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
“大涿?”
卢植是幽州涿郡人。
火光映照之下,卢植的面色羞怒交加。
他讶然的看着眼前的天子,正色道:“万岁,天子圣鉴,微臣世受皇恩,怎能行此猪狗不如之事?”
说完之后抬起头环顾左右,声色俱厉:“今日陛下既已定论,我等自当遵守。
谁若敢有冒犯之念,老臣便第一个将之斩杀!”
在他冷冽的目光之下,即便没有闵贡的命令,那些骑卒纷纷收刀入鞘。
卢植文武双全,刚直声名卓于海内,岂是一个比四百石的河南中部掾可以违逆的。
看到这副情景,刘辩悄悄的吐出一口浊气。
妈的,还没有遇到董卓呢,!
不过第一关,终于算是过了。
……
短短的时间内,刘辩已经认识到乱世世道的败坏和人心的险恶。
细细复盘一番,再想远一些,刘辩只觉得后背都有些发凉!
在他的记忆中,闵贡是王允的部下。
王允和太傅袁隗有很深的渊源。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就算董卓不废帝,保不齐那操纵朝堂的袁隗也会废帝。
因为他刘辩孤儿寡母,没有一点实力却拥有国之重器。
无异于稚子携千金于闹市,举目四顾皆是饿狼。
眼下若想破局,必须要抓紧收拢一批亲信。
否则等待他的,必然还是毒酒一杯。
甚至喝了这一杯,还有三杯……
呸,想啥呢!
说到收拢亲信……
刘辩的目光扫过卢植和闵贡。
闵贡虽然籍籍无名,但从他逼死张让等人的手段来看,能力并不差。
他带领的这一队骑卒,约有五百人,铠甲齐备,令行禁止,拥有不俗的战力。
虽然这些人刚才几乎杀光了他的亲信……
但……
至于卢植,绝对是东汉末年难得的能臣干吏,文武双全。
历史上闵贡护送他回宫,董卓废刘辩的时候,卢植是唯二敢站出来反对的臣子。
卢植和闵贡,就是他当前的选择。
或者说,刘辩根本没有选择!
因为再过一会儿,到了凌晨,他就会遇到董卓。
此僚雷厉风行,几天之内就会颠覆朝堂。
他根本没有时间!
此刻,卢植既然表了忠心,那就再加把劲儿。
想到这里,刘辩顺言劝慰加提点道:“卢尚书忠良于大汉,寡人素来知道。
还望卢尚书睁开双眼,不要被奸人蒙蔽才好。”
尚书一职,在后世通俗而论,相当于天子的秘书。
刘辩着重点出尚书二字,便是要和卢植拉进关系,指明两人在同一战线上。
卢植虽然诧异,但也心领神会,俯身拜道:“微臣自当为陛下分忧。”
顿了顿,又声音洪亮的开口:“闵掾虽有冲撞之实,也是心焦国家所致,还望陛下能够宽恕其罪。”
刘辩心中一喜。
好家伙,果然是老而弥辣!
上道,懂我。
当然,卢植此时出言替闵贡开脱,一方面是唯恐天子太过激昂,导致对方狗急跳墙。
毕竟闵贡是河南尹的豪族,这五百精骑,也多是他的部曲。
另一方面,也是在点闵贡,你犯了大罪,我恳请天子赦免你。
你要不要感恩?
“喏,准。”
刘辩郑重应诺。
“臣万谢天恩!”
卢植深深躬身,随后抬起头,看向还没有起身的闵贡:“闵掾,天子已赦免了你冲君之罪,你还不即刻谢恩,护送天子回京?”
“唯,唯,唯。臣谢,谢陛下天恩!”
