变通。”
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见男孩点了点头,他便又伸手指了一圈这片空地,问道:“那我给你出道题,你现在要做什么?”
“啊?”
一听是专门问自己的问题,周清登时紧张了起来,靠近元音,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我要用水流来代替人力,是这样吗?”
“笨蛋,以你现在操纵能力的程度,怕不是要把我的火柴人都给冲掉了。”
一听这话,元音当即啧了一声,伸手想要拍周清的脑袋,可怎么够都够不到。
见没有办法,他便拽了一下周清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记得先知和我说过,你身体素质很强吧?”
“你这双手动起来不比那铲子快多了?”
咚!
一声巨响划破寂静的黑夜,本来在室内调查线索的何永元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向在场的两人问道:“有人进来了?”
他站在一片狼藉的室内,扫视了一圈更加狼藉的院子,看着两个低头观察地面,满脸尴尬的青年,原本冷漠的表情有了些许裂痕。
正在此时,一直在放哨的朱乘云从墙外探进了半个脑袋,可话未出口,却是生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回去,只是紧张地盯着何永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即使朱乘云不说,他也还是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外面来人了。”
定是被刚才的声音吸引过来的。
无奈地压低戴在头上的鸭舌帽,他跨过门槛,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道:“盗者,你和他们继续挖,外面我去解决。”
可刚要踏出院外,何永元却又是不放心地转回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刚想躺回椅子上的元音,沉声警告道:“不论挖到什么,我不回来都不许轻举妄动!”
“没问题,相信我们。”
在他阴沉的注视下,元音笑着比了一个OK的手势,随后便拉着满脸愧疚,一步三回头的周清继续搞他们的挖掘大业。
深深吸了口气,何永元这才恢复平静,快步踏出院子,一脸歉意地对正向这里快步走来的中年男人说道:“哎呦,黄老伯,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声音大,吵到您们了。”
之前和何永元说过话的老伯见是他来了,便好奇地问道:“黄誉,你们在黄志荣家里干嘛呢?”
黄誉是何永元告诉老伯的名字,是他现编的假名。
何永元花了半天的时间摸透了这个村子的一切,对于黄老伯的出现,他并不意外。
这个村子名叫沟里,山沟沟里的村子,自然就叫沟里。
很多年轻一辈的人都从这里搬了出去,黄老伯家虽然离这里不算近,却是这周围唯一一户有人的人家。
看着披在对方身上,显得特别潦草的衣服,何永元猜测对方是刚刚躺下,听到从黄志荣家传来的巨响后匆匆收拾了一番便赶过来了。
心中做出了一番分析,何永元的脸上扬起了一抹随和开朗笑容,冲散了之前的淡漠疏离:“是这样的,我表哥说把房子拆了,重新建个库房,用来囤东西。”
“哦,那黄志荣……”黄老伯半信半疑地问道。
“表哥他抽空回来,我之前同您说过,您忘了吗?”
“嘶,哎呦,人老了,记性差了。”
老伯仔细回想,脑子里却是对此毫无印象,可见对方不像说谎,便不好意思了起来:“那你们继续整吧,但是黄誉啊,你看这天都黑了,虽然才七点多,但也确实会扰民……”
“刚刚出了点问题,里面的棚子不小心倒了,工人笨手笨脚的,没拉住,砸到地上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何永元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语气真挚,态度诚恳,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老伯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道了一声注意安全便转身离开了。
他挥了挥手,见来人彻底融入了夜色后,便收起笑容,压低帽檐,快步返回了院子里。
“道士!”
刚一进门,他便看到了元音鬼鬼祟祟的身影,当即厉声喝道,让其退到了一边。
在对方刚刚站立的位置,一个漆黑的木质棺材静静躺在那里,鎏金的花纹浮于其上,让其多了雍容华贵的典雅气质,不像棺材,倒更像是一张封闭的寝床。
电话适时响起,何永元毫不犹豫地接通,待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便说道:“不辛苦,‘旱魃’的棺材找到了,就埋在黄志荣老家的地底。”
随后,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原本还在好奇的元音瞬间站直,一个箭步躲到了面色紧张的周清身后。
“……你们站在我身后。”
看了眼向他露出了一抹真诚笑容的元音,何永元再度深吸一口气,才放下电话,缓步靠近了那副棺材。
他将手小心翼翼地搭在棺盖上,轻柔地抚去沾在上面的尘土,似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棺盖冷清,冻得何永元指尖泛红,可他却还是将手紧紧地附在上面,微微用力。
“你要干嘛?”
元音染了些许担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何永元并没有回头,只是沉声说道:“开棺。”
先知说可以开棺了。
说罢,他手臂发力,就要动手。
可下一刻,站在旁边的元音却是按住了他的手,啧了一声,不满地说道:“你没有自保手段,你开什么棺啊?还是交给我们吧。”
说完,对方的眼珠滴溜一转,在何永元默默的注视下转过头,同不断向着这里张望的周清喊道:“来来来,歌者,咱俩开棺。”
“我站这边,你站那边,我说三二一,咱就开啊。”
“啊?哦。”
周清愣愣地点了点头,朝身后几乎消除了自己存在感的朱乘云摆了摆手,便迅速跑下来,站到了元音指定的位置。
“我,我准备好了。”男孩大声地喊道,身体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站在另一侧的元音深吸口气,慢慢说道:“好,那我数了啊,三、二……”
没有一。
等待了好一会儿,何永元闭上眼睛,了然地揉了揉眉心积攒起来的沟壑。
他就知道。
“道长?”
周清疑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抬眼看向神色有些慌张的假道士。
对方咽了咽口水,迟疑地转头看向他,问道:“死面瘫,啊不是,侦探啊,我们真要开棺?”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头,元音的表情登时扭曲了起来,可对方还是艰难地露出了一抹讨好般的笑容,用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我觉得,这棺材咱明天开更好,艳阳高照,还能给它去去阴气……”
够了!
先知的命令刚刚已经发出,何永元没有那个耐心再听元音的胡言乱语了。
于是他径直上前,在元音震惊中夹杂着惊恐的注视下,抓着棺盖的底部猛地一抬。
随着哐啷一声闷响,棺材内部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这是正常的吗?
可只是看了一眼,何永元的神色便立刻变得格外凝重。
他当即举起手机,对着电话的另一头说道:“先知,棺材打开了,但是……”
“里面,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