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独自面对着刀剑带血的士卒,目光坚定如铁。
绝不能再妥协,如果今日坐视所有亲信被杀,那他日面对刀剑的时候就会同样选择妥协。
如此,他和后来的汉献帝刘协又有什么区别?
刘辩死死的抓着毕岚的手腕,将他拖在身后。
另一只手,抓着的,正是刘协。
“咚!咚!咚!”
步步紧逼,刀剑在月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此时,在那名追兵官员的带领下,数百名骑卒已然近在咫尺。
看着把毕岚护在身后的刘辩,此人的眉头深深皱起。
“陛下,这群阉人祸乱朝纲”
面容坚毅的官员厉声开口,然而还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便被刘辩陡然打断!
“放肆!”
那一声清脆的少年嗓音,在静谧的夜空中,宛如炸雷一般,惊得众人心下一紧!
杂乱的场面,也瞬间变的安静下来。
官员面沉如水,眼中阴晴不定。
而周围的骑卒则是握着手中的刀剑,在等候着他的命令。
“兄长,兄长”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承受不住压抑的气氛,凑过来抓住刘辩的衣角,脆生生抽泣起来。
刘辩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弟弟刘协。
是了,逃亡的时候,他也是和自己一起的。
“协弟不怕,大兄在呢。”
刘辩左手抓着刘协,右手抓着毕岚,抬头看向那名官员,声音清朗清晰:
“我乃大汉天子刘辩,汉度宗和当今太后的嫡长子,何大将军的外甥!
汝是何人,便是如此迎驾的么?”
何进虽然比较猪,但大将军的名头是真的,而且无论是袁绍,还是王允,现在都是跟着何进混的。
闻声,为首那名官员死死的盯着天子,仿佛下一刻长剑就要再次出鞘。
刘辩双眼针锋相对,夷然不惧。
河风飒飒。
那人终究没敢再挥刀剑,而是翻身下马,半跪拜道:“河南尹麾下河南中部掾闵贡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说完之后,抬头看向毕岚一眼,厉声道:“陛下,除贼务尽!
张让等奸宦祸乱朝纲,残害忠良。
如今更是谋害大将军,劫持陛下和太后,可谓是罪大恶极,罪不容恕。
还望天子允诺我等杀死此僚,以绝后患!
我等自当护持天子,回驾雒京。”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再次传来甲叶相互触碰的响动,还有弓弦拉起的声音。
刀剑的寒光,再次亮起。
“若奸宦不除,天下将永无宁日,请天子回避!”
神色坚毅的闵贡姿态恭敬,说出的话却如腊月冬风,让人不寒而栗。
随着他的命令,铠甲齐备的骑卒沉默着缓缓逼近,手中刀剑光芒闪烁!
咚!
咚!
咚!
只有清晰的马蹄声,好似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房之上。
毕岚再也坚持不住,忍不住再次跪下哭泣道:“陛下的天恩老奴谨记,请容许老奴去吧!”
他想挣开天子的手,但对方握的太紧。
刘辩转过头,安慰毕岚道:”毕卿,寡人可是天子,若是连你都护持不住,又如何安定朝堂?“
毕岚愕然愣住了。
这,这还是我印象中的陛下吗?
这还是那个畏畏缩缩,寡断柔弱的天子吗?
刘辩说完之后,不但没有后退,反而昂首挺胸向前,直面刀枪剑戟。
与此同时,声音朗朗,一字一句的说道
“闵贡,寡人若是不允,你是要弑君们?
哈哈,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弑君时。
你大可以将我如同汉惠帝之子,后少帝刘弘等人般斩杀,再污蔑我不是度宗皇帝之嗣!
如此可好?“
“陛下!?”
寂静的夜幕下,河水滔滔。
看着刘辩毫不退缩的坚定眼眸,听着那足以抄家灭族的诛心言语。
闵贡全身汗毛竖起,心脏宛如被一只大手绰住,不甘的发出砰砰砰的急剧跳动。
若是真的杀了天子,恐怕都不需要天下人口诛笔伐,府君王允第一个就会灭他全家。
想到这里,闵贡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四肢匍匐,叩首到地面道:“微臣不敢,不敢!微臣绝不曾有此念头!”
“退下!”
刘辩厉喝。
“微臣谨唯!”
闵贡连头也不敢抬,只屈身向侧边退去。
随着他的动作,骑卒们也立即停止了前进,纷纷牵马侧身,为刘辩闪开了一条道路。
刘辩稍稍松了一口气。
终于,终于搞定了?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放下心来,却看到追兵之后,远远的站着一名早已下马的老者。
他的身材极为高大,几乎与旁边的骏马头颅相平。
这家伙又是谁?
刘辩正疑惑间,此人已毅然向前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刘辩面前,声若洪钟道:“陛下,自孝桓皇帝以来,禁锢清流名士,天下忠义之士苦奸宦久矣。
更何况此次奸宦妄杀大将军,胁迫太后和天子,罪不容恕!”
这是?
尚书卢植!
刘辩认出了对方。
即便没有掌过权,他对朝中主要的官员,也算是颇为熟识。
卢植颧骨高突,体量高大,此刻阔步而来,声势骇人。
强大的气场之下,旁边的骏马都不自主的扬起前蹄,垂下脑袋。
周围人众,更是纷纷低头。
“卢卿!”
刘辩心知一步退,步步退,是以强忍心中不适。
毫不退让的针锋相对:“张让、赵忠擅杀大将军,如今皆已伏诛。
然我宫中宦者两千余人,难道全部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按着卢卿的意思,今日是要把我身边之人全部斩杀殆尽,一个不留么?”
“微臣不敢!”
卢植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从不曾想过,一个被道人带大,只知躲在太后身边的窝囊少年,今日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有胆魄。
“不敢?!”
刘辩再进一步,“尔等纵兵马到寡人面前,逼我杀死老奴,与谋逆何异?!
今日,若还认我这个天子,那就到此为之……
若是不认,大可将我斩杀在这黄河岸边,开启一个全新的朝代!
叫大涿好不好?
就是不知道,卢植卢子干,你有这个野心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刘辩已是声色俱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