闵贡如蒙大赦,连爬了两次,方才站起身子。
不知何时,已是大汗淋漓。
他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珠,急忙安排起返程的事宜。
这个时候,哪里敢说继续斩杀奸宦的事情。
一匹骏马让出来由刘辩乘坐。
刘协年幼,不能乘马,与毕岚共乘一匹骏马。
闵贡与卢植拱卫在刘辩身侧,一行马队点着火把缓缓而行。
继承了原刘辩的骑乘经验,现刘辩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一双灵动的眼眸闪烁不定。
此刻,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
眼下要紧之事,便是收拢亲信,打造自己的专属势力。
而收拢亲信,不但要有天子之威,更要有天子之恩。
想到这里,刘辩缓缓开口:
“卢卿。”
“微臣在。”
闻声,卢植勒停马匹,神色肃穆。
闵贡心中微突,同样勒停马匹,想要听听刘辩会说些什么。
实际上,此时闵贡的心里有些纠结。
经由刘辩的震慑,返程途中的冷静,他渐渐的明悟过来。
斩杀宦官,看似大功一件,实则是真正的脏活
天子若是秋后算账,他闵贡绝无好下场。
或者说任谁上台,他的下场都不会好。
因为他事实上,冲撞了天子。
新的天子,也会杀他以示警世人。
横竖都是一死……
刘辩把卢植和闵贡的神色收入眼底,朗声开口道:“下诏,擢升河南中部掾闵贡为中黄门冗从仆射,所部五百骑即刻划归省中宿卫。”
听了刘辩的话,闵贡身躯一震。
就俸禄而言,河南中部掾是比四百石,中黄门冗从仆射是六百石。
看起来相差不大……
但两者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相当于后世京城某区的公安局长,直接调升为中央警卫局局长。
这些骑卒摇身一变,也从普通的郡兵,成为皇城省中的宿卫。
往日里,不经过多番背景调查和层层筛选,他们哪里有这个机会?
一时之间,众人都甚是激动。
尤其闵贡,更是吃了颗定心丸。
天子释放如此的善意,也就是说不会再秋后算账。
虽然说以前的中黄门冗从仆射都是宦官担任的,但现在宦官不是被杀完了么
他没有刘辩的上帝视角,自然不知道历史上的刘辩,仅仅三天后,就会被废黜。
现在,刘辩对他来说,就是九五之尊,大汉的主人。
九五之尊的允诺,就是天诏!
卢植愈发讶然,但他还是很恭敬的行礼,随即转向闵贡,声若洪钟:“接天子口谕,擢河南中部掾闵贡为中黄门冗从仆射,所部五百骑即刻划归省中宿卫。”
“微臣奉诏,叩谢皇恩,万岁!”
闵贡翻身下马,大声领命。
”叩谢皇恩,万岁,万岁!”
余下五百骑也纷纷翻身下马,跟随高呼。
看到这一幕,毕岚的眼中神采涟涟:不期想天子竟有如此手段。
又寻思方才刘辩竭力护持自己,心下感激,不由得老泪纵横,恨不得剖开心肺,以示现在的忠诚。
”咚咚咚!“
火把和欢呼声,引起了远方的注意。
不多时,又是一队人马奔腾而来。
卢植一马当先,声若洪钟,在黑夜中异常清晰:“来者何人?”
“子干,在下王允,国家安在?”另一队人中,为首的老者纵马出列,声音急躁中带着关切。
“国家在此!”
“臣河南尹王允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早在闵贡围堵张让之际,便有斥候回程报信。
得到天子的消息,王允心中长出一口气,急忙率领身边人汇合而来,与此同时,也已传信通知其他百官公卿。
河南尹,下辖二十一个县。
以所处位置论,和后世的北京市相似。
当然,河南尹就面积上会更大一些。
作为河南尹的王允,虽然就官职品秩而言并不如三公九卿,但无疑是真正的实权职位。
从其可以在京城动乱之余,能够抽出五百精骑追击,并在第一时间追上天子,逼死张让等人,就可见一斑。
三更半夜,不到百人的队伍,隐藏在黑缪缪的北邙山中。
若说没有眼线,绝对无法做到。
此刻前来的王允,所部大约也是五百人的样子。
人群中的刘辩眉头微皱。
王允来了。
河南中部掾闵贡可是他的属下,带兵尽灭宦官的命令也是他下达的。
这个王允,是忠臣么